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要留下来,杀了那群畜生!”
待这句话落下,营帐内的其余士卒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之色。
迎着众人的目光,只听‘锃’的一声,黄清拔出腰间的雁翎刀,面向众人,沉声道:“难道那些军官生来就比我们高上一等吗?”
眼见营帐内的士卒都不回答,黄清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
“既然如此,凭什么将我们驱使如牛马,当做家奴来使唤?”
“我们是大明的军队,不是那些军官的家奴,老李平日里这么照顾大家,可到头来,还是死在了那群畜生的手里!”
“血债只能血偿,我要砍下王百户的人头,用以祭奠老李。”
“将这群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蛇鼠一窝的贪官污吏全部杀死,夺回原本属于我们的土地!”
黄清的这番话,营帐内士卒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异口同声道:“杀死那群贪官污吏,夺回原本属于我们的土地!”
在这之后,只见黄清撕烂自己的衣袖,将布条绑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余下的士卒见状,也有样学样,纷纷用布条缠在手臂上,用以区分身份。
“大家都跟我走,去王百户的营帐,杀了他,替老李报仇!”
“是!”
随后,在黄清的带领下,营帐内的诸多士卒,手持武器,直奔王百户的营帐而去。
……
另一边,王百户的营帐内。
“唉,真是可惜了,这大好的夜晚,却要在军营里面过,真是晦气!”
“也不知道上头到底抽了什么风,非要在限期内,将剩余的桑叶全部收获。”
在抱怨完毕后,只见王百户仰起头,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此时的王百户,无比想念被他养在松江府城内的三房小妾。
待王百户的话音落下,旁边一位像是亲兵打扮的士卒,异常谄媚地应和道:“大人说得没错,这漫漫长夜,却要在军营里面度过,真是枯燥无味啊!”
“大人,要不让小的去春香院,找几名姑娘来陪您喝酒?”
尽管王百户对这个提议有些意动,但明面上,他还是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摆了摆手,紧跟着开口道。
“这……这不好吧,招妓入营的话,到时候免不了一通重罚!”
“大人此言差矣,您都辛苦了一天了,难道还不能享受享受吗?”
“况且,眼下千户大人,以及两名副千户大人都不在军营里,除了张百户以外,您就是最大的!”
那名亲兵听闻王百户此话,轻笑一声,如此说道。
王百户闻言,在略微颔首后,对那名亲兵的话,表示了认同:“嗯,说得有道理,人家千户大人,以及两名副千户大人,平日里都不住在军营。”
“本官劳累一天了,难道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王百户说完,将目光从那名亲兵的身上收回,转而开口道:“嗯,好好干,再过一段时间,本官把你再往上提一提!”
“多谢大人!”
那名亲兵听闻王百户此话,当即俯下身体,异常谄媚地应声道。
正当那名亲兵打算离开营帐的时候,只听营帐外传来声音:“站住,什么人?”
话音落下,只听一阵刀剑入肉的声音响起,再然后,营帐被掀开,手持雁翎刀的黄清,以及一众手持兵器的士卒走了进来。
同时,还伴随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在嗅到那股血腥味的时候,王百户便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不过其还是佯装镇定,出言斥责道:“你们干什么,擅闯营帐可是……”
王百户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领头的黄清冷冷打断了:“你这个天杀的畜生,我今天就要用你的项上人头,来祭奠老李!”
黄清说完,便提着雁翎刀,干净利落地朝王百户杀来,余下的那些士卒见此情形,在将那名亲兵乱刀砍死的同时,也堵死了王百户的退路。
由于王百户在这之前,喝了不少的酒,导致行为有些迟缓,其刚想伸手去拿被他放在一旁的武器时。
只见黄清手起刀落,用手中的雁翎刀,一刀砍断了王百户的右手。
在手被砍断的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便传遍全身,几乎快要让王百户晕死过去。
“啊啊啊!”
