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都城之乱已经彻底平息,熊力士留下一万兵马给副将刘射,让他留在铜都城善后,顺便追剿剩余叛军,自己带着其余两万兵马向西阳城出发。
此次平乱,其实全靠王府侍卫出力,而来时四十八名侍卫,此刻还剩下三十五名,带队的副侍卫长也身死此地。
熊力士这一路心情十分郁闷,到现在为止铜都城之乱的罪魁祸首杨书亮还未曾露面,只有老梁一天三次跑来向他请安,希望他可以帮着在西平王跟前说些好话,至少能留下一条命,私下见了熊力士没少塞好处。
此刻大军正走在官道上,浩浩荡荡很是壮观。
“报……”
一名小校骑马奔到熊力士身前,对熊力士一抱拳,说道:
“禀告将军,咱们的人马已经查出,那失踪的一万多叛军,在咱们来铜都城之前已经混到流民中跑了。如今都是流落各地下落不明。不过有人说见到约有五千人,从铜都城北面绕进秦山中了。”
“那叛军首领林动可有消息?”熊力士听完,缓缓说道。
“暂时还未有人见到,咱们已经找画匠绘了此人肖像,沿途已经散出去了。”那小校答道。
“很好,继续追查。另外你带上一队哨兵,从北面绕进秦山,四下打探一下那五千人的下落,一经发现,立刻通知刘射让他去剿灭。”
“属下遵命。”那小校听完,未作停留,调转门头便向队伍后方奔去。
熊力士看着长长的队伍,叹了一口气,还再细细思索回去后如何汇报,才能少挨点西平王的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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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善之这几天因伤势过重,不能骑马,都是在一板车上躺着,拉板车的是一匹瘦马,也跑不快,慢悠悠的跟在队伍最后方。而于大牛这几日也一直待在王善之身旁,粗心照顾着。
这几天和于大牛的相处,让他总感觉到一丝别扭,于大牛最近老是对他的躲躲闪闪,每次看他的眼神,有防备,有恐惧,还有一丝丝好奇……
他也想过,是否那日和孙灵超动手被于大牛看到,因为正是于大牛在他把林动藏在附近一菜窖中之后,才急匆匆的出现在他面前,这时间也太巧了。
只可惜每次试探,于大牛就插科打诨,装傻充愣。但是越是躲闪,越是有问题。
“于大哥,你说那日逃跑的叛军首领,此刻会藏在哪里呢?”
王善之躺在板车上,转头面对于大牛,笑眯眯的问到。
于大牛听到这话,脸上神情一变,眼神左顾右盼飘忽不定,说:
“管那事干嘛,你饿不饿?我去前面给你搞点零嘴来。”
说着也不管王善之,一巴掌拍到他的马屁股上,那马突然挨了重重一巴掌吃痛起来,嗷的一声就向前冲去。
王善之看到已经奔到前方的一人一马,心中叹道:
“看于大哥的反应,应该是知道了,我得找个机会把真相告诉他,希望于大哥可以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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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阳城外向西南五十里处,有一座庄园,长宽各三百丈,修建的十分古朴壮观。
在这处庄园深处,却有一个好似农家的小院显得格格不入。这里没有种什么奇花异草,种的全是常见的瓜果蔬菜。
一个头发眉毛都花白的老头站在园子中间,穿着简单的粗布衣服,脚下登着一双布鞋,手拿锄头,慢悠悠的给这些农作物锄着杂草。
这时有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进了院子,此男子衣着华贵,面色凝重,对着那老头说道:
“老祖宗。”
老头回头看了一眼中年人,没说话,把手上的泥土拍了拍,走到了院中一个茅草搭建的凉亭下,坐在茶桌前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水。那中年人跟了过来,恭敬的站在茶桌前。
“说吧,什么事让你跑到我这来了。”
老头喝了一口水,缓缓说道。
“刚刚西平王府传来话了,孙灵超在铜都城被杀了,杀人者乃是铜都城原副总兵,林动。”中年人说道。
“嗯?”老人把碗放在桌上,双眼爆出两道金光,面色一沉,说道:
“孙灵超是偏房老二家的吧,他的修为到什么境界了?怎么死的?”
