从病房走出来,他看见柳含正莞尔对他笑着,心中一酸,觉得自己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慕季节了,他再也不可能因为一心只想要柳含开心而做出那么幼稚和浪漫的举动了,他心中的包袱好沉好沉。
“怎么啦?爷爷训斥你了?”柳含将手背在身后,调皮地冲他笑了笑,“不要不高兴了嘛,我来找你,你还不开心么?”
“看你,咖啡厅不要啦?郑络纱可是千恩万谢地把咖啡厅交给你的,你还总趁着上班时间来找我。”话是这么说,慕季节却觉得很开心,揪了揪她的小脸蛋。
“我已给她打电话,也帮她请了一个会管理的人来管理,她已经不需要我了。”柳含落寞地垂下了睫毛,细长细长的睫毛像绒毛一般,“我自己也觉得很愧疚,她家里发生的那些事……”
“她会原谅你的。”慕季节将柳含轻轻地拥在怀里,说不出的愧疚,明明知道柳含唯一的朋友就是郑络纱他们,却还是要伤害他们的家人,他是不是个恶魔?
“柳含,明天我就回中国了。”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噢……”她在草地上坐下来,心烦意乱地拔着枯黄的小草。
“别难过了,一定尽快回来。”他躺在草坪上,一手枕着脑袋,一手牵着她的手,“很快就会过去的。”
A市,市中心病房。
已经接近傍晚,窗外的景色像是被人突地泼了一盆黑色的墨,黑得让人看不见东西。
不知哪里出了车祸,两辆大巴撞在了一起,送来好些病患,急救室的门一直亮着,病房满了,还有不少睡着担架浑身是血的人躺在大厅无所适从。
慕思淳与谜裳他们一起吃了饭,一个人回到了病房。病房里只有父亲孤零零的一个人,他因为心律不齐还不能站起来,只能躺在床上,孤寂地看着窗外影影绰绰的树叶。
“爸,在干嘛呢?”他勉强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坐在了慕云则的床边。
慕云则转过了头,表情平静而淡然,他说:“思淳,瑞恩打电话过来,说旗下百分之五十一的公司已经被收购了,最后注册人是慕季节,这件事你怎么看?”
慕思淳的表情变得谨慎起来,他看了看窗外飘进来的一片树叶,低声说:“他野心很大,他想要整个瑞恩。”
“思淳,其实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会想不明白。”慕云则的声音空洞而悠远,“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
“父亲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
“先前,季节和我提过,他想入股瑞恩,我觉得时机不太成熟,让他等等,可没想到,他等不及,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慕云则悔恨不已,“其实,过了几日,我就想和他说把股份从我的手中分给他,但他已经行动了。”
“父亲都知道?”慕思淳惊讶地看着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
“思淳,说句不该说的话,他毕竟是我的亲生儿子,家里的财产有他的份儿,更何况,我欠了他二十多年的养育,就算把整个家产都给他,也是理所应当的。”说到这里,一向坚强又
冷酷的慕云则竟然流下了眼泪,他伸出宽厚的手掌盖住了自己的脸,“思淳,但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
“爸,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思量的遗嘱……把他手里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给我了。”
“给你了也好,将来要是季节再有所行动,我将手中的股份给他,名正言顺地退休,你手中有这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也不会被他压榨得太狠。”
“父亲,你真的这么想吗?”慕思淳突然有些恼怒,父亲真的是太偏心了,居然想把整个公司都交给慕季节,“你忘了思量是怎么死的吗?思量是被柳忖畑的人杀死的,柳忖畑是和慕季节有勾结的人,简单来说,大哥都是被慕季节杀死的,你怎么还能把公司交给他?”
“思淳,你不知道柳忖畑的势力有多大。”慕云则无奈地摇了摇头,他那张被岁月雕刻得斑驳的脸,愈加衰老起来。“你也说了,季节现在与柳忖畑合作,你知不知道柳忖畑有个外号,叫‘无所不能无所不得’,他想要的东西,会不折手段地拿到。思量的命已经赔上了,我们是男人,要有担当,都是有家的人了,不能那么冲动。你看看谜裳和青华,两个人都大着肚子,你忍心谜裳变得和青华一样吗?络纱和西西两个人还需要你照顾,思淳,你要肩负起的责任很多啊!”
听了父亲的话,慕思淳的确明白这件事需要慎重:“可……可思量用命换来的公司……”
“思淳,要稳重,要看得长远一些。”慕云则伸出手,拍了拍慕思淳的肩膀,他失去了一个儿子,何尝又不难过?