此时,他正一脸痛苦地躺在地上,不住哀嚎着。
黄清见此情形,并未给王百户任何的喘息机会,而是提着雁翎刀,径直来到王百户的面前。
此刻,由于疼痛,王百户的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而他的表情也变得无比狰狞。
见黄清提着雁翎刀向自己走来,王百户顾不得手上传来的剧痛,连忙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想要以此来换得一条性命。
“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啊,是上头要我这么做的,我在城内有一处宅子,养了三房小妾,我的家产可以全部给你,只求你饶我一条性命……”
眼见平日里高高在上、趾高气昂、能够一言决人生死的王百户,为了活命,居然能够摆出这般姿态。
黄清见此情形,脸上的轻蔑之色更甚,并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雁翎刀。
此时的黄清觉得,这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公平。
见黄清丝毫不为所动,王百户彻底慌了神,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他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你……你不能杀我,这……这是死罪,这可是砍头的死罪,你要是放了我……”
王百户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黄清手起刀落,用手中的雁翎刀,分外用力地划过王百户的脖颈。
只听‘噗嗤’一声,那是刀剑划过血肉的声音,随后王百户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一下子飞出去老远,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王百户那具无头的尸体,血如泉涌,喷溅开来。
鲜血溅在了黄清的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温热。
在这之后,王百户那具无头的尸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鲜血顺着伤口流出,逐渐在地上汇聚成一滩血泊。
纵使是如此血腥的场景,黄清以及在场诸多士卒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此时此刻,他们只感觉从全身上下,传来了一股无比舒畅的感觉,一直以来积攒的怨气,似乎在此刻得到了释放。
随后,只见黄清上前,提着头发,将王百户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从地上捡起。
此时,在王百户的脸上,还残留着生前的表情,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在做完这些以后,只见黄清在营帐内一众士卒的簇拥之下,走了出去。
……
而营帐外,早已被闻讯赶来的士卒团团包围。
待走出营帐以后,只见黄清将手中提着的王百户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如同丢垃圾一般,随意丢在了地上。
等到那些士卒看清楚那颗人头以后,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之色。因为那是王百户的人头。
由于平日里,王百户仗着自身权势,没少欺压这些军士。
见王百户被枭首,在场士卒的脸上都不由得闪过一丝畅快之色。
而一旁负责指挥的张百户见此情形,却是目眦欲裂,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惊恐之色。
旋即,只见其回过神来,用手指向黄清一众士卒所在的方向,哆哆嗦嗦道。
“擅杀长官,这可是谋逆的死罪,来人啊,把这群犯上作乱的逆贼给本官拿下!”
待张百户的话音落下,周遭的那些士卒脸上,浮现出挣扎之色。
黄清见此情形,当即站了出来,用手指向张百户所在的方向,沉声道:“弟兄们,事到如今,难道你们还要为他们卖命吗?”
“这群该死的军官,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将我们当做家奴来使唤,他们不仅霸占了原本属于我们的土地,而且还想方设法地克扣军饷!”
“实不相瞒,咱们这个月,连一文钱的军饷也拿不到,因为这群该死的蛀虫亏了银子,要从我们的身上找补回来!”
“弟兄们,起来反抗吧,杀光这群贪官污吏,夺回原本属于我们自己的土地。”
等到黄清说完这些极具煽动性的话语以后,余下的那些士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久久未曾有动作。
一旁的张百户见此情形,便知大事不妙,再这么下去,恐怕军心就得乱了。
此时,张百户的额头上滚落大颗汗珠,其当即站了出来,硬着头皮道:“大家不要听他的蛊惑,这个月的粮饷照发,他们分明是想把你们也一起拖下水!”
“他们犯下的可是杀头的罪名,赶紧把这群逆贼拿下,等拿下这群逆贼以后,上头重重有赏……”
张百户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黄清冷冷打断了:“难道弟兄们还要受他们的欺骗吗,哪里会有什么封赏,就算是有,也会落在这群军官的手里,跟咱们没有一点关系!”
“从以前到现在,哪一次不是这样?”
