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后,那名使者并未在明军大营作丝毫停留,而是径直离开。
待那名使者,回到桑木关以后,早已等候多时的刘忠才,以及那些一同参与此次叛乱的军官当即围了上来。
只见刘忠才将目光从那名使者身上扫视而过,出言询问道。
“情况如何,朝廷那边有没有答应咱们的要求?”
那名使者见此情形,不敢有丝毫隐瞒,在强行压下内心的慌乱后,方才俯下身体,恭敬禀报道。
“朝廷答应了咱们的请求,只不过需要把将军,交由他们来处置!”
众人在从使者的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顿时大喜过望,这意味着,只要将姚戈交给朝廷,他们就能够换得一条生路!
随后,那些参与此次叛乱的军官们,齐刷刷地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刘忠才,等待他下达命令。
迎着众人的目光,只见刘忠才深吸一口气,颇为无力地摆了摆手,出言吩咐道。
“按照他们说的做吧!”
“是,将军!”
刘忠才的话音刚落,一旁那些军官们,当即沉声应道。
被五花大绑的姚戈,很快便被士卒押了上来,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异常平静,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紧接着,桑木关的城门被打开,许多士卒从桑木关内走出,将手中的武器放下,并跪在地上,等待着朝廷的大军前来。
不多时,只听一阵轰然不绝的马蹄声响起,只见石邦宪亲自统帅五千人马,来到了桑木关。
此时,身披甲胄,一手按剑的石邦宪正骑在一匹枣红色的战马上。
在他的周边,是全副武装的明军士卒,明军士卒手中握着的火把,散发着橘黄色的光芒,将他的脸庞照亮。
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是已经放下武器,正源源不断从桑木关内走出的守军。
而在最前面,刘忠才以及参与此次叛乱的军官们,正一脸希冀地看着远处的明军,至于姚戈这位桑木关守将,则早就被五花大绑控制起来,与他们跪在了一起。
随后,只见石邦宪将目光收回,猛地一挥手,沉声吩咐道。
“把人带过来!”
“是,将军!”
石邦宪的话音刚落,很快便有明军士卒,来到刘忠才等人的面前,将早已被五花大绑的姚戈押送到了石邦宪的面前。
石邦宪的目光仅仅只在姚戈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便移开了目光。
“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
“是,将军!”
很快,姚戈便被石邦宪麾下的士卒,给押了下去。
毕竟,擒获敌军守将,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功劳了,等战事结束,也能够多拿一些赏赐。
在守将姚戈被押送下去后,只见石邦宪转过身来,看向一旁的副将,出言吩咐道。
“传本将军的命令,进城,接管防务!”
“是,将军!”
随后,在留下两千人马,负责收拢这些降卒以后,剩余的三千人马,便在石邦宪的统领之下,进入了桑木关,并顺利接管了城内的防务。
桑木关的城墙上,石邦宪正背着双手,俯瞰着远处的景色,不远处,则是刘忠才以及一众参与此次叛乱的军官们。
此时,他们的心情无比忐忑,脸上满是忧虑之色,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位朝廷的名将,接下来会如何处置他们。
就在这时,只见刘忠才鼓起勇气,上前一步,他想要问一问石邦宪,接下来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刘忠才刚有所动作,一旁石邦宪的贴身侍卫,见此情形,当即从腰间拔出雁翎刀,随后,冰冷且锋利的雁翎刀,便架在了刘忠才的脖子上。
刘忠才见此情形,喉结不由得动了动,将双手举起,整个人也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石邦宪见状,转过身来,右手往下虚按了一下,那名贴身侍卫见状,整个人顿时明悟,很快便将架在刘忠才脖子上的刀移开。
在那股冰冷的触感消失的一瞬间,刘忠才整个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随后,只听石邦宪那异常淡然的声音,在众人的耳旁响起。
“嗯,你们能够迷途知返,向朝廷投降,本将军深感欣慰!”