“五品大成之境,融会贯通。被人一枪贯穿心脏而死。”
“哈!我孙家玩的就是枪,居然被用枪之人杀死!没想到啊,在秦山这地界上,居然还有人敢动我孙家的人!”
老头说完,看了一眼中年人又说道:
“让老二自己带些人手,先去把灵超的尸体带回来好好安葬,然后……”
老头说到这,停了话头,站起来又慢慢的又向菜园走去。
那中年人答道,“儿子知道了。”
只见刚刚还立在此地的凉亭,眨眼间变成粉末,让风轻轻一吹,飘散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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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洒在秦江平原上,两万士兵正向着西南方向缓慢前行,此时在队伍最末端,一辆板车上躺着一名英俊青年,脸上随意搭着一顶军帽,眯着眼睛出神。
此地离西阳城还剩一日路程,王善之正想着接下来的计划,突然听见身后有数匹快马向着队伍的方向奔来,马蹄声越来越近。
王善之用余光向右边瞟了一眼,只见打头的是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黄色短打武服,骑着一匹白色骏马,眉头紧皱向前望去。
王善之看到后,差点惊的叫出声来,下意识的把帽子往下压了压。
原来此人正是他师门叛徒,铜都城城主,杨书亮。此刻见到仇人,王善之大口喘着粗气,手扶着板车微微发抖,双目已经红透了,挣扎着想要起来,只是他重伤未愈,身子一滑又倒了下来。
于大牛在旁看到这一幕,连忙绕到王善之右前方,挡在了两人视线中间。说道:
“李兄弟,你这是内急了吗?别着急,我来扶你。”
那杨书亮正在马上奔腾,突然感到后背一道寒意,转过头去,刚好看到这一幕,皱了下眉,又向前奔去。
而于大牛心思更加单纯,他此刻心想:
“李兄弟这样子真像隔壁村二大爷看到糟蹋了他闺女的街头刘癞子,这得是结了多大的仇,不过他这会连站都站不稳,我还是先把他给拦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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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风呼呼的吹着,本来好好的天,到了晚上突然刮起了大风,除了巡逻的士兵,其他人早已钻进了自己的帐篷开始呼呼大睡。
在军营中间的帅营中,有两个人隔着矮几面对面而坐,桌上摆着几盘肉菜,一壶酒,两个酒杯。其中一名是熊力士大将军,而另一人,是铜都城之主杨书亮。
“杨城主,你此番前来有何事就直说吧。”
熊力士瞟了杨书亮一眼,冷冰冰说道。
熊大将军真的是恨死此人了,此刻他心中在想,真是长了一副好皮囊,脑子里装的全是水,要不是他把铜都城搞的鸡飞狗跳,哪来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事。
杨书亮站起来,拿着酒壶绕道熊力士身旁,给熊力士倒了一杯酒,谄媚的笑着说到。
“熊将军,你我二人今日虽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杨某可一直十分佩服熊将军,早都听说熊将军勇武过人,智冠三军,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杨某此刻先借花献佛,敬上熊将军一杯。”
说完又对着熊力士陪笑了两声,然后转去自己座位,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熊力士皱了皱眉头,看着刚刚让杨书亮摸过的酒杯,拿起来先擦了擦,然后轻轻抿了口酒,就把酒杯放下。
杨书亮看到熊力士如此动作也不恼,又喝了一杯酒,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裹,推到了熊力士面前。
熊力士打开包裹,看到了一沓天宝局五千两一张的银票,估摸着能有二十张,思虑了一下,便把这包银票装进了自己怀里。
“杨城主,事已至此,我怕是帮不了你什么忙了,此番临行前,王爷知道铜都城之事气的差点把王府砸了。”
熊力士收了银票,脸色好了些,缓缓说道。
杨书亮嘿嘿笑了两声,对熊力士说道:
“杨某知道这次捅得篓子有点大了,也明白王爷那里如何都说不过去。但是王爷起兵在即,铜都城之乱能否说成是杨某一计,所做一切为了王爷的大事,先把兵营里不安分的人挖出来以绝后患呢?”
