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子安站在黄梨街口,看着远处的苏文,神色复杂。
“他想要干什么?跟自己同归于尽?”一时间,严子安有些猜不透苏文的真实意图。
严子安当然不相信苏文真的会这么做,因为没有道理。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不惜拉着对方一起去死,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况且事情还远远没有到非要生死相见的地步,只要苏文拿出账本,一一对照每一盒胭脂的流向,黄铮便会因诬陷文生而锒铛入狱!
毕竟关于账本一事,是完全出乎严子安意料之外的杀手锏。
那么,苏文说这番话的意义何在?
严子安看着苏文嘴角慢慢浮起的笑容,突然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严子安的脑中成型,他似乎隐隐想到了苏文的意图。
他在诈我!
刹那间,严子安仿若醍醐灌顶,如果说苏文是在故意诈自己的话,那么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苏文根本不是真的要请出清白圣石,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他的文海必定会因为无法承受圣石中磅礴的才气而被撑爆!他只是想要用这样的手段,来逼迫自己退缩!
一旦自己拒绝苏文的提议,那么在世人眼中,自己便成了陷害苏文的幕后主使!
哪怕苏文根本没有半分的证据!
这样一来,苏文的文名非但不会受到任何抹黑,还能将计就计,打压自己的文名!
念及于此,严子安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他自信自己已经看破了苏文的算计,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便简单了。
“既然苏公子如此自信,那如果我不奉陪的话,岂不是正中某人下怀?”严子安手中折扇轻轻一展,满面带笑。
随即,严子安敏锐地发现,便在他答应下来的同时,苏文的眼神竟然微微闪烁了一下,如此一来,严子安更加确信,苏文就是在诈自己!他在赌自己不敢跟他一起请出清白圣石!
“可惜啊可惜,你差一点便能骗到我了。”严子安心中暗笑。
一旁的孙丁山正在头疼如何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此时听到严子安的声音,整个人都傻了。
这位小爷想干什么?莫不成也跟苏文一样疯了?
自己一个苏文还对付不过来,你严家大公子就不要掺合了好不好啊!若是今天死一个文生,自己已经是性命堪忧,要是再死一个贡生,那就不是堪忧,而是死定了!
想到这里,孙丁山厉声喝道:“胡闹!你以为自辩是在过家家吗?你们两人文位都还不及御书,贸然激发清白圣石,文海定被撑爆!”
严子安朝着孙丁山走了两步,开口道:“孙大人此言差矣,既然苏公子只是一名文生,都敢以圣石证清白,我严子安也不是胆小鼠辈,又有什么怕的?苏公子口口声声说我是诬陷林花居的幕后主谋,污我文名,我又岂能就此作罢?”
说着,严子安将折扇轻轻挡住双唇,以只有孙丁山能听见的声音道:“世叔放心,那苏文只是想要诈我!他绝不敢真的激发圣石!”
孙丁山闻言一愣,再看严子安那无比坚定的目光,顿时有些疑神疑鬼起来。
苏文真的只是在虚张声势?
对此,孙丁山还真的不敢确定。
便在此时,只听严子安复又说道:“怎么样,苏公子,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那便不如让孙大人请出圣石吧?”
这一刻,孙丁山终于察觉到了苏文眼中的躲闪,以及对方身上越发微弱的气势。
果然有问题!
为了进一步证实严子安的判断,孙丁山向前踏了两步,开口道:“好吧,既然你二人都如此坚持,那我也只好请出清白圣石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们一句,圣石一旦激发,便不可逆转,到时候是生是死,只能各安天命了!”
苏文闻言,喉头微动,眉头微微皱起,然后仿佛是下意识的一般,他向后退了半步。
见状,孙丁山心中有了底气,他转头向着严子安轻轻一笑,幸亏对方及时看穿了苏文的图谋,否则自己今日这脸可就丢大了!
严子安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笑道:“如此,便有劳孙大人了!”
孙丁山豪气干云地摆摆手,随即沉声道:“因判决有议,法外存疑,徽州府圣裁院孙丁山,以裁决之名,恭请,清白圣石!”
话毕,一道紫金才气破云而降,落在孙丁山身前一尺处,响起阵阵轰然之声,光芒散尽,只见在街面的石板之上,露出了一块一人高的灰石,上面泛着淡淡的圣光,让人忍不住升起顶礼膜拜之感。
这便是,清白圣石。
苏文也是第一次见到此等圣器,一时之间心神激荡,但他的脸上却恰到好处的浮现出了一丝畏惧之色,再度向后退了半步。
严子安和孙丁山一直关注在着苏文的异状,此时见到苏文的这番表现,不禁对视了一眼,心中越发笃定,之前的苏文就是在虚张声势!
