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尹贤仁到了这个培训基地,说起来是一种荣誉,实际是一种伤害。尹贤仁明显感觉到别的机构的待遇不要太好了,自己所在的机构算啥?不能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所有人都清楚基金会的钱来自捐助,通过慈善爱心人士捐助的钱,用来帮助处于困境中的人。不过,这些人表面上比较贫困,可能是隐藏的百万富翁,看起来很低调的,实际是巨富。倒是真正贫穷者,才十分在意穿着打扮,不要在穿着方面输给别人。
“咱们一年的医药费两万,如果不用,就作为医疗基金发放给每一位员工。工资每月两万,我们的工资都是免税的。”他们说。
尹贤仁一听,心里顿时不平衡了。在火星基金会一年只能报销伍佰元,如果没花,第二年不累计,当年有效。哪怕有工资,也没所谓。可是工资也差距甚大,这事弄的,不问还好,一问,吓一跳,这是什么?同在蓝天下,差别咋就这么大呢?人和人不能比,一比,总能气死几个人,还不如糊里糊涂过日子好。
“那你们不是发财了吗?”尹贤仁问,语气中带着嫉妒,眼圈也有些发红,不过,他的皮肤偏黑,看不出到底有多红。
“发财?这个不算啥,这是职工该得的。制度就是这样,我们都拿高薪高福利,就不会从项目款里打主意。项目款也多,超过你的想象,随便扣一点,就能发财,我们不这样做,原因是制度好,没必要为了发财断送大好的前程。关键是我们负责人严格按制度办事,搞不好,就会进监狱。大多数人都循规蹈矩,越是低福利低工资的慈善机构,越容易出问题,不是不贪,是贪不到,有权贪的一定会贪,如果工资福利各方面都提高,甚至高过国内平均工资,一般人害怕失去这份工作,就不会再贪,也就不会犯错,对机构来说,是只有好处的。机构存在一百多年,就有存在一百多年的道理。你说是不是?”他们中的一个穿着十分朴素的人说。
朴素的人,完全是农民伯伯的打扮,看不出有钱,不过,从他的穿着看,容易上当,他所用的东西都是很高级的,这些无法掩饰他的富裕。可能有钱,不会搭配衣裳,结果有些不伦不类,如果过分注重细节,有可能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不少人都不太注意细节,大概主要精力用在怎样花钱方面,挣钱困难花钱容易,在慈善机构,花钱比挣钱困难。因为慈善机构不挣钱,纯粹是花钱,挣钱的机构就不是慈善机构。想到刘小姐越走越偏,尹贤仁身上一阵阵打冷颤。
朴素男说:“你们机构应该不错。也是港岛知名的。人员构成怎么样?”
“不咋样。不能谈,麻绳绑豆腐。”尹贤仁说。
“这个话咋说?”
“提不起来。”尹贤仁说。
“呵呵,咋提不起来?那个黑妹不是说的挺好的吗?”
“哪个黑妹?”
“就是你们机构的那个。”
“哦,她,她不懂项目,只是说说理论。”
“那她代表你们机构发言,你不反对吗?”
“反对没用,她有关系。”
“什么关系?”
“我也不怕你传话,你也不认识我们负责人。实话告诉你,她是我们负责人的外甥女。”
“哦,是这样啊!你们机构如果用亲戚,估计快完犊子了。”朴素男说。
“可不是,我的一位兄弟,来自襄阳的,他也这样说。不是他提醒,我还不知道自己在一个快要完蛋的机构里混日子。”
“襄阳?”
“对,三国里经常提到的。襄阳、荆州,就是那里。他是大学生,也有丰富的工作经验,看问题很独特,也看得远。我和他很谈得来。”尹贤仁说。
“照你这样说,他在你们机构不被待见。”
“对啊!你咋知道的?”
“你看啊!机构负责人用亲戚,看样子,那个黑妹只是纸上谈兵,没啥实践知识,没有实践经验,却被派来学习,真正有实力的,不让发言,也不派来学习。这个机构是家族式的,其他人再有能耐,也不会被重用,至少不在重点岗位,不被授予实权,不被培养,只是瞧不起他,利用他,又不得不用这样的人才来维持机构的运作,真正干活的是外人,真正享福的是有裙带关系的人,这就是所有家族式企业的毛病,不容易改变,只能越走越糟糕。是不是这样?”朴素男说。
“说得太对了,就好像你在我们机构呆过一样。那位襄阳的弟兄说的和你差不多。”
“这是英雄所见略同,大概聪明人都看得透看得清看得远。就是当局者迷,你们机构要大换血,要不然会死得很难看。你看很多这样的例子。一个单位,不靠制度就运行不久,靠人情靠关系,死得快的很。人情和关系,不利于单位的发展,只会杀死单位。你看看只要年代久远的公司,大概都是靠制度运转,人都会改变,越是亲情,越容易失去原则,没有原则,就没有规矩,没有规矩,也就没有秩序,只是打乱仗,最后乱糟糟的,一个烂摊子,无法收拾。”朴素男说。
“要想成功,必须要改革。”尹贤仁说。
“是的。单位负责人最好是男的。女的不行,智慧跟不上,还不承认,这个不是性别歧视,是真的,因为女的领导随意性比较大,是感性认识多过理性认识,遇到事情,喜欢感情用事,结果不够理智,做事欠妥,影响深远。人家说,女的头发长见识短,不是空穴来风,还是有一定的道理,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大概也有一定的理由。你们如果不改变负责人,你就只有混日子了,等混到退休领退休金就行,这是乐观的看法,最保守的结局,想要让单位再发展壮大,争取搞到三十年,只能是做梦。”朴素男说。
“三十年?这是不可能的。我看最多二十年,内地项目就彻底完了。”尹贤仁说。
“如果不换血,就会很短,争取在你退休后再完蛋。”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估计,不换血的可能性比较大。这些年,机构负责人盘根错节,你知道的,内地职场的乱象,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都懂,为了保持现状,估计能动的可能性非常小。”尹贤仁说。
“没错。你看黑妹,高高在上的样子,就好像她是这里的领导,你们没少惯着她吧?”
