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谁是啥情况?”
“谁?”
“啧~那谁呗——”
“噢……你说他呀?”
“嗯。”
“吴导怎么了?”
“……”
火锅很旺,陳凯哥眼如铜铃的瞪向田庄庄,这该死的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
后者悠闲的叠着腿,脚上趿拉着的条纹棉布鞋一晃一晃,偏偏就是不掉,或是屋内太热,蓝布裤腿挽起,露出一截热情洋溢满是野蛮生长的红色毛裤。
整个人懒散而又惬意的拿着五彩瓷的烫酒器倒满酒盅,一口沾着麻酱的肉片一口烫好的温酒,咂摸一声,眼角下眯,胡茬都冒出热气,整个人舒爽极了。
过了半响,微微拐起胡子拉碴的下巴,眼睛亮堂堂的瞥眼陳凯哥,莫名一笑。
“哎哎哎,田爷,您别乱想啊,我老陳可不是乱嚼舌根的人啊,我这……”
陳凯哥扯着红脖子连忙解释,“我就是关心一下谋子,大家毕竟是一个战壕的艺术家…我老陳也是为自家兄弟着想,我估摸着这事不好办……全国人民都有意见呢,您说呢,田爷?”
“得嘞,您要是喝不了,别喝了——”
“啥?不是,我差过事儿嚒?”陳凯哥满脸不忿的一敲
“那您……这是专业养金鱼呢?”田庄庄斜了眼对方的酒盅。
生性威猛的凯哥哪能听这种话,仰头就把半盅喝掉,完后,挑衅瞄了眼对方,抢过酒壶又满上,酒盅使劲在桌上蹲了下,溢出不少酒,又一口闷。
喝完还十分敞亮地朝着对方亮了亮盅底。
回头还要显一把,“田爷,不是和你夸,这点酒不够我塞牙缝。嗝——”
“嚯~豪横!”
田庄庄攲斜的靠着椅子,挑出一只大拇哥,上下打量了打量对方,最后淡淡道:“不过——您回头还是要看看这牙……”
田·一语致死·壮壮直接把老陳聊自闭了,转身进了西屋,直接闷头倒在炕上,化身‘少年凯歌’去梦中研究他的那些诗歌。
埋头偷笑的黄健鑫两个胳膊杵在桌上,朝着田庄庄,偷偷竖起俩大拇哥——
壮壮导演慢慢抬起头,挑了一眼,慢条斯理道:“呵,说他没说你是吧?您……这养海豚呢吧??
去,出门左转,去转转前边的什刹海,那里的水都没您这杯子深。”
“……”
黄健鑫憋的脸红,挣扎的伸手去拿酒盅,握在手里半天,然后————
特别自觉的也走到西屋,直接拖鞋上炕,倒在少年凯哥的身边。
壮壮导演瞥了眼并排而躺的两怂货,一脸寡淡的继续抿着自己的酒盅里的小酒,手指这么一捻,就搓掉五香花生米的皮……花生米配酒,越吃越有。
顺手还把黄健鑫没喝了的一点杯底倒在了自己酒盅里。
酒是粮**,越喝越年轻。
酒是粮食做,不喝是罪过。
伟大领袖教导我们,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这时候,抬头再次看向尿遁回来刚坐下的袁为民、胡近两人,俩教练一个摸鼻子一个瞧门外。
田庄庄换了下腿,嚼着花生米,呷口酒压一压花生米,看着俩人顾左右而言他的状态,十分淡然的伸出手,指了指西屋的炕,一努嘴——您二位也请吧!
女排的前后两位教练毕竟是运动员出身,血性那是有的——
…
里屋。
王仙仙挪到吴孝祖身旁,余光瞟了眼大波浪高丽红,身子依偎在工具人吴身上。
“排球电影肯定和真正的排球比赛不一样~不过为了反映出真正运动员的面貌,我还是会让演员与二队一起训练。当然,可能会在空闲时间去打扰你一下你们,进行角色采风……”
吴孝祖在与女排菇凉们聊电影,她们对于电影也都很好奇。
刚刚,吴导演还与众位菇凉聊了聊各国排球,顺便提供了自己的意见。
妙语生花的吴导演让姑娘们不时的就笑作一团,纷纷认为面前这个港岛的小哥哥长得帅就不说了,说话还好听……据说18号还要请她们一起看他的电影。
用他的话说就是劳逸结合,不能给女排菇凉们太大压力。
是的,那部已经墨迹了快一年的《龍門客栈》,终于在相关领导支持下,决定在11月18日正式在京以及其他几个省放映。
为了证明对爱国港商的支持,相关部门财大气粗的印了……100张拷贝。
为此,还雇佣了上百位监督员。
他自信这部戏能够在内地火~额,主要是这年代精神娱乐太缺乏,再加上内地这时候真的没有成熟的动作指导,吴孝祖这次的武侠风格,绝对get到全体国民的点!
