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椁成怪异的六边形,足有一丈高,显得气派而恢宏。他俩走近了看,发现棺椁上面还雕刻着一些风格古拙的图案,记载了木彝族千年之前的那个传说,传说黑袍广袖的噬冢王从天而降,收服了百头蛇怪,拯救了木彝族。这些图案,简单传神地描述出当年噬冢王和百头蛇怪战斗的场面,上面的噬冢王,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刻画,却栩栩如生,更有一种无形的气势扑面而来,宛若神灵一般。
“鬼族第一鬼帅的风采,果然不凡!”看着那些图案,冰怡忍不住赞叹出声。
飏羽看着鬼帅,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亲切,仿佛似曾相识。而且,一直召唤着他心灵的东西,就在棺椁上面。
“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飏羽轻声道。
因为这棺椁足有一丈高,而且十分宽,他们站在下面,根本看不到上方的情况。
听了飏羽的话,冰怡惊喜道:“一定是九幽铃。”说着,她便轻盈地飞到了棺椁上方。飏羽微微迟疑了下,也跟着飞上去。棺椁很宽,上面简直是一个平台,飏羽飞上去,却见冰怡似乎看着前方什么东西,竟然呆住了。
飏羽正要询问,却忽然听到幽幽的铃铛声音,缥缈地响起,仿佛穿越时光而来。他看向棺椁中心处的一个青铜莲花座,霎时也呆住了,青铜莲花座中,淡淡金光闪烁,两个串在一起的金色铃铛,微微旋转,轻轻响动,铃音幽幽。
一种神秘的气息弥漫而来,飏羽眼前忽然一变,让他不由浑身一震,只见一个青面赤目的恶魔捉住了冰怡,正用尖利如刀的爪子卡着她的脖子,只需要稍稍用力,就可以将冰怡的脖子割裂。
冰怡神情惊慌地看着飏羽,哭喊道:“飏羽,救我!”
飏羽叫道:“你放开她。”
恶魔冷笑道:“你们胆敢擅自闯进这墓里,岂能轻饶?”
冰怡泪流满面,哭叫着:“飏羽,快救我,带我离开这里,我不想死……”
飏羽心急如焚,大声道:“是我带她进来的,你要惩罚,就冲我来。你要怎样,我都答应你,求你放开她。”
恶魔狞笑着,并不答话。冰怡无助而绝望地哭叫着。
“你要怎样,我都答应你,你说!”飏羽痛声大叫道。
恶魔依然狞笑,忽然问道:“你喜欢她吗?”
飏羽一怔,随即低下头,神情急剧变幻,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不喜欢她,我杀了她得了!”恶魔冷声道,如刀的利爪忽然一紧。
“不,我喜欢她,我喜欢她,你别杀她!”飏羽疯了似地赶紧叫道。
冰怡的脖子上已出现了一线血痕,不过恶魔的利爪也顿下了。它看着飏羽,残忍地笑道:“既然你喜欢她,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倒可以放了她。”
“你说!”飏羽截口道。
恶魔忽然双眼一冷,寒声道:“想要救她,只有拿你的命来换,你做得到吗?”
飏羽霎时一怔,脑中飞快地浮现关于靖灵教的一切,师父,大师兄,二师兄……叶灵,如果自己真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他们也一定会很伤心。但是,冰怡呢……该怎么办?怎么办?他痛苦地抱着头,脑中开始激烈地挣扎起来!
“飏羽,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我的。”陡地,冰怡哀伤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飏羽猛地抬起头,霎时从冰怡的脖子上喷出一阵血雾,湿湿的扑打在他脸上。
木彝族圣坛广场上,火光闪耀。木彝族所有的青壮年都聚集在这里,他们举着火把,手持打猎用的刀叉,背着强弓,虽然凶厉的异兽声音越来越近,但是他们脸上却凛然不惧。这次出现的异兽,似乎比他们预想中的更凶狠强大,还没出现,就已经先有一股冰冷的杀气弥漫而来。站在前方的古林和苍禾都显得神情凝重,他们原本寄予厚望的帮手已经消失无踪,或许,是吓得躲起来了吧。现在他们,就得完全靠自己的力量来迎战来袭击的凶兽了。但是从凶兽叫声中弥漫而出的威压来看,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难道这一次,真是我木彝族灭族之祸吗?预言中的王者,你在哪里?”大祭司苍禾心里有些绝望地哀叹道。
“族长,飏羽公子和冰怡姑娘在哪儿?他们不是预言中的王者吗,现在我们木彝族正面临危机,他们难道不帮我们吗?”下方一个叫麻石的青年大声问。
古林哀叹一声,无奈地回答:“他们已经离开了。”
“什么?”麻石大吃一惊,说不出话来。
族长的话,顿时让前方人群炸开了锅,议论纷纷,叫骂不停。
“他们是被凶兽吓跑了吗?想不到他们王者居然这么胆小啊。”
“什么狗屁王者啊,不过是缩头乌龟!”
“亏得我们木彝族对他们那么好,我们真是瞎了眼了!”
“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啊!”
一个个木彝族青年愤愤不平地议论着,叫骂着。
古林忽然提声道:“现在预言中的王者已抛弃我们而去,我木彝族的男儿们,你们怕不怕?”