刘忠才以及一众参与本次叛乱的军官听闻石邦宪此话,脸上满是庆幸之色,心中那一直悬着的石头,也总算是安然落地。
毕竟,整件事情与他们先前所预想的大致一样,由他们发动的这次叛乱,被朝廷定性为“迷途知返”,也就是说,接下来只要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会求得一条生路。
刘忠才闻言,刚想趁热打铁,再好好细述一番杨烈的罪行时,只见石邦宪话锋一转,又继续补充道。
“你们知道吗,在这之前,巡抚大人曾经说过,为了速战速决,本次战役,一律不接受投降,所有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待石邦宪的话音落下,刘忠才以及那些参与发动叛乱的军官们,顿时如坠冰窖,他们怎么也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随后,只见刘忠才面色煞白,浑身颤抖着跪伏于地,向石邦宪泣声道。
“将军,我等也是受了那杨烈的蒙蔽,方才与朝廷大军对抗,请您饶恕我等一命吧!”
“是啊,将军,求您饶我等一条性命吧!”
刘忠才的话音刚落,一旁那些发动叛乱的军官们,也紧跟着刘忠才的步伐,跪伏于地,不停地在地上磕头。
石邦宪将刘忠才等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只见其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缓缓道。
“话虽如此,但本将军愿意为你们破一次例,只要伱们把你们所知道的,都说出来,那本将军可以考虑既往不咎,饶你们一条性命!”
石邦宪的话,对于此时的刘忠才一行人来说,就是救命稻草。
他们在听完石邦宪的话后,不由得错愕了片刻,眼中又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随后,只见他们反应过来,不住地在地上磕头。
“多谢将军饶恕我等性命!”
“多谢将军饶恕我等性命!”
石邦宪将他们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只见其摆了摆手,对着一旁的侍卫,轻声吩咐道。
“把他们都带下去吧!”
“是,将军!”
一旁的侍卫闻言,旋即招呼士卒,将刘忠才一行人,悉数押了下去。
在刘忠才等人,被带下去以后,只见石邦宪唤来下属,如此吩咐道。
“告诉巡抚大人一声,就说本将军已经成功接管桑木关的防务!”
“是,将军,属下这就前去!”
那名下属闻言,当即垂首下拜,在这之后,其未作丝毫停留,很快便迈步离开。
……
在这之后不久,身处中军营帐的湖广巡抚冯岳,便得知了石邦宪已经顺利接管桑木关防务的这一消息!
此刻,他的脸上满是欣慰之色,轻抚胡须,自顾自地说道。
“好,好啊,真没想到能够这么快就拿下桑木关!”
原本冯岳的设想是花费一周的时间,攻下桑木关,待拿下桑木关以后,再率领大军向绥阳进军!
大军攻占绥阳以后,倘若川师三路、黔师两路进展顺利的话,便能够兵分三路,分别从绥阳、仁怀、桐梓三个方向发起进攻,直捣杨烈的老巢海龙屯!
而眼下,大军仅花费一天的时间,便拿下了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且有重兵把守的桑木关,这使得冯岳,不得不更改自己早先的部署。
正当冯岳对照着眼前播州的舆图,在脑海中思考着,下一步的策略之际。
只见一名负责守卫营帐的甲士迈步走了进来,俯下身体,恭敬禀报道。
“禀巡抚大人,都指挥佥事,铜仁参将石邦宪在帐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嗯,让他进来吧!”
冯岳听闻此话,顿时大喜过望,在将目光从眼前的舆图上移开以后,沉声吩咐道。
“遵命,巡抚大人!”
那名甲士听闻冯岳此话,很快便领命而去,而营帐内剩余的诸多将官,脸上的表情异常复杂。
因为石邦宪此番可立下了大功,不仅亲自攻破了桑木关,而且还擒获了敌方的守将,此次前来,应该是得到了什么重要的情报。
在场的诸多将官们内心都十分清楚,谁要是在这场战役之中,表现出色,那么必定会受到朝廷的重用!
此刻,那些将官们,纷纷摩拳擦掌,眼神也变得炽热。
随后,石邦宪便在营帐外甲士的引领之下,迈步进入了中军营帐内。
石邦宪刚一进入营帐,便看向冯岳所在的方向,垂首下拜。
“见过巡抚大人!”
冯岳闻言,脸上满是笑意,随后来到石邦宪的面前,亲自将他从地上扶起。
“希尹,你这次可立了大功了,不仅一举攻破了桑木关,而且还擒获了敌方守将!”
石邦宪闻言,脸上满是谦虚之色,旋即自谦道。
“哪里,这都是巡抚大人运筹帷幄,坐镇指挥的功劳,末将也只不过是听从您的命令行事罢了!”