待黄清这番掷地有声的话音落下以后,很快便引起了现场绝大部分士卒的认同。
“对,说得没错,以往的时候,就算是朝廷有封赏,其中的绝大部分也落入了这群军官的口袋!”
“是啊,那些军官都在城里置办了宅子,还养了好几房小妾,他们的银子从哪里来的,不就是从我们的身上刮来的吗?”
“这群不干人事的畜生,将朝廷分给我们的土地,全部霸占了,用来种植桑苗。”
那些士卒越说越激动,俨然已经群情激奋。
负责指挥这些士卒的张百户见此情形,心中愈发慌张,因为这些士卒,已经不再听从自己的指挥,有了要调转枪口的趋势。
正当张百户打算偷偷带着自己的亲兵,跑出军营,去城内寻求援军的时候,只觉得身后一痛,然后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当其想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已经没有了爬起来的力气。
随后,只见一名士卒上前,用手中的雁翎刀,一刀结果了张百户的性命。
“弟兄们,杀光这群贪官污吏,夺回原本属于我们自己的土地!”
“杀杀杀!”
在黄清振臂一呼以后,越来越多的士卒都加入了其中,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平日里饱受上级军官欺压的普通军士。
紧接着,一场迟来已久的杀戮开始了,由黄清带着麾下的士卒,将那些平日里喜好凌虐下属的军官,一一结果性命。
惨嚎声、求饶声,响彻整个军营。
……
与此同时,松江府城。
当守御所千户李启尚还在房间里享受温柔乡之际,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兴致。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个时候来打扰本老爷?”
怀揣着一股无以复加的怨气,只见李启尚匆忙穿好衣服,不耐烦地吩咐道:“进来!”
话音落下,只听‘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只见一名奴仆一脸慌张地走了进来。
“老爷,大事不好了,两位副千户大人找您,说是有万分紧急的事情发生,请您亲自过去一趟!”
李启尚在听完奴仆的汇报以后,脸上满是不悦之色,低下头,自顾自地说道:“这两个不长眼的东西,难道他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吗?”
紧接着李启尚在两名小妾的帮助下,收拾好仪容以后,看向那名奴仆所在的方向,出言吩咐道:“带本老爷过去!”
“老爷,两名副千户大人,目前都在大厅等候,请随小的过来!”
奴仆听闻李启尚此话,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低下头,恭敬应声道。
随后,在奴仆的引领之下,腹中满是怨气的李启尚来到了府内用以待客的大厅。
只不过,还没等他发作,那两名副千户就带来了一个极其重磅的消息:“军营内的士兵造反了!”
“据那些逃出来的士卒叙述,在营内留守的军官,大多都被那些造反的士兵杀了,听说带头的是一名叫做黄清的普通士卒!”
一开始,李启尚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在他反复确认好几次以后,方才确定这一消息。
在确认这一消息以后,李启尚仿佛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李启尚知道,一切都完了,自己治下的兵士造反,接下来等待他的,必定是朝廷的严厉处罚。
要是到时候朝廷再查出其中缘由,李启尚已经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在经过一开始的慌张之后,李启尚很快反应了过来,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将这群造反的士兵镇压下去。
不然的话,等到事情闹大,将再无回旋的余地。
在这之后,只见李启尚将内心纷乱的想法尽皆压下,将目光从面前两名副千户的身上扫视而过,沉声吩咐道:“事不宜迟,你们赶紧去府衙一趟,将消息如实告知姓王的!”
“无论如何,也得让他派兵过来,得赶紧把这群犯上作乱的逆贼给镇压下去!”
待李启尚的话音落下,只见其中一位副千户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虑之色,小心翼翼道:“大……大人,仅凭城内的这些士卒,能够将那些犯上作乱的逆贼给镇压下去吗?”
“要不,还是从邻近的卫所调兵过来吧?”
