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洪和锋子相视一笑,却看着朱明明不说话。
“如果你们是想来讥笑一番,那么,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我很好,也不屑于听你们的讽嘲。”看见两人进来,朱明明就预感到会发生一些什么,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要承受来自两人面对面的奚落。
锋子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将一支烟扔给朱明明,扭头对马洪笑道:“马洪,你看,乔地主果然猜得没错,这德性,的确是比失恋还让人痛不欲生。”
一听到乔地主三个字,朱明明的脸上肌肉不由得微微抽搐一下,他对这三个字尚不能免疫,闻之一恸。
“算了,还是别折腾他了。不然的话,他眼见就不活了。乔地主可说了,要活的,不要死的。”马洪也笑笑,随之言归正传:“明明,现在告诉你三件事情,你可听好了。”
“说。”朱明明抬头正视马洪,他已经没有什么不可以承受的了。
马洪正色道:“许婧被抓了。”
朱明明的眼眶陡然睁大,马洪一说出那五个字,让朱明明不禁惊骇。他一直在处理公司里的事物,而警方为了控制消息散布,一直没有公开。他根本就不知道许婧被警方逮捕,只是知道许婧已经几天没有回家。
他不想去管许婧在做什么,只是想自己该为许婧做些什么。
“第二,百果园现在归新城了。”马洪将陆文龙的那份股份转让合同推在朱明明面前。这上面已经有了古城市公证处的公证章,这是刘艳琴为了挽回自己工作上的失误,这些天去办妥的事情。
事实上,百果园属于乔北了,名正言顺。
朱明明将合同掂在手上,粗略地翻看一番,又将合同扔回给马洪。似乎这些对他来讲,并不重要。
他心里已经知道,许婧进去了,说明乔北赢了。那么,百果园易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第三,乔地主要见你。”马洪说出了自己此番前来的真正理由,他看着一脸死鱼状的朱明明,心有不忍。在他从乔北的电话里略微得知这件事情的真相之后,他就叫上了锋子,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百果园总部,他要将这个兄弟重新接回新城,迎回组织。
朱明明面无表情,心里却起了狂澜。只是,现在,自己还回得去吗?乔北要见自己,为什么?想干什么?除了告诉自己从此之后将一无所有之外,再站在道德的顶峰,狠狠的奚落坠入深谷的自己一顿?
有意思么?
“走吧!”马洪和锋子双双起身,仿佛已经等不及了。他们两人接到的命令是必须活着将朱明明带去见乔北。
“如果你们两人是来接受百果园的,那么我跟你简单交接一下。只不过,你没带财务过来,有些工作不好交接,要不,你们明天带财务过来?我现在开个会,让所有人把手上的工作处理妥当,好与你们交接?”朱明明顾左右而言他。
这个时候,去和乔北见面,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更何况,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乔北。纵然有一万种错,自己也已经承受过了,还有必要么?
结果很明显,这不是朱明明想面对的,也不是他所想要的。他现在,只是想去看看那个在监狱里的许婧。
虽然,她威胁自己,但只有她一个人,在任何时候,都没有放弃自己。说来,她并没有威胁自己什么,反而不断地提拨自己,支持自己,让自己在百果园的威信一下上升到一个顶峰。
而乔北,只凭自己心中的猜测,就将一起苦拼的兄弟赶出组织。冷酷,无情,还冠冕堂皇。虽然,自己的确有那个动机,可是自己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任何事情。
兄弟之间,早就割袍断义。
再见面,又有什么意义?答案很明显。自己再怎么难,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自己的尊严扔进粪坑,任由他人在自己头上各种蹂躏。
锋子独自站起身来,绕过办公室,伸手搭在朱明明肩膀上,诡笑道:“乔地主果然有先见之明!他说了,如果你不从,就把你绑了。如果敢挣扎,就用皮鞭策之。再反抗,直接扔老运河里了。明明,你觉得,我们两个够绑架你么?”
“锋子,我不想和你开玩笑。”朱明明浑身无力,他已经精疲力尽。一系列的事情过后,他对所有的人和事,都不感兴趣了。什么荣辱与共,什么患难同在,都抵不过人心。
他已经心寒,寒彻入骨。
“马洪,上!”锋子也不再和朱明明费话,直接架起一只胳膊,又扭头招呼马洪过来,两人一人一边,将朱明明架起,就要往办公室外面而去。
朱明明急忙挣扎,语气已经有些不客气了:“放手,我不想和你们动手动脚,你们别逼我。”
“哟?还动手?你行么?”锋子被朱明明挣扎的一下脱离自己手中,微微一怔,随即再上,两人死死的钳住朱明明,任凭朱明明叫骂,在众目睽睽下将朱明明架出办公室。
大办公厅里的人一见,一愣,随即全部站起身来。再怎么说,朱明明也还是他们的总经理。况且,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在办公室里将人架走,这是犯法的,身为员工的他们,当然不允许。
“说句话。”锋子一手抓着朱明明的手臂,一手揽着朱明明的脖子,俯耳说道:“你不说句话,他们还真以为我要绑架你了,到时还要报警,这特么上哪儿说理去?”