冯岳听闻石邦宪此话,脸上的笑意更甚,紧跟着开口道。“希尹不必自谦!”
随后,冯岳在上下打量了石邦宪一番后,选择步入正题。
“这么晚了,你还亲自前来,是有什么消息需要告知于本官吗?”
石邦宪听闻冯岳此话,在脑海中组织好语言后,方才沉声道。
“禀巡抚大人,末将从那桑木关的守将姚戈、副将刘忠才的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据说接下来几天,还将有一支四万人左右的援军,到达桑木关!”
“什么!”
冯岳在听完石邦宪送来的这个消息后,脸上顿时浮现出惊诧之色,脊背也有些略微发凉。
毕竟冯岳原本打算,用一周的时间攻破桑木关,倘若让桑木关内的守军再支撑几天,到时候杨烈的四万援军一到,再想要拿下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的桑木关,可就难了。
一旦己方的进攻受挫,剩余的川师三路,以及黔师两路,将会遭受更大的压力,更何况,上头的意思是,尽可能在九月前结束战斗。
在想明白这些后,只见冯岳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庆幸之色,自顾自地说道。
“还好,在杨烈的援军未赶到之前,我们便占领了桑木关,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随后,只见其将目光转向石邦宪,出言感慨道。
“希尹,这次多亏了你啊!”
石邦宪听闻冯岳此话,拱了拱手,旋即开口道。
“哪里,巡抚大人言重了!”
在这之后,只见冯岳微眯着眼,将目光转向石邦宪,转而询问道。
“既然杨烈往桑木关派遣了四万援军,那咱们也不能够白白放过,你说对吧?”
石邦宪听闻冯岳此话,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之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巡抚大人的意思是……”
“行了,你这么晚了还来找本官,不就是为了此事而来吗?”
冯岳瞥了石邦宪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见自己心中的想法被冯岳一语道破,石邦宪讪笑两声,不再言语。
随后,只见冯岳来到,营帐内那幅巨大的舆图前,驻足观看许久。
舆图上,清晰地标注着播州境内的山川河流,以及每一处城池,而一旁的将官们见此情形,皆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干扰了冯岳的思绪。
此刻,他们的脸上,也满是激动之色。
因为,倘若能够将这四万援军,一举歼灭的话,那么他们也能够立下不小的功劳,等到战事结束,说不定还能够凭借着此战积累下来的功劳,再往上升一升。
时间就这么缓缓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见冯岳回过神来,看向石邦宪所在的方向,出言询问道。
“你觉得彻底歼灭这四万援军,需要动用多少兵力?”
石邦宪闻言,在思衬许久后,方才给出了回应。
“巡抚大人,末将觉得,要想一举歼灭这四万援军,需要动用全部兵力!”
“只有这样,方才能够做到万无一失!”
冯岳在听完石邦宪给出的答案后,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些许犹豫之色,毕竟,这可是一场豪赌啊!
赢了的话,杨烈必定会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将无法再组织有效的反抗,而自己也能够率军,一路攻城拔寨,不受半点阻碍。
一旦输了,等待自己的将是万劫不复的境地,毕竟,朝廷之所以会出兵播州,则是想要借此机会,重新在西南一地,施行改土归流的政策。
冯岳在天人交战许久后,只见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随后,只见冯岳将目光从石邦宪的身上收回,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沉声道。
“嗯,既然如此,就依你说的来办,动用全部兵力将这支四万人的援军,一举歼灭!”
“是,巡抚大人!”
眼见冯岳已经下定了决心,中军营帐内的诸多将官,皆是神色一凛,沉声应道。
在这之后,冯岳便与石邦宪,以及营帐内的诸多将官一同商讨起了接下来的部署。
……
在确认方略以后,接下来的几天,明军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调动。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冯岳还特意命人,将大炮都集中了起来,除此之外,桑木关附近的隐蔽处,也埋伏了大量的明军。
此刻,刘忠才正站在桑木关的城墙上,一脸忐忑地看向远方,周围那些身姿挺拔,一丝不苟的士卒,都是经过伪装后的明军士卒。
不久前,石邦宪命人给他带话,要想将功折罪的话,就得协助朝廷将杨烈的四万援军,彻底歼灭!