李启尚听闻此话,当即气不打一处来,猛地一拍桌子,沉声道:“你这个蠢货,到时候不就闹得人尽皆知了吗,要是咱们干的那些事情传出去,就算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将城内负责城防的士兵抽调过来,应该能够勉强镇压。”
在思虑许久以后,李启尚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眼见李启尚已经做出了决定,余下的那两名副千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纵使心存疑虑,也只得无奈遵从。
等到那两名副千户离开以后,只见李启尚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之色。
……
另一边,府衙内。
此时,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的松江知府王俭,看着眼前的两名副千户,脸上满是不善之色。
“说吧,这么晚了,找本官有什么要紧事?”
王俭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打了个哈欠。
待王俭的话音落下,一旁的两名副千户,在互相交换完眼神以后,站了出来,小心翼翼道:“大人,实不相瞒,就在不久前,军营内发生了暴乱,那些士兵起来造反了!”
在从那两名副千户的口中得知这一劲爆的消息后,王俭猛地一激灵,顿时睡意全无。
随后,只见其猛地从座椅上起身起身,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两名副千户,向其确认道:“什么,你们说什么,军营内发生了暴乱?”
迎着王俭的眼神,那两名副千户的脸上满是苦涩的笑容,点了点头,又将先前的消息重复了一遍:“是的,知府大人,军营内发生了暴乱,那些士兵起来造反了!”
“我家大人想要让您从负责城防的军队中,抽调出一部分来,用以镇压这群无法无天的逆贼!”
待话音落下,王俭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一提议,他可不想趟这滩浑水。
对于王俭的反应,那两名副千户似乎早有预料,随后,只见其中一位站了出来,出言劝诫道:“王大人,您身为读书人,自然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的这个道理。”
“要是不能尽快将军营内的暴乱镇压下去,到时候事情闹大,谁也逃脱不了干系!”
“等刑罚一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就不是咱们能够左右的了,您说对吧?”
王俭听闻此话,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阴沉,猛地一拍桌子,出言斥责道:“混账东西,是谁给你的勇气来威胁本官?”
那名副千户闻言,也被激起了火气,冷笑一声,毫不在意地说道:“王大人,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以为你能够逃脱干系吗?”
“现在赶紧派兵镇压,兴许还来得及,要是再继续拖下去,会发生什么,就不是下官能够保证的了。”
待这名副千户的话音落下,王俭的脸色变了又变,他知道,这名副千户所言非虚。
要是能尽快将营中的暴乱镇压下去的话,兴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倘若坐视不管的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在反复权衡完利弊以后,只见王俭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在平复好情绪以后,方才开口道:“说吧,需要本官从城防中抽调多少人出来。”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抽调几百人左右,应该就足够了。”
王俭听闻此话,在思衬片刻后,点了点头,紧跟着开口道:“嗯,本官可以从城防中抽调几百人出来,不过你们必须保证,一定要尽快将军营内的暴乱镇压。”
那名副千户闻言,当即许下了承诺:“这是自然。”
等到那两名副千户离开府衙以后,只见王俭的脸上满是阴沉之色,气得摔了茶杯。
只听‘砰’的一声脆响,茶杯在地上碎裂开来,化作无数的陶瓷碎片,杯中的茶水,就这么洒在地上,还冒着些许热气。
“李启尚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东西,让他办点事,居然能够激起兵变!”
“当真是翅膀硬了,居然还敢派人来威胁本官,等着吧,等这件事情过后,本官一定要好好收拾你!”
在离开府衙以后,那两名副千户兵分两路,其中一位拿着王俭的调令,去城防抽调士兵,另外一位则是径直去往了李启尚位于城中的宅邸,向其汇报进度。
房间内,待那名副千户将事情的全过程尽皆叙述一遍以后,李启尚的反应跟王俭先前的反应如出一辙。
“这个目光短浅、贪得无厌的蠢货,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想着明哲保身。”
“硬要说的话,事情本就因他而起,等这件事情结束以后,本官要跟他好好地算一算账。”
李启尚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无比冷峻。
就在这时,在奴仆的引领下,只见先前那位负责去城防抽调士卒的副千户快步走了进来,俯下身体,沉声禀报道:“大人,属下已经从城内抽调出了五百余名士卒!”
“嗯,好,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出发,尽快将暴乱镇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