“放开!”朱明明冷声回应锋子。
锋子和马洪对视一眼,双双放开朱明明。长呼一口气,朱明明终是对拦着的众人说道:“都干自己的活,他们是我朋友,和我闹着玩。你们把手上的工作都总结一下,这几天公司股东会有变动,一周之内,要做好交接工作的准备。”
众人一听,先是鸦雀无声,而后议论纷纷。
马洪和锋子似乎并不关心这些事情,锋子重新揽上朱明明的脖子:“后事交代好了,现在去领死吧。”
朱明明苦笑一声,乔北赢得了胜利,还不忘向自己炫耀一番。不过,这的确是乔北的见格。
那就去吧,让他冷嘲热讽一通,然后,自己该干嘛干嘛。至于以后的路,孤单中行走,也不是不可以。
抑或,自己还可以等到许婧释放的那一天。他认为,许婧只不过卷入了与乔北的战争之中,并没有什么大罪,三个月?半年?一年?她总是要回来的。
自己,一无所有,只有那个女人。
下楼,上车。锋子拿了一个眼罩给朱明明戴上,并叮嘱道:“别乱动哈,这是绑架的规矩,你要露相了,说不得,我只有灭口了。”
朱明明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已经不需要说什么了。既然要来,那么,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车子开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到一个地方停下。锋子和马洪将朱明明左右夹住,左弯右绕,进了一间房间。然后朱明明就被锋子和马洪两人按在了一个沙发上。
“默数十下,然后自己把眼罩摘了。你的,明白?”锋子说的很正经,但语气很戏谑。
朱明明又是一声苦笑,他不知道锋子要干什么,但他知道,这一定是乔北想出来的陨招。他是想让自己承受更大的痛楚么?是想要将自己骂得狗血淋头、体无完肤么?
这么变态有意思么?
朱明明静静的等了许久,不见有人理会自己。锋子和马洪两人都似乎不在,房间里的空气都透着一股子诡异,朱明明深呼吸,自己伸手将眼罩摘了。
然后……
然后朱明明就呆了。
屋里很空旷,除了一套沙发和一个茶几之外,别无陈设。只是沙发面前的景色,让朱明明惊得目瞪口呆。
乔北和卢伟伟两个人,上身赤祼着,被五花大绑,跪立在自己面前。两人的背上还各自插着一根带着几片竹叶的小竹条,显然是刚从竹林里折下来不久,极其粗制滥造。
“明明,今天请你来,目的是负荆请罪,由于这里没荆条,暂且用竹条代替。我们错了,不该冤枉自己的兄弟,更不该轻易抛弃自己的兄弟。明明,我们是诚心诚意的,竹条就在我们肩上,你要心里有气,就尽管发泄吧,不要紧,我顶得住……”
乔北一脸虔诚,喃喃而语。
卢伟伟满目悲凄,不忍直视。
“……”见到两人,朱明明陡然激起自己的悲愤,却又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身体从沙发上弹起来,怔怔地望着两人,两瓣嘴唇张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明,是我不对,请你责罚我!当然,这死胖子居然对你动手,还打了你一拳,你有气,尽管向他发泄,不用给我面子!”乔北见朱明明立起,心里微微一惊,言语中不由得将责任重点转向卢伟伟。
卢伟伟马上炸了,怒目而视乔北:“你特么是首犯!要打也是先打你,我充其量算是从犯,打我十下,得打你一百下。我打成重伤,你必须死得不能再死!”
“滚!小爷叫你动手了吗?是你自己心怀鬼胎,不相信自己的兄弟,更是在没有我的批准之下,私自动手。明明,你给我狠狠地揍他,心里有多大火气,就用多大力气,不再考虑我,我就当什么也没看见。这里就我们三个人,你不用有顾虑。他敢反抗,我撂了他礼部尚书的职位,让他重新去当门童!”
“老子绝不去当门童!站三天,把老子的腿都站肿了一圈,我还没反抗呢!明明,我支持你,咱们一块反他娘的!”
“闭嘴!小爷还没说你,你倒好,沾着便宜就上。我宣布……”
“好了!”朱明明打断两人的胡扯。自己被马洪和锋子两人架来,一路上想着各种乔北对自己的奚落,没成想,一到地方,摘下眼罩,却看见两人给自己唱出这么一出戏。
本来还心里感动,可两人的争辩,让朱明明知道,这就是给自己上演一出戏而矣。
“好的。”乔北马上从地上站起来,笑眯眯的靠近朱明明:“你看,我就说明明知书达理,没有他不能理解的事情。伟伟,为了表达你的悔过之心,你赶紧的拿竹条鞭自己三十鞭,有多狠抽多狠。你要知道,男人就该对自己狠一点。”
“滚,你首犯都放了,老子从犯。”卢伟伟一见乔北起身,自己自然也不再跪立。
朱明明苦笑一声,看着两人:“玩够了吗?玩够了我该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
他知道,乔北接下来要干什么。除了滔滔不绝的对自己倾诉各种苦衷,就是巧言令色为自己辩解。抑或是,他们只是想用这种方法来奚落自己的下场,仅此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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