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没想到,会在医院见到鲍嘉。
当然,还有她身边的骆安歌。
鲍嘉捂着小腹坐在椅子上,骆安歌拿着一个热水袋从那边小跑过来,递给她的时候,两个人对看了两眼。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种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浓情蜜意,还有默契,是任何人都没办法去打扰的。
然后,然后鲍嘉就病恹恹的靠在骆安歌肩膀上,骆安歌揽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着什么。
我就站在那里,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好像一个局外人。
我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不该出现的人,我觉得自己打扰了他们的幸福。我觉得我就该远远的离开。
汤川秀从那边走过来,身边跟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子。
“阿忧……”
他的这一声呼喊,使得骆安歌抬起头来,然后他眼里写满了震惊,放在鲍嘉肩膀上的手缩了缩。
鲍嘉也抬起头看我。我不知道她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是无视,还是挑衅?
总之,她继续靠在骆安歌肩膀上,细白的手揪着他的衣襟。
汤川秀过来揽着我,他没有看见骆安歌,他忙着跟我介绍那个年轻男子:“阿忧,给你介绍,这是哥哥的大学校友,国内心理学最年轻的教授,裴初。”
裴初朝我伸出手:“汤小姐,你好。”
我跟他握手:“裴医生,你好。”
“请跟我来。”
汤川秀揽着我跟着裴初走,我回过头去看,骆安歌的手又放回鲍嘉肩膀上。然后鲍嘉捂着嘴咳嗽,做西子捧心状。
他们都没再看我,两个人低声交谈着什么。
我回过头,一行泪就那么落下来。
进了那个很大又很漂亮的办公室,裴初就让我坐在那张很漂亮的椅子上。
我有点紧张,拽住汤川秀不松手。
他无奈地笑了笑:“阿忧,别紧张,就是简单的检查。”
裴初也安慰我:“汤小姐,没事的,就是简单的催眠。我得带着你回到过去,才能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看着他们,不放心地问:“那些过去的人和事,会影响我现在的生活吗?哥哥,会影响我现在的家人吗?”
汤川秀反握住我,抵着我的额头:“阿忧,哥哥跟你保证,绝不会影响到他们。他们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不会害他们,难道你不相信哥哥吗?”
我点点头,迟疑了一下松开他。
裴初的助手端着一杯白开水过来给我,我喝下去之后,裴初就让我躺下去,然后他掏出一块怀表,垂在我眼前。
我盯着那块表看,听见裴初的声音,温润干净:“汤小姐,闭上眼睛。现在把注意力集中在你的头皮上,感觉你的头皮很放松,头皮上的每根头发也很放松。你会感觉你的头皮很温暖,很舒服。仿佛冬日里的阳光照耀在你的头上,你感到非常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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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思绪不由自主跟着这个声音走着:“现在将你的注意力集中在你的额头上,额头像绽放的花一样,慢慢地舒展开,你感受到了一种清凉。如同荷叶盖在了你的额头。”
由于有些紧张,刚开始我是刻意地紧闭双眼,但慢慢地,耳旁只剩下这个声音,若远若近。眼皮也越来越沉。
“三次深呼吸来放松胸部,吸气……再吸气……停,慢慢呼气,再呼气,呼到不能呼……”
“你躺在妈妈怀里,那怀抱真温暖,有桂花飘落在你们身上,妈妈跟你说了什么?”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柔和,拉得很长很慢,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飘起来。飘啊飘,飘啊飘,飘到一个很大很大的院子里。
不远处有银铃般的笑声,我落在地上,四处寻找着那个声音。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我看过去,那棵很大很大的桂花树下有一架秋千,一个漂亮的妇人抱着一个漂亮得如同洋娃娃的小女孩坐在上面。
“妈妈,妈妈。爸爸和哥哥们什么时候回来?”
妇人亲了亲小女孩的头,宠溺地笑起来:“我的阿忧,爸爸去学校帮哥哥们开家长会,要晚一点才回来呢。”
小女孩仰起头:“妈妈,妈妈,今晚我要跟哥哥睡。”
“女孩子哪能老是跟哥哥睡,不害臊。”
“嘿嘿,我跟大哥睡,不跟二哥睡。”
“好了好了,不管跟谁睡。我的好阿忧,我们都爱你。你记住了吗?”
“嗯,妈妈,我记住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对母女,她们长得那么像,她们看起来那么幸福。
有桂花飘落在我身上,我捻起几粒放在鼻间轻嗅,再看过去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个黑衣蒙面的人站在了那对母女的身后。而且他掏出了枪,上了消音器,然后对准了那对母女。
“不要,不要……”
我大喊着朝她们跑过去,随着一声枪响。她们的身影离我远去,她们急剧的后退着,奔跑着,连带着桂花树和秋千还有院子也跟着她们一起后退,只剩下我一个人留在黑漆漆的黑洞里。
“不要,不要妈妈,别丢下我……”
我惊坐而起,大喊大叫被一个人抱住,我哇一声哭起来:“妈妈,妈妈……”
耳边是汤川秀的声音:“阿忧。阿忧,哥哥在这里……”
我满身大汗,虚脱一半靠在椅子上,只会掉眼泪。
汤川秀问裴初这是什么情况,裴初眉头就皱起来:“据我估计。汤小姐这是被人刻意的进行了深度催眠,导致她忘记了当年的所有事情。”
汤川秀问:“还有可能恢复吗?”
“你想好了吗,也许是一些血腥的场面,毕竟当年有多惨烈,无需我提醒你。也就是说,当年那件事,除了你妹妹,亲历者全死了。你确定,要撕开那伤疤吗?”
我蜷缩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那个空杯子发呆,那个妇人,跟芒康和汤云宗给我看的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
她就是我妈妈么?
汤川秀跟裴初说了什么,两个人站在阳台上,说几句就看我几眼。
后来汤川秀走过来,扶着我起来。我靠在他怀里,眼泪无声地流。
他抱着我:“阿忧,阿忧,过去那些事我们不管了,好不好?你认不认我跟爷爷。你记不记得,都无所谓,只要你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扶着我起来,可是我一地力气也没有,而且,我觉得头疼。
汤川秀听说我头疼,有点着急,问裴初是不是催眠不当导致的。
裴初刷刷刷开单子给我:“先去做一个检查,拿到结果再说。”
做完检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验血验尿做b超照片子,能做的检查全做了。
裴初拿着片子带我们去找医院主任,请人家帮我看一看。
那个戴眼镜头发花白的男人很认真的看我的检查结果,问我:“这段时间有吃什么药吗?”
我点点头:“我曾经做过胃切除手术,一直吃国外进口的胃药。”
“带着吗?”
我赶忙从包包里拿出来递给他。他看了很久,又问我:“吃这个药的时候,有出现过头疼的毛病吗?”
看我摇头,他又问:“这个药谁帮你弄的?”
“我爸……怎么了,医生?”
他倒出来两颗递给助手:“拿去化验,好了,你们先回去吧,三天后来拿结果。”
汤川秀带着我出来,他走在前面,我慢悠悠背着包包走在后面,电话突然响起来。
是我爸打来的,说好久没见我了,要我今晚回家吃饭。
我下意识就抬头去看走在我前面的汤川秀,突然看见他停住了脚步。
我以为他是等我,走过去才发现他面前站着骆安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