“不怕!”数十木彝族的好男儿们神情凛然,吼声如雷道。
虽然大家士气如虹,但是大祭司心中却是哀叹,他比谁都清楚,此刻凛然不惧的木彝族男儿们,等一会儿,恐怕全都会变成凶兽利爪尖齿下的亡魂。不过事已至此,他们已是别无退路,为了更加提升士气,他也忽然朗声道:“即便王者离去,我木彝族又有何惧?英雄男儿,自当拼死一战!”
“拼死一战!”“拼死一战!”木彝族男儿齐声高喊道,热血沸腾。
陡地,凶厉的异兽嘶吼声响彻夜空,顿时将木彝族男儿的声音压了下去,凶猛的威压,仿佛一阵寒风席卷而来,落叶乱飞。
“凶兽来了!”顿时有人惊叫出声。
祭坛广场之旁,就是高耸的东山,凶兽既然从东山来,看到祭坛广场上的火把光芒,就会直扑向这里。
木彝族男儿握紧手中的长刀铁叉,神色凛然地看着夜色中的东山。
东山之上,霎时狂风大作,郁郁葱葱的树木仿佛怒潮一般狂乱地涌动,冰冷的杀气一阵阵弥漫而来,使人身上不寒而栗。
声声嘶叫声中,凶兽从东山上窜下,夜色中,只见是巨大矫健的躯影,凶厉的眼睛红光如血,来势凶猛,叫声狠厉,朝着祭坛广场扑杀而来。霎时,一阵寒风刮卷向祭坛广场上的木彝族众人。
圣墓中,看到冰怡惨死在恶魔手上,鲜红的血雾扑面而来,飏羽尖声大叫道:“不啊!”
狂乱之下,心神陡然一震,飏羽瞬间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只见冰怡还好好地活着,她已经走到青铜莲花座前,蹲下身子,缓缓地伸出手去,神情显得很虔诚。
看着冰怡倩丽的背影,飏羽心中忽然一酸,充满了愧疚。虽然他这时已意识到刚才是幻境,但是因为他的犹豫,让冰怡惨死在了恶魔手中,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看着她,他忽然有一种想要将她抱在怀里的冲动,嘴唇颤动地低唤道:“冰怡……”
仿佛一种感应,青铜莲花座中的铃铛,忽然嗡嗡颤动,清脆悦耳的铃声顿时响了起来。冰怡似乎微感愕然,伸出的手不由一顿,但只是短短一瞬后,便又继续向前,雪玉的指尖终于触碰到笼罩着铃铛的淡淡金光上,金光微微一震,一种隐秘的禁制消解。冰怡的手顺利穿过金光,将铃铛握在手中。
飏羽下意识地走到她身边,柔声唤道:“冰怡……”
冰怡站起来,转过身,凝望着飏羽,目光有些异样,也不说话。
飏羽微微一怔,然后担忧地问:“冰怡,你没事吧……”
冰怡仿佛忽然从一种梦幻中清醒过来一般,一时间没能及时调整过来,有些不自然地强笑了笑道:“我没事。”
飏羽看着她,温笑了笑。
冰怡的神色恢复了正常,欣喜地摊开手,把那两个精致得近乎完美的金色铃铛展示给他看,道:“你看,这就是九幽铃,我得手了。”
飏羽看着九幽铃,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道:“恭喜你了。”他已经知道,先前一直在心灵里召唤着他的,就是眼前的九幽铃,那是一种心心相系的感觉。心里不由得低叹,没想到谜题解开后,自己和冰怡寻找的竟是同样一件东西——九幽铃。现在九幽铃到了冰怡手中,他自然不会想要抢过来。只是心里却有一个疑惑,先前看青铜莲花座中笼罩着铃铛的淡淡金光,似乎是一个隐秘的禁制,按理说,自己和铃铛有感应,应该只有自己能够拿到铃铛,但为何冰怡……还有,刚才出现的那个恶魔幻境又是什么意思?
冰怡倒没注意到飏羽的神色有异,径直说道:“飏羽,你知道吗,这个九幽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痴心铃。”
飏羽抛开脑中杂乱的念头,好奇地问:“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冰怡闻言,却不由轻叹口气,然后道:“这个铃铛,是千年前我们鬼族第一鬼帅噬冢老魔为所爱之人,费尽心血打造的。可以说这个铃铛中包含了鬼帅满腔的痴情和相思,只是最后……”话没说完,她又忍不住轻叹一声。
飏羽追问道:“最后怎么样了?”
冰怡喟然道:“你不是看到了吗,这铃铛一直留在了鬼帅身边。”
飏羽猜测道:“这么说,是你们那个鬼帅心爱之人先他而死,所以他为了纪念,一直把铃铛留在身边。”
冰怡惊诧地看着他,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飏羽愕然道:“怎么,不是吗?”
冰怡低叹道:“要是像你说的那样,鬼帅痴情一生倒也不枉。但实际上是,直到鬼帅死在这洪渊之地,他也没能将铃铛送出去,他一生痴心,却没想到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飏羽有些抱不平地问:“他爱的那个人是谁?”
冰怡眼色微微怅惘,道:“是幽冥鬼母,我们鬼族第一奇女子。”说罢,冰怡痴痴地看向掌心的金色铃铛,喃喃道:“痴心铃,痴心又何如,纵然痴心如鬼帅,还不是落得郁郁而终孤独一世吗?千百年后的今天,如果鬼帅有灵,不知道他可曾后悔?或许,虽有遗憾,但终无后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