从父亲的病房出来,慕思淳已经精疲力尽。走出医院,接触到外面的月光,父亲的一席话仍然回响在耳边,要稳重,要看得长远,因此心里就渐渐有了发霉的地方,太阳都无法晒得到。
慕思繁猛地拍了拍他的背,请他回神:“老爸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他静静地在褐色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你别忘了我俩可是一条战线的,你不能什么也不告诉我,否则我怎么给你出主意?”慕思繁坐在他的身边,点上了一根烟,浓烈的烟把慕思淳呛得直站起来。
“你就不能换个浓烟度小一点的?抽点女人该抽的烟不行吗?”
“你不抽烟,是不是连女人都不算?”慕思繁咯咯地笑起来,“快告诉我,老爸说了什么?是不是把公司给你继承了?”
“没这回事儿。”说起这事儿慕思淳就又无奈又生气,“父亲的决定是,把公司交给慕季节,避重就轻,保障一家人的安全。”
“不会吧?”慕思繁的嘴巴张得都能塞下一整个鸡蛋了,“老爸真这么决定了?真是个昏君啊!”
“你懂什么?”看着慕思繁的反应,慕思淳这才觉得自己并不夸张,但他已经想通了,因此便以一个大人的姿态对她说道,“你想想看,慕季节是和柳忖畑合作的,他们已经收购了瑞恩旗下的公司,来势汹汹,思量为这件事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父亲说他已经没有经历去管这些了,慕季节是个能做大事的人,何况又是父亲
的亲生儿子,把公司交给他管理是没错的。”
“父亲真是年老昏花,昏了头了!把公司交给这样人品差劲的人管理有什么好处?”慕思繁气得脸红起来,“你不是还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吗?你就不能像父亲争取一点儿,先掌握了公司吗?”
“就算我掌握了公司,柳忖畑还是会抓了我的老婆来威胁我,这一点儿也不好笑。”他的表情严肃,“拖泥带水的人太多了。”
慕思繁看着他认真的神情,突然惆怅起来,她重新抽起了一根烟,吞云吐雾起来:“当时,如果你跟我一起去加拿大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了。”
慕思淳的脸一下子僵了起来,他冷冷地看向她,低声说:“不要提过去。”
“其实我们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她轻声说,轻得就像一片纸片落地的声音,没有人察觉道,“7年前,我去加拿大的时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想和你一起去,一起去闯,可是你就是个胆小鬼。别人看你是个天才,建筑设计师,瑞恩CEO之子,我看你就是个懦夫。”
“说够了吗?”他严肃地看着她,“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的确,但那些回忆会永远存在于我的脑海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义愤填膺起来,“慕思淳,我们是患难的兄妹,你就敢对天发誓说你没有一点儿喜欢我?当初没有一点儿想和我去加拿大的念头?”
“一点儿也没有男女之情。”慕思淳毫不犹豫地直视着她的眼睛,“我曾经想过和你一起去加拿大,那是因为在家里我受够了,那段时间是我的叛逆期,父亲不让我做这不让我做那,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偷了酒在阳台喝的情景吗?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但是兄妹就只能是兄妹,我拿你像妹妹一样珍惜。”
“去你妈的妹妹。”慕思繁破口大骂起来,“我才不要当妹妹。”
“你是不是喝酒了?”慕思淳翻了个白眼,从身上掏出一个小药片儿来,“我怎么说你不对劲儿,嘴里那么大的酒气,这个是解酒药,吃了吧。”
慕思繁扭头,瞪大眼睛看着他:“你是什么人啊?身上居然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解酒片儿都有。”
“我身上只有解酒片儿。”慕思淳淡淡地看着她,“我知道你随时随地都会喝酒,所以身上也随时随你带了解酒片儿。”
慕思繁看着他的大眼睛突然间就蓄满了泪水,她咒骂着接过了解酒片儿,狠狠地塞进了自己的喉咙里,嘴里很干,咽了很久解酒片儿才咽下去,残留着一些苦味儿在里面。
爱情的苦。
第二日,慕思淳带着魏谜裳和林青华两个人一起去妇产医院去做产检。一个男人带着两个孕妇实在少见,下了车,他们三个人就受到了不少的注目礼,魏谜裳紧紧地拽着慕思淳的胳膊,而林青华身板儿小,肚子虽然大,但走路还算轻快。
慕思淳走进了魏谜裳所在的B超室,妇科医生涂了点东西在她拢起来的肚子上,然后将仪器缓慢地在她的肚子上移动。一旁的电脑里,竟然缓慢地出现了影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