飞来飞去的武侠梦就是全中国人民最大的IP之一。
这次新武侠革命,吴孝祖真的要给所有内地从业者上一课了。
别看吴孝祖一直嫌弃港岛电影业技术不好,花活又少,就懂那几个姿势……但是在内地这些连吊威亚这种捆绑技术都不懂的面前,港岛的技术还真的不得了……
派武侠电影或者电视剧,不是一出招PiuPiuPiu的放烟雾就行啊!
内地这一方面的人和技术真的是毫无经验懵懂无知。可是你换一个说法是不是可以叫做年轻力壮精力无限?
现在花活如此多、技术如此丰富的港岛团队就在京城,你说这些拍电视剧的人能不上钩。这也是他能插手电视剧制作的契机。
港岛人的身份在这个年代,很占优势。毕竟有足危港、台办。
这实际上也正常。
估计日后也会有跪祖女孩的存在呢~
“张导演和老宫那边还聊呢……”
老王的铁板钉钉摩擦起电,吴孝祖为了维持住老王这位新晋‘歌后’的自尊,脸上还要配合的露出一副不易被外人察觉,却能准确传递给王仙仙的享受表情。
王祖苋很满意。
继续用爱发电——
吴孝祖打量一眼玻璃外站在院子角落里正攀谈的小谋子和巩皇。
啧~
谋子这态度,多少有点舔狗啊!
新闻上不是说,宫郦死乞白赖爱上了小谋子,然后小谋子脚踏两只船嘛??抛妻弃子嘛?
身为渣男祖师爷的吴导演略一琢磨,立刻就明白过味了。
这特么显然是没拿下高地,没有本垒打的缘故啊!
应征了那一句老话:付出最多爱的人,伤的最深。
“没事,他们两个自己的事情要他们自己解决,这种感情方面的事情旁人也没法操心。很多时候,感情就是这样。”吴孝祖微微笑,趁着抽出胳膊。
在摩擦,就特么该撸出火星子了!
目光含笑的冲着对面的高丽红颔首,对方娇嗔一眼,挺了挺自己的34C丘陵高地。这类型的丘陵地带也非常适合打游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谁也没法强人所难。”吴孝祖笑着补充。
“呵~”王祖苋忽然自嘲的笑了一句。
“好似我,永远冇办法控制自己,一如既往钟意你。钟意你演嘅戏,钟意你唱嘅歌,钟意你嘅一切……”吴渣男听声辨位,瞬间做出了答案。
“讨厌~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王仙仙笑的嘴巴合不拢。
“你的好就系一记致命嘅啲毒,我呢世都戒唔跌。”吴孝祖趁其晕头转向连续发动‘鸡汤’秘技。
“我不吃了。”
铁指导坐在旁边,感觉特别撑,有特别的难受。
尽管听不太懂粤语。
但总觉得吃撑了,有点太恶心了!
吴孝祖没理睬铁指导,反而是拍了拍王祖苋的腿,站起身——朝着外边走,同时示意李韶红在添点肉。
堂厅内,田庄庄一个人抿着酒。
西屋炕上,排着四个鼾声震天的汉子……
“我打算和小贤要孩子呢~港岛那边的医生说不能喝,影响镜子质量。”
忽然见到壮壮转头,吴孝祖连忙讪笑。壮壮导演摆摆手,夕阳西下,自己又倒了一杯……
想了想,拿着杯子进了西屋。
伸出腿,踹了一脚酣睡的陳凯哥,淡然的道:“陈爷,喝不了别喝了……牙缝太大。”
腾!
话音没落,凯哥猛然坐起身子,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满脸的壮烈与刚强,一把夺过杯子,仰头就干。
砰!
喝完,身子瘫软的砸在黄健鑫身上,砸的黄健鑫上身颤悠却毫无知觉。
端着肉路过的李韶红目睹一切,担忧问道:“不会喝坏了吧?”
“没事,他们一人也就两三斤,不多……”壮壮导演笑了笑,“除了可能会尿炕,别的没什么……顶多头稍微疼几天。”
看着倒在炕上的四位战士,李韶红打了个寒颤,太TM残忍了!