“我不敢说。”
“为啥不敢?我又不会告密。”
“你知道的,机构里实行相互告密,只要告密就有好处。员工之间相互揭发,人人自危,人人不敢乱说话。”尹贤仁说。
“竟然这样!果然不出我所料。”
“这个习惯已经很多年。自从黑妹到单位里来,就越发严重。黑妹一直在揭发员工。负责人现在对谁都怀疑,对谁都不放心,对谁都加强防备,戒备心理越来越严重,说话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我们都感到有非常明显的变化。”
“这样的单位,让员工人人自危,就没心思为单位前途打算,都在自保,哪里会想到发展?这说明你们领导鼠目寸光,看不到远方,只顾眼前。”
“是啊!我还有一个弟兄,很聪明,很要创意,结果就是因为这个,自己干不下去,就辞职了,到他爸开的公司帮忙去了,现在赚的盆满钵满,我都想去了,只是还舍不得这里。”
“有啥舍不得的?混日子,清闲,不操心,每个月拿点死工资就满足了?”
“还能怎么样?单位留不住人才,留下来的都是勾心斗角的。”尹贤仁说。
“你的兄弟很聪明,肉烂了也在锅里,给他爸帮忙。看来很要眼光。”
“你不知道,这位弟兄真的有创意,头几年我们的项目绝大部分都是他想出来的,不是他,机构早就完了。在最辉煌的时候,捐助机构排队要和我们合作呢!”
“是吗?这么好!那个时候,黑妹来到你们机构了吗?”
“呃,没有,最辉煌的时候没来。她一来,就开始由盛转衰。”尹贤仁说。
“黑妹是丧门星啊!”
“也可以说是。她来了之后,领导也变了,所有人都变了。变的我都不认得了。人人都变了,再也回不去了。”
“这个很正常。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朴素男说。
“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以前开会还积极发言,提出好建议,好想法,现在开会死气沉沉,没有生气。这次来培训,是因为我从来没被派出去培训过,从来没享受过出差学习的待遇。负责人怕以后不好交差,就让我来了,没想到,不来还好,来了就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不该来,我来是陪衬,不是要培养我。我很清楚,我快退休了,培养成功了提升了能力,也是退休,这个不是浪费吗?”尹贤仁说。
“你说的是。领导很聪明,是要让你将来好替她们说话,她们也知道好日子不多了,我估计就这一两年,就会有变化。因为我了解了不少的机构,说不行就不行了,不用怀疑,这是一定的。要做好人做好事,需要慢慢建立名声,好名声不是一日之功,就像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样。好人好事不好做,坏人坏事一件就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名誉很容易一落千丈,不少慈善机构都坏在一件小事上,坏在一个小角色身上。”
“是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在机构里工作的每一个人都很重要,都要严于律己,要自制,要为机构谋略,为机构着想。关键要看制度是否严格执行,有的制度形同虚设。根本不起作用,百年老店,都是靠信誉为生,没有好的信誉,就会失败。”尹贤仁说。
这两个人这么一说,心里明白了,大家都附和,想不到,两个人的对话成为大家讨论的话题。睡觉时间到了,大家各自回房,培训中心很快就熄灯,睡觉,安静下来。雪花还在不停地飘。
早晨起来,太阳升起来,红彤彤的,好像晴了。雪停了,地上有积雪,不厚,走上去咯吱咯吱地响。大家按时到操场集合,有这样的雪,不影响跑操。
没有人迟到。
大家跑完操,然后洗漱,过早,然后继续开会上课,进行培训。
所谓的培训,讲课,不是像小学生那样,老师在讲台上,黑板前给大家讲课,而是没有讲台,只有一块白板,用马克笔,也就是记号笔,在白板上写字。
做的也不一样,而是环形的,大家仿佛在开圆桌会议,只是没有圆桌,坐成一圈,讲者在白板前面一边讲,一边画,显得胸有成竹,听的人并非照抄笔记,而是互动提问,并回答问题,这样的方法,和尹贤仁所接触的培训差不多。
形式相似,内容迥异,大概这次培训的内容就是怎样办好合作社。
合作社和以前的不同,这合作社以经济为纽带,为了赚钱,而组织在一起,大概不谈别的,有点类似商会。不管怎样理解,最终目的是组织起来赚钱,让大家只要加入合作社的都能赚到钱,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农民加入进来,如果不赚钱,不如外出打工,加入合作社就没什么用。有那开会的时间不如打工赚钱来的实在。这样的想法有不少,都喜欢钱,那么就以钱为中心,以赚钱为目的,以钱来发展。
这个有些扭曲,不过,扭曲的东西有人追捧。都是为了钱。尹贤仁的脑洞大开,他觉得这次培训,就是讲心理,怎样让农民发展,要给他们甜头尝尝,不给甜头,没有人来玩,就像打麻将不带点彩,就没有人参与,谁的时间都值钱。纯属娱乐的东西,开始玩还行,新鲜一阵子,时间一长,就会厌倦,不想再参与。这是典型的五分钟热情,孩子有这样毛病的居多,成年人也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