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对于吕芳这么早就来面见自己,感到有些意外,旋即,只见其将目光从吕芳的身上收回,转而吩咐道。
“嗯,起来吧!”
“谢陛下!”
在得到嘉靖的应允后,吕芳方才从地上缓缓起身,紧接着,不等嘉靖问话,吕芳便抢先一步,将陈洪的供词从袖中掏了出来,向嘉靖恭敬道。
“陛下,这里便是那陈洪的供词!”
嘉靖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诧异之色,旋即,在上下打量完吕芳后,方才摆了摆手,吩咐道。
“嗯,既然如此,把供词给朕拿过来吧!”
“遵命,陛下!”
在这之后,只见吕芳来到嘉靖身旁,将陈洪的供词递到嘉靖的手中。
嘉靖接过供词,旋即收敛心神,开始浏览起了上面的内容。
很快,嘉靖便将其中的内容尽数浏览完毕,旋即猛地一拍桌子,沉声道。
“哼,这个陈洪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兼并土地、贪污受贿不说,居然还敢跟那些地痞流氓合作,向老百姓发放印子钱!”
嘉靖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旋即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吕芳,出言询问道。
“对了吕芳,那个陈洪现在何处,朕要好好处理他!”
吕芳闻言,脸上满是为难之色,在天人交战良久后,方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向嘉靖禀报道。
“陛……陛下,陈洪昨天晚上,就因为承受不住监牢里的刑罚,死了!”
嘉靖在听完吕芳的汇报后,脸上并未浮现出太多的意外之色,只是平静道。
“哦,死了吗,看来真是便宜他了!”
嘉靖说着,脸上还适时浮现出遗憾之色,似乎在为不能够亲自处理陈洪而感到遗憾。
吕芳见此情形,连忙上前,向嘉靖禀报道。
“陛下,实不相瞒,昨天晚上,奴婢在派东厂的人前去调查这个陈洪时,从他在京城置办的各处宅邸,以及与他有过合作的商人家中,共抄没出三百四十万两银子,您看……”
嘉靖听闻此话,只是淡淡地瞥了吕芳一眼,旋即出言勉励道。
“嗯,吕芳,这件事情你做得不错!”
“这样,这三百四十万两银子,三百万两银子送入国库,剩下的都送到朕的内帑去吧!”
吕芳见此情形,顿时大喜过望,旋即不住应声道。
“遵命,陛下,奴婢这就遣人去办!”
在丢下这句话后,吕芳没有在干清宫内作任何停留,旋即迈着细碎的步伐,转身离开。
嘉靖看着吕芳离去的背影,旋即用手摩挲着龙椅上所雕刻的龙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只见嘉靖回过神来,无声自语道。
“呵,三百四十万两银子,真是大手笔啊……”
……
与此同时,蓟州,校场之上。
此刻,蓟辽总督杨选,看着台下排列整齐且鸦雀无声的士卒,不由得感慨万千。
自从内阁那边下达了相应的命令后,他杨选便一直在为大军的开拔做好准备,无论是军械粮草的调动,亦或者是士卒饷银的发放,他都力求于在这个过程中,不出现任何失误。
在兵部左尚书杨博的大力协助之下,他总算做好了一切准备,现在万事俱备,大军随时可以按照早先定下的计划,赶赴察哈尔部平定叛乱!
此次行动,虽然明军占据了绝对的大义,但为了保守起见,杨选还是决定亲自率领一万五千余名精锐明军,而这一万五千余名明军的配置可以堪称豪华。
除了必备的甲胄以及兵器以外,杨选还特意命人带上了兵器司那边,早先运送至蓟州前线的十几门新式大炮,除此之外,像经过兵器司改造的火铳,这些士卒也多有配备。
当然,这支明军装备最多的新式武器,便是手雷,毕竟这种武器,已经在上一场战斗之中,证明了它的价值,不仅杀伤力惊人,而且还十分便于携带。
片刻后,只见杨选回过神来,在清了清嗓子后,方才朗声道。
“本官是蓟辽总督杨选,想必大家都已经认识本官了!”
“今日召集大家,便只是为了一件事,那便是为札萨克图汗平定,来自部落之中的叛乱!”
杨选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的土买罕,而土买罕见此情形,无奈,也只得点头示意。
“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是正义之师,名正且言顺,我们将替札萨克图汗,将那些敢于犯上作乱的反贼们,尽数消灭!”
“杀杀杀!”
杨选的话音刚落,从台下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台下诸多士卒的情绪,都被杨选调动了起来,这一波又一波的声浪,震得杨选耳朵生疼。
杨选见此情形,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在环视一圈后,又继续道。
“按照惯例,凡是参加此次战役的士卒,你们的饷银均已提前发放,另外,在战斗中的缴获所得,大家可不必上交,自行保留!”
“本官的话说完,诸位对此还有什么意见吗?”
杨选说完以后,将目光从台下的诸多士卒身上一一扫过。
良久,只见杨选收回目光,注视着台下的士卒,朗声道。
“如果没有,那就传本官的命令,大军即刻开拔,赶赴察哈尔部落平叛!”
“是!”
此刻,看着台下那战意高涨,且武装到牙齿的明军,土买罕顿时心中一沉,旋即浮现出一抹悔意。
这支由杨选亲自率领的一万五千余名明军,哪怕是在部落最为强盛的时候,也只能够勉强一战,更何况,眼下的部落已经因为争夺汗位,而陷入了四分五裂的状态。
这种状态下的部落,又怎么会是眼前这支身经百战且武装到牙齿的明军的对手呢?
无奈,土买罕只得在内心不停祈祷,希望到时候,死难者能够更少一些吧!