……
大杂院,猪圈改良的石棉瓦棚子,角落里堆着用煤面儿、水和成,然后用专门工具压成的煤饼,还有一个大水缸,上边压着石头,里边腌的是一缸的酸菜。
此刻的煤饼的黑没有小谋子的脸黑,酸菜的酸也更没有他的心酸。
“你是个好人。”
巩皇目光清澈,声音诚恳,“与你在一起的合作,我受益良多。我能感受到我整个人都升华了。你教会了我如何做一个好的演员。
我从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机会。”
“你本来就很优秀的演员。”小谋子强忍着道。
“你也是我认识最好的导演之一。”
巩皇微微笑,“这气氛弄得好像我们要决裂一样……好了,大家还是朋友对嘛?总不能因为一些关系,我们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吧?我还想与你继续合作呢。”
“嗯。”小谋子点头。
“吴生特别欣赏你,他一直说你是他最喜欢的内地导演。”巩皇没来由的一句。
小谋再次点头。
他与吴孝祖合作过《七罪宗》,对方确实对他非常好。不断鼓励他,甚至直言,他的作品的投资,不用担心,发行也不用担心。
在他看来,对方是个君子。
“对了,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添双筷子……”宫郦转身。
“那个……”
“?”宫郦抹过身子,微微含笑看他。
“没……没事,我最近看了一个小说,叫《伏羲伏羲》,我想让你来演。”张一謀最终也没说出那句话,只是坚定的看着她。
“好!”宫郦笑容洋溢,主动张开双臂抱了一下小谋子,不等反应,就笑着松开,转身离开。
看到她离去的身影,不知为何,小谋子心里想起王昌龄的一首诗——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仰头,不哭!
他确实认为宫郦是他的缪斯。
一个能够包容无限可能的女演员。
想到这,谋子叹口气。
“失落了?”
正当他略有失意的时候,忽然看到吴孝祖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走了出来。
“连夜从剧组回来的吧?我也不会做你们那边的面,特意让建新帮忙扯的面,我胡乱炸点辣子,一直放在灶上……趁热吃吧。”
吴孝祖把一碗面递给对方,笑容诚恳。
这碗面在锅上扣半天了,这时候拿出来……刚刚好…面是黄健鑫扯的,但实际上是为了涮火锅……至于辣子,难道你们吃火锅不炸辣椒吗???
望着陀成一团的面片,小谋子愣了一下,法令纹与眼袋之间怎么突然有点酸呢???
无肉的两腮深吸一口气。
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确实路走窄了,太特么纠结儿女情长了!!!
“谢谢。”
“你和我客气什么??外道了吧?”
吴孝祖笑着锤了一拳阿谋,“我这现在剧组缺一个摄影师,你来?”
“中!”
小谋子蹲在地上,捧着面,秃噜秃噜吃,含糊回了一句,露出微笑。
天空中有一群鸽子飞过。
‘我忘了到底是哪年哪天了,只记得做了两天的绿皮火车,辗转到了京城,因为兜里实在没钱,雇了个‘倒骑驴’去见他们。
风刺骨,天真冷。
刚进冬,什刹海就上冻了,路人行人很少。
一开门。
一群热爱电影的年轻人围着火炉,笑容灿烂,歌声绚烂。那时候的人真的纯真,友情也真,特别单纯。
老吴笑着接过我手里的蛇皮袋,帮我拍掉身上的灰。
噢,后来回忆的时候,顾常未常常争论说是他帮我接的行李拍掉身上的尘土,我想应该是他记错了……
我当时实际上已经两天没好好吃饭了,吃不下,因为当时吧……就是那点全国人民都知道的事闹腾我。
可是一看到他们,顿时感到饥肠辘辘。
那时候的肉是真香!
当时壮壮靠在椅子上抿着酒,凯哥和建新两人行酒令,还有女排的袁为民和胡近,少红和女排姑娘们,还有王小姐、高小姐都坐在里屋。
我记得我和宫郦俩人聊了一阵。
后来。
他端来了一碗我们陕西的家乡面,说实在,面条做得并不正宗,毕竟是港岛人——
但,这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在外地吃到朋友给我煮的家乡面。
很香。
很暖。
特别好吃……
至今我还想,
可能那时候,老吴真的很担心我意志消沉下去吧?
毕竟他一直想要所有人都牛笔,不是那种个人崇拜,而是中国人要有自己的文化信念,他这些年一直在坚持的就是这种事……
这也是他去年在大会代表上提的提案……’
——以上出自2011年出版的张一謀自传《谋子的作业》中关于‘我与隔壁老吴’文章节选。
PS:求推荐票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