严子安脸上挂着笑,对于旁人的惊呼和敬畏充耳不闻,慢步走到清白圣石之前,抬手一挥。
“苏公子,请!”
苏文神色变幻不定,他轻咳了一声,随即似有些步伐沉重地走到了严子安身边,开口道:“严公子,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
严子安笑意更浓,故作讶异般道:“这不是苏公子所要求的吗?”
“那……那我们……一起将手放上去?”苏文有些结巴,眼中露出无比的慌乱。
严子安笑着直接将手掌按在了圣石之上,开口道:“看,我已经放上来了,若是苏公子准备好的话,便在另一边按下,然后我们一起激发体内的才气即可,如此一来,孰真孰假自有分辨!”
孙丁山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因为在他看来,苏文根本就不敢这么做!
他已经准备好,在苏文退缩之后,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将其带回圣裁院,到时候就算苏文能够用账本洗脱毒胭脂的罪名,也得判他一个欺圣之罪!
“你以为,清白圣石是想请就能请的吗!”孙丁山心中冷哼一声,随时准备出手。
严子安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越发得意于自己的急智,他笑意连连地看着苏文,看着对方的手掌正无比颤抖地接近着圣石,看着对方那阴晴不定的脸色,再联想到接下来苏文那恐惧胆怯的模样,心中顿时大感快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严子安忽的发现,苏文眼底骤然划过了一抹狡黠之意。还不等严子安反应过来,苏文的手掌便突然猛地一个加速,狠狠地按在了清白圣石之上,
同一时间,苏文身上的赤色才气爆闪而出!
“你……!”
严子安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可惜一切都太晚了,他只来得及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便感到一阵磅礴的圣力通过自己的手掌,灌入文海!
孙丁山身形一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苏文,竟然真的激活了圣石!
再看苏文,此时的脸上哪里还有怯懦和惊恐之意?有的,只是无比的坚毅和狠戾!
此时的孙丁山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和严子安都被苏文骗了!苏文这一系列的表演,都只是为了让自己主动请出圣石,为了让严子安能心甘情愿地将手掌放在清白圣石之上!
可是事已至此,孙丁山根本再无任何办法扭转局面!
“快看!圣石开始显灵了!”
“色泽变了,变了!”
突然,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呼,只见那原本灰色的石块之上,开始骤然浮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一黑一白。
黑者自浊,白者当清!
黑白两色在圣石之上急速旋转,良久之后渐渐放缓下来,最后以苏文和严子安的手掌为分界线,泾渭分明地相隔两边。
苏文手掌之下的,为白!
严子安手下之色,为黑!
孰真孰假,孰善孰恶,答案呼之欲出!
“苏公子果然是被陷害的!陷害他的人就是严子安!”有人一语道出了真相。
可是在这一刻,大家所关心的,并不是谁真的清白,而是苏文和严子安两人,能否在圣石的才气灌注之下,活下来!
严子安的脸色已经完全扭曲了,对于自己被圣石裁决出是有罪之身,他没有丝毫异议,事实上,如果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宁愿当众承认是自己陷害了苏文。
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文海已经快要被撑爆了!
正如之前孙丁山所说,在性命和文位之前,那所谓的名声算个屁!就算因为构陷林花居,而被抓入圣裁院,凭借严家的关系,自己也自有出来的一天,可是若是文海被废,那自己就真的完了!
此时的严子安,悔之晚矣。
下一刻,道道青筋在严子安的皮肤上乍现,随即开始渗出片片血珠,数个呼吸之间,便已将他完全染成了一个血人,这是才气爆体的前兆!
砰。
一声轻响在众人耳边响起,随即,严子安身上的橙色才气急速消褪,直至完全堙灭。
严子安的文海,爆了。
“啊……!”如野兽般的嘶吼声从严子安口中传出,让闻者无不心惊,紧接着,严子安双眼一黑,手掌终于彻底与圣石分离开来。
孙丁山第一个掠了上去,一把将严子安接在怀中,略微一探,随即发现严子安虽然文海被废,彻底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但好歹,性命保住了。
幽幽一叹,孙丁山抬头看向圣石另外一边的苏文,而这一看,却将他彻底震住了。
别说是孙丁山,就连在场的其他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傻了,每个人都如遭雷击一般,呆立在了当场。
因为就在严子安昏迷的同一时间,苏文也气定神闲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掌,然后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这才睁开眼睛,笑着说道:“如此看来,善恶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