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将那些思绪都埋在心里。马车开始动了起来,哒哒哒哒的马蹄声一下一下地传到她的耳中,心中沉沉的,有什么东西压在上边,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将目光投向了对面,那厢壁上的窗子的帘子被撩起来扣在了一边,能让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外面急速变化的风景。
黎书清已经将明州城的城东城南城西城北的街区部分都逛了个遍,也采集到了不少的诗词之作。今日他要去的是城南较远的一个村落,经过打听,他得知那个地方的村落人口比较密集,虽然只是个村子,可是还是有不少的书生住在那里,那些书生都是家境比较贫寒的,一般很少能有足够的钱在城中街区找客栈住,好在那村子里的人也都是热情好客的,有不少人家家里都收留了一个或两个书生,收取一丁点的住宿费用,并且也让自家的孩子有了免费的教书先生——即使是普通的农民,只知道在田里边劳作,可终究是处在文风昌盛的明州城内,他们还是很懂得让孩子读书的重要性的。
而且,据说那村子是明州城最古老的村落,整个明州城就是由那个村落发源,并在那块土地的基础上渐渐发展起来的,只不过有当时有好一些村民比较守旧,不愿意走出来,才使得那块土地一直维持着男耕女织的淳朴风貌。也正是因为这样,在那里,也许能听到一些保存下来的较为古老的诗歌也说不定。
黎书清便是抱着这样的念头过去的。
然而,那村落虽然是处在明州城内,可是却是在山上,整个明州城的地形也是城北地势平,城南多山陵。而且要到那里的路也不像是城中道路修得那般平坦,还是比较崎岖泥泞的。
他们的马车行到一半路程就开始颠簸得厉害,月色被颠得头都晕了起来,脑子好像都是悬空的,每颠一下,她的脑袋就震一下,震完以后,脑子嗡嗡地,就连胃里都泛起酸来,真的有种想要呕出来的感觉。
之前在坐马车一路从京城赶往江南的途中,道路也不是全部是平坦的,可是黎书清都是吩咐小元尽量走修筑得很是平坦开阔的官道,即使万不得已走不了官道要过崎岖小道的时候,他也会让小元尽量将车赶得慢一些,或者是直接下了马车用步行的。
那个时候,虽然路上有些颠簸,但也不至于让她感到这般震得头痛不已,现下,兴许是连生的赶车速度稍微比小元快了一些,这道也比先前的道路要崎岖了一些,这马车的颠簸状况是比较严重的,才使得她这般不适。
早晨刚吃下去的早饭都在胃中打着滚,像是在寻找着时机,随时都要由着那食道翻涌上。她想要下车去,或者是到车外坐着也好。可是,她又一直强忍着不愿意说出口,毕竟在这车厢中,她的地位是最低下的,有什么理由可以因为坐马车颠簸太甚导致头眩而要求下车呢?也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坏了这行程。
即使难受得很,她又不能在面上表现出来,也只能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着这回事,开始在那里自己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起来。
可就在这时,黎书清声音突然在安静的车厢中响了起来,非常清晰地窜入到了月色浑浑噩噩的脑中。
“这路倒是也太过崎岖不平了,马车颠簸得我头都要晕了,还是在这里停下车来,我下去走走吧……”
月色听到这么一句话,猛地将闭着的双眸给睁开了,目光往黎书清身上探去,只见他的目光投向这边,不是在她身上,只在她旁边的雪初身上。他的这句话是对雪初说出口的。
雪初听了他这话,见他脸上面色显得有点苍白,双眉锁着,好像的确有点不太舒服的样子。于是立马转头朝外边赶着车的连生喊道:“连生,先停车!”连生听到了她的命令,当即就将马车给停了下来,这真的不得不说,他驾车的技术的确很好,一下子就将马给控制住了,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那里。
车子停下来了之后,雪初将头转了回来,面对着黎书清,看着他那不适的样子,立马站了起来,弯着身子一下子就来到了他的身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探身过去关切地问道:“舒公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难受得紧么?头很晕么?我看你脸色都变差了……”声音中满是焦急与担心,边说着边从怀中掏出了绣帕,就要往黎书清的头上拭去,这让黎书清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他连抬手阻止她将绣帕探向他额头的机会都没有。
雪初小心细致地用绣帕轻轻地拭着黎书清的额头,虽然上边一点汗都没有,可是在她的那双眼里,好像看到了上边冒出了许多冷汗似的,只有掏出绣帕来擦一擦,才能让他感到舒服一点。
雪初这么擦了几下,黎书清非常不好意思地抬手阻止了她这样关切的动作,道:“雪小姐不用担心,我没什么事,只是怕是不能再坐着这马车了,我只要下去走一走便好了。”
雪初见他这么说,再看他的脸色,真的有点不太适应她这样的关切的样子,她也想起来刚刚自己有些莽撞的行为,遂红了脸,将那绣帕又叠好了揣回怀里,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陪舒公子你下去走一走吧。”
黎书清听了她这话,转过头来对她笑了一笑:“这么——便谢雪小姐的好意了。”
雪初没回答,只是主动地伸出了手去扶住了他的胳膊,摆出要扶他下车的样子,黎书清好歹是个男子,虽然一开始是他提出坐车头晕觉得身体不适要下车走走,可是让一个女子——尤其是一个才认识的大家小姐扶着下车也太失面子,可是毕竟人家也是好意要扶他,他也不能再拂了她的好意,于是,也就没有鲁莽地甩开她的手,任她扶着站了起来。
月色原本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的,马车刚一停下,她便觉得刚刚还在胃中闹腾的那一股子作呕的感觉也在一瞬间消下去了,脑子虽还是嗡嗡地响着,但也没有像先前那般晃荡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