为了活命,刘忠才不得不同意石邦宪的提议,随后,那些早先与他一同发动叛乱的军官们,也被悉数放了出来,用以协助刘忠才,不让援军看出破绽。
“唉,大哥,你这是何苦呢?”
“反正已经投降了,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协助朝廷将杨烈派来的四万援军一举歼灭,这样一来,也能够戴罪立功,求得一条生路!”
只见刘忠才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无声自语道。
为了保证计划顺利实施,刘忠才被派去劝降姚戈,但姚戈宁死不从,最终,刘忠才无奈,只得放弃了这个想法,并将姚戈的态度,转告给了石邦宪。
石邦宪在得知这一情况后,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让刘忠才离开了。
虽然石邦宪没说什么,但刘忠才心里十分清楚,自己这位“大哥”肯定是难逃一死!
“放心吧,大哥,我一定会好好照料嫂子和侄儿的!”
随后,只见刘忠才收敛心神,攥紧拳头,沉声道。
另一边,距离桑木关不到五十里的地方,有一支看不到尽头的大军,正在缓慢行进之中。
而这支大军,正是由杨烈派来的,支援桑木关的四万援军,而负责统兵的,则是杨清元。
调动如此之多的军队,杨烈自然信不过别人,因此,他将重任交给了自己的亲族,杨清元。
杨清元此人,是播州杨氏内,少有的能够统兵作战的将领,虽然其能力平庸,但胜在忠心,因此杨烈对其颇为重用。
况且,在杨清元统帅援军出发之前,杨烈便再三叮嘱,他此行的任务,便是率领四万援军,支援桑木关,并拖延朝廷大军进攻的步伐!
在杨烈看来,只要有杨清元所率领的四万大军坐镇桑木关,必定万无一失!
毕竟,湖广巡抚冯岳麾下的大军,满打满算,也不过六万人,自己只需要依托桑木关险峻的地势,进行防守,一定能够极大延缓朝廷的大军进攻的步伐。
等到大军的辎重耗尽,将不得不班师回朝,到那时,自己便能够派人去朝廷求情,这一关也就能够有惊无险的过去。
此刻,杨清元正骑着一匹棕色战马,只见其勒紧缰绳,看向一旁的将领,出言询问道。
“大军还有多久到达桑木关?”
旁边的那名将领,见杨清元问话,不敢有丝毫怠慢,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回应。
“禀将军,按照大军现有的行军速度,再过三个时辰,咱们就能够到达桑木关了!”
“嗯,传令大军,加快速度,尽快到达桑木关!”
杨清元在听完那名将领的汇报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沉声吩咐道。
“是,将军!”
一旁的那名将领闻言,当即神色一凛,在向杨清元拱了拱手后,沉声应道。
随后,由杨清元亲自统帅的大军,便陡然加快了行军速度,向着桑木关疾驰而去。
由于杨清元命令大军,加快行军速度,因此,他们比预计的时间,早了半个时辰,到达桑木关附近。
随后,大军在距离桑木关不足十里的地方停了下来,不多时,只见早先由杨清元所派出去的斥候来报,说周围一切正常。
杨清元在听到斥候的禀报后,整个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后,只见其从一旁的下属手中,接过单筒望远镜,开始观察起了桑木关守军的情况。
在观察了许久后,只见杨清元将单筒望远镜放下,出言感慨道。
“这个姚戈果然治军有方,城墙上的守军身姿挺拔,一丝不苟!”
“唉,这个人,当初要是能够稍微低一低头就好了,也不至于被发配到桑木关来!”
在感慨完毕后,只见杨清元猛地一挥手,命令大军,继续向桑木关前进。
此刻,刘忠才看着远处,逐渐向桑木关靠近的大军,内心愈发急切,额头上也渗出了绵密的细汗。
因为接下来他的任务,便是将杨清元等一众将领,引领至桑木关内。
而城内,早已埋伏好了刀斧手,待杨清元等一行将领,进入城中以后,顷刻间,便会被剁成肉泥。
“冷静,刘忠才你要冷静,绝对不能够让他们瞧出破绽,不然的话,一切就都完了!”
刘忠才如此想着,旋即深吸一口气,在内心如此告诫自己。
渐渐地,由杨清元所统帅的四万大军,已经到达了距离桑木关不足五里的地方。
随后,刘忠才便带着那些早先与他一同发动叛乱的军官们,在装扮成亲卫的明军的护送下,前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