……
今天,内阁那边的事务似乎格外地多,直到夜幕降临,徐阶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了自己在京城内的宅邸。
一进门,管家便迎了上来,脸上满是关切之色。
“老爷,您在路上遇到什么事耽搁了吗,怎么现在才回来,小的还以为……”
徐阶闻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旋即出言抱怨道。
“唉,还不是先前陛下让内阁那边公布出来的,要在来年的科举考试之中,新增算术这门科目所闹出来的乱子!”
“今天一整天,时常有人来拐弯抹角地打探消息,这群蠢货,难道他们不知道,陛下所认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更有甚者,居然还想要联名上书,来劝说陛下收回成命,难道他们忘了,前不久那个礼部右侍郎李定的下场了吗?”
徐阶越说越生气,在走向自己房间的这个过程中,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真是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害得老爷我现在才到家!”
眼见徐阶心情不好,管家也连忙换了一个话题,只见其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徐阶的面前,恭敬道。
“老爷,谭纶遣人送来了一封信!”
徐阶闻言,顿时打起精神,瞥了管家一眼,旋即出言吩咐道。
“既然如此,那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信给我?”
“是,老爷!”
管家闻言,旋即从袖中将谭纶派人送来的信取出,必恭必敬地交到了徐阶的手中。
徐阶在从管家的手中将信接过以后,摆了摆手,出言吩咐道。
“行了,这里暂时没你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管家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旋即恭敬道。
“是,老爷!”
待管家离去后,徐阶方才将目光转向自己手上这封,由谭纶遣人送来的信,暗自道。
“谭纶,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只见徐阶将手中的信封拆开,开始浏览起了上面的内容,只见上面写着。
“徐阁老,您托人寄给下官的信,下官已经收到,往浙江调粮一事,是陛下那边亲自下的命令,下官也没有什么办法!”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自从福建当地的盗匪尽数剿灭以后,福建当地百姓的日子,也到了能够勉强度日的地步。”
“为了巩固现有成果,下官请求您劝说陛下,能够在原有的基础上,适当延长福建少缴纳赋税的期限!”
待徐阶将信中的内容尽数浏览完毕后,他的脸上,已经被无穷的惊惧之色所笼罩。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陛下那边,亲自向谭纶下令,命令其往浙江那边调粮,不过很快,徐阶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只见其面色阴沉,暗自道。
“不好,既然整件事情有陛下的影子,那么我先前派人前去调查此事,岂不是会触怒陛下?”
徐阶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想下去,脸上的神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说不定眼下,陛下那边,已经收到了消息,正盘算着应该如何敲打我呢!”
“不行,我得赶紧将功折罪,不然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徐阶如此想着,旋即铺开纸笔,在写完一份名单之后,旋即唤来管家,出言吩咐道。
“这里是今天那些公开反对朝廷新增考试科目的官员名单,你去告诉王廷他们,一定要想办法让这名单上面的人闭嘴!”
管家闻言,毕恭毕敬地从徐阶的手中将名单接过,旋即应声道。
“是,老爷,小的这就去办!”
待管家离开后,徐阶方才松了一口气,旋即用手扶额,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如此想到。
“唉,最近可真是流年不利啊,先是到手的内阁首辅之位丢了不说,现在居然还有触怒陛下的风险!”
想到这里,徐阶不由得开始自我安慰起来:“不过还好,至少证明了谭纶仍旧是忠心的,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
而另一边,紫禁城,干清宫。
此刻,嘉靖正盘坐于蒲团之上,整个人无悲无喜,陷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之中。
周遭的一切,在嘉靖的视角看来,都变得极其缓慢,与之相对应的,嘉靖的感知也变得极其敏锐,以至于,他甚至能够听见那些太监私下里的密谋!
正当嘉靖打算退出这个状态之际,突然,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吕公公,这里便是我家大人托付给陛下的信,只是现在天色已晚,您看……”
“嗯,咱家知道了,待会儿我亲自给陛下送过去!”
“多谢吕公公,小的感激不尽!”
“嗯,下去休息吧!”
“多谢吕公公,多谢吕公公,吕公公,这是小的一点心意,还请您……”
在这之后,只见嘉靖退出了这个状态,旋即从蒲团之上缓缓起身,坐回到龙椅之上,用一只手支撑起下巴,如此想到。
“待会儿吕芳会给朕送来一封信,只是,这封信是谁寄给朕的呢,是胡宗宪,还是谭纶?”
“如果是胡宗宪的话,那么信中的内容,多半与目前浙江的情况有关,谭纶的话,最近朕好像没有吩咐他办什么事吧?”
“这封信,应该是胡宗宪寄给朕的!”
不多时,只见导引太监迈着无声的步伐进入了干清宫,将目光转向嘉靖,恭敬道。
“陛下,吕公公在外求见!”
嘉靖听闻此话,旋即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颇为随意地吩咐道。
“嗯,朕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遵命,陛下!”
导引太监在得到嘉靖确切的吩咐后,没有在干清宫内作丝毫停留,旋即转身离去。
不多时,在导引太监的指引之下,只见吕芳迈步进入了干清宫。
其刚一进入干清宫,便‘扑通’一声跪伏于地,毕恭毕敬道。
“奴婢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闻言,在上下打量了吕芳一番后,方才开口道。
“嗯,起来吧!”
“谢陛下!”
在吕芳从地上起身后,只见嘉靖看向吕芳,缓缓道。
“吕芳,事不宜迟,把信拿给朕看看吧!”
吕芳听闻此话,下意识地应声道:“遵命,陛下!”
正当吕芳将信从袖中取出,并来到嘉靖面前时,才猛地反应过来吗,脸上满是震惊:“不对啊,陛下是怎么知道,我此番是为了送信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