熊力士一听,表情一愣,心中想道
“亏得你这龟儿子能想到如此妙招。”
嘴上却对杨书亮说道:“如此也无不可,你我今夜就得好好商量商量,把这话说圆了。王府侍卫那边,还需安排一番。”
说着右手握拳,在桌子上咚咚咚轻轻叩了三下。
杨书亮一看,眼角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说:
“一切凭熊将军安排,需要多少银钱,你直说就是,杨某不是不懂规矩得人。”
“哈哈哈,杨兄弟果然痛快。如此还有一事,孙大人之死,这个锅得咱俩得一起背了?!”
“我去你个吃人肉喝人血得黑熊怪!”
杨书亮心里狠狠骂道,脑袋却点的和小鸡吃米一般,嘴上连忙说着: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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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子时,军营外围的一所营帐内,王善之缓缓起身,看周围的人都睡得沉了,便抽出了身下的长剑,用长剑撑着身体,慢慢的向营帐外走去。
北风还在呼呼的刮着,深夜只有三三两两的士兵在军营中巡逻,已经快到西阳城,士兵们也是懈怠了,看见王善之,点点头,也算打过招呼。
王善之慢慢的向军营中心走去,晚上吃饭时,他已经打听清楚了,下午来的那人安排在熊力士得将军营帐旁边。
王善之心里明白,此刻去刺杀杨书亮实属不妥,虽然杨书亮修为境界仅仅还在六品化形之境,但是自己重伤未愈,只要让他抵挡一两下,不说旁人,就那熊力士杀他也是易如反掌。
但是他心里恨啊,就算他再如何沉稳机敏,如今还只是二十岁不到的热血青年。他也想过等伤养好了再去报仇,可就是忍不住。紫阳剑派是他的家,净一真人就如同他生父。
自从得到噩耗,每日夜里,曾经那一张张笑脸都在眼前浮现。想到这,脑子被热血一激,感觉自己的伤好似也不那么严重了,一步一步的向杨书亮的营帐走去。
“李兄弟,我不知你和那人有何仇怨,但是你现在进去,西阳城内的琳儿妹子怕是也逃不了了。”
于大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王善之身后,表情难得的沉重,一字一句重重的说道。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王善之心头的火气。对啊,师父失踪了,妙言还在西阳城中,我死了不足为惜,但是如果连累了小师妹被西平王府的人抓住……
王善之想到此处,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何人在外面?”杨书亮也听见了动静,随口一问。
“回大人,小人起夜迷路了。”
于大牛随口一答,不等杨书亮说话,拉着王善之就向军营边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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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在静谧的夜色中闪烁着金黄色的光,周围的景色被火光照着像镀了一层淡金色。于大牛拿起身边的干柴,往火堆里填了填,扭头对王善之说:
“李......不,王兄弟,如此说来,你到王府卧底就是为了找机会给师门报仇?”
“此仇不共戴天,我是一定要报的!”王善之狠狠的说。
于大牛听到此处,轻轻的叹了口气,脸色有些痛心,也有一些犹豫。
“于大哥,我知道你看见我杀了孙灵超,这几天你一直照顾我,没有告发我,做兄弟的已经很感谢了,此刻就算你要告诉熊力士此事,我也不会怪你。”
王善之看到于大牛的脸色轻轻说道。
“哎......”于大牛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西阳城方向,对王善之道:
“别急,我脑子好乱,你容我再想想......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