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被拉开了,奚伟的身影出现,身材并不魁梧,剃着小平头,穿着海军衫,绿裤子,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
屋内,一团凌乱,红砖墙上,贴着歌星的海报,锅碗瓢盆摞在斑驳木桌上,歪斜的角度像个醉汉,一张小床,就摆在靠窗的右侧,床单上的蓝格子已经变成了黑色。
我使劲揉着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是我认识的奚伟吗?
房门被拉开了,一个同样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进来了,齐耳的短发上,别着个红色的蝴蝶结。
是妻子,她怎么变得如此年轻?还有奚伟,明明是同学时的样子。
在这一刻,我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个时候,同桌的妻子是班级里最美的,红色的蝴蝶结,是她最醒目的标志。
奚伟走过去,面对面揽住妻子的双肩,而妻子似乎正在哭泣,我的呼吸变得急促,感觉额角的血管鼓胀跳动。
我怕,从来没有过的害怕,我怕看到奚伟将妻子推倒在脏乱小床上,那将会击碎我一切的美好。
突然,我感觉有条带子勒住了脖子,呼吸瞬间停滞,脑子陷入了昏沉。
一只大脚伸过来,将还没来及启动拍摄模式的相机,踢飞到楼下,相机落地碎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等我活过来的时候,正在一处空荡荡的屋子里,周身被绑得像个粽子,因为墙壁的支撑,才不至于倒下去。
正是夜间,月光透过厚厚的窗帘,照进屋子内,一切都是影影绰绰。
我想要高喊救命,却发现嘴里塞东西,根本喊不出来。
突然,我发现对面的墙角里,正坐着一名小女孩,她穿着碎花的小裙子,正仰着脸,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外面的世界。
小女孩的手里,拿着个铅笔刀,手指拨动着,不断开开合合,发出咔哒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这张小脸很熟悉,我努力去想,终于想起来了,却感觉毫毛都竖了起来。
是梦梦,周大柱的女儿。
后背蹭着墙壁的声音,还是被梦梦听到了,她慢腾腾的站起来,面无表情的向我走来,手中的铅笔刀还在发出瘆人的声音。
到了跟前,梦梦平静的看着我,缓缓将打开的铅笔刀,贴在我的脖子上。
跳动的动脉,能够清晰感受到刀子的风力,她只要使劲一划,我就将流血而死,能否进入西方极乐世界却不可知。
我睁开眼睛,看着梦梦,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虽然我没有哭,但那声音却很像是在哭。
梦梦咯咯笑了起来,小脸上写满了得意,她收回铅笔刀,仔细的放在裙子一侧的小兜里,说道:“叔叔,你给我的钱可不多啊!”
我无法说话,事实上,呼吸也很困难。
梦梦伸手来扯我口中的布条,拉扯出很长很长,我隐约看清了,那是一条女性的丝袜,似乎还能闻到酸臭的味道。
我转头吐了,吐出都是水,里面只有几颗米粒。
梦梦捂住了鼻子,等我转过头来,这才说道:“叔叔,你怎么被我爸爸给绑了?”
跟我猜测的一样,一个如此瘦弱的女孩子,不能将我捆在这里,我果然是被周大柱偷袭了。
“梦梦,你还小,不懂大人间的事情,我跟你爸爸之间,存在着误会。”
“我妈是你被推下水塘的。”
“不可能,叔叔绝不会做这种事儿,你爸爸被人骗了。还有你梦梦,你也被骗了。”我急急说。
“那个阿姨吗?”
梦梦很敏感,立刻想到了我的妻子,我点了点头,又说:“叔叔要是那么坏,怎么还敢去你家里。”
“那阿姨也去了,每次都给一大把钱,我爸美得光顾着笑,有一次还撞破了鼻子。”
梦梦说着,又把铅笔刀取出来,在手里摆弄着,咔哒咔哒的弄出动静来,看来是很难改的习惯。
“梦梦,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给钱多的未必是好人。”
“叔叔,等我长大了,是不是就能穿上我妈留下的袜子?”梦梦转移了话题,将丝袜从地上用两根小手指抓起来,在身上比量着,几乎跟她一般高。
“嗯,你长大了,就会有力气,成为漂亮的大姑娘。”
“我现在就很有力气。”梦梦扬了扬细细的小胳膊。
“我不信!”
“你为什么不信?”梦梦疑惑的问,呼呼向前打了几拳。
“你都解不开我身上的绳子,还说有力气。”
“我能!”
梦梦到底是小,不服气的走过来,开始撕扯绳子,憋得小脸通红,也没能解开。
“我就说,你没有力气吧!”此刻,我觉得自己很无耻,在骗一个孩子。
“我一定行!”
梦梦说着,举起手中的铅笔刀,很快就把绳子给割断了。
我终于自由了,一下子跳了起来,梦梦得意道:“叔叔,我把绳子弄开了吧?”
“梦梦,你爸爸去了哪里?”我问。
“他要去借一辆大卡车。”
我感觉头发都竖了起来,周大柱做事儿也太执着了,他,依然固执的想用大卡车撞死我。
“叔叔,你过来啊!让我再把你捆上。”梦梦很幼稚的说。
怎么可能,我早就瞄准了一扇木板门,快跑几步,抓住把手,用力一拉。
没拉动,外面居然锁着,梦梦终于明白了,她大声喊道:“爸,快回来啊,那位叔叔要跑了!”
“梦梦,别喊了!”我使劲的摆手,快步来到窗前,一把扯掉窗帘。
透过窗玻璃,我看到一片松树林,蔓延向上生长,形成了一座矮山。
居然在荒郊野外,这时,梦梦已经抱住了一条腿,铅笔刀朝着我的腿上刺来。
痛疼,让我更加清醒,求生的欲望,更是让我奋不顾身,胳膊肘向前一冲,哗啦,玻璃终于破碎了。
我拉开了窗户,奋力向外一跃,梦梦根本抱不住我,被摔倒在一边。
跳出了屋子,我打量着四周,果然是荒郊野外,这应该是个看林子的小屋。不远处,正有一条宽阔的公路,蔓延向无尽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