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瑞手里拿着料子样看了看,放到一旁,只对于嬷嬷道:“鲜艳颜色的尽量少一些,你也知道我喜欢素淡一点的。”
于嬷嬷点头:“公主说的是,不过,依奴婢看,到底是新嫁娘,鲜艳颜色的料子还是准备上一些,一两年之内,穿素色的总是不好。”
于嬷嬷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天瑞也无话可说,只好同意:“就照你的意思办吧,家具什么的让造办处弄好了给我过目。”
“是!”于嬷嬷笑笑答应了。
她又上前一步,才要说什么,却见冬末匆匆进来,见到天瑞的时候,一脸的气愤样子,急忙忙的行了礼嘴上不停的说道:“真是气死人了……”
“怎么了!”天瑞抬手,让于嬷嬷站到一边,看着冬末笑问。
冬末上前两步,站到天瑞旁边,低头道:“公主最近一段时间不再管理宫务,那些奴才们对咱们景仁宫可不像以前那般敬重了,还有,公主马上又要出嫁了,他们就更放肆起来,奴婢才听得的信儿,说是内务府要给公主选精奇嬷嬷,那些嬷嬷可着劲的钻营,想要陪公主出嫁呢,凌普最近一段时间又被太子遣出去办事,内务府官员们都被送礼打通了关节,可是给公主挑了几个出奇乖张没体统的人啊。”
天瑞听了,冷冷一笑,食指轻扣桌面:“你气个什么劲,这些早该想到的,但凡我手里还握着宫权,就是十个凌普不在,他们也不敢如此放肆。”
“公主!”于嬷嬷听了,气的咬牙切齿:“这些人是想钱想疯了,也不瞧瞧公主什么身份,虽然现在不掌权了,可到底还是太子的胞姐,他们就敢这么不放在眼里,以后还得了,照奴婢的意思,这些人该好好的治上一治,也好让他们长长记性,知道公主是个不能欺负的。”
三格格的婚礼于嬷嬷可还记忆尤新呢,那些有手段的精奇嬷嬷可把三格格折腾个够呛,还有,送去的那两个试婚的格格,现在可着劲的和三格格争宠呢,于嬷嬷是老人,什么没见过,一听那精奇嬷嬷的事情,就替天瑞担心的不行,好容易公主熬的要出嫁了,这些人还想下绊子,万一将来公主因为这些个老东西和额驸再感情不合……
于嬷嬷想都不敢想下去了,天瑞可是她奶大的,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看到天瑞有一点的难受。
“劳嬷嬷挂念了。”天瑞把料子推到一边,双手捏着桌沿,一脸甜美笑容:“您也别替我担心,我到底不是三格格,这些手段我还不放在眼里,他们乐意折腾,我就让他们折腾个够,看看到底是哪个吃亏。”
如此,于嬷嬷也稍稍放了些心,就退到一旁不语,她也知道天瑞的性格,决定的事情很难再更改的。
只冬末还有些愤恨不平的样子,小拳头握的死紧:“这也太便宜他们了吧,如此打公主的主意,照奴婢的意思,就该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天瑞摆摆手:“不碍的,我倒是想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招,反正这日子还长着呢,想蹦达的尽量的往外蹦,到最后咱们一起算总帐。”
冬末点头:“公主这话说的是,反正咱们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早晚有一天得狠狠的治治这帮小人。”
这里说完了事情,于嬷嬷又拿了首饰单子给天瑞瞧,瞧完之后出去指挥小宫女们收拾整理那些绣好了的嫁妆。
天瑞等冬末安静下来之后,就从一旁盒子里摸出那还没有绣完的荷包继续受罪,话说,她绣的荷包还是挑最简单的图案绣的呢,上面就只一颗碧绿小草,就这,还费了她好些时间,若是绣那些复杂漂亮的图案,天瑞想着,再过一年她都绣不完的。
冬末见天瑞坐着静静的绣花,走过去轻轻瞄了一眼,就这一眼,她就想笑,实在忍的难受,告退出去之后,找个没人的角落笑了个痛快。
实在是好笑,天瑞这么一个几乎十项全能的完美女子,竟然于女孩子最该精通的女红一道一窍不通,就她绣的那小草,猛一看根本就分辨不出是什么来,只看到绿乎乎一片,歪歪扭扭的,还有那针脚长短不齐,更是毛毛糙糙,和天瑞那精致完美之极的容颜,还有那双灵巧纤细的手根本就不搭啊。
冬末实在想象不到,等天瑞出嫁以后,忠靖侯腰上挂上天瑞绣的这荷包还怎么出门,话说,丢死人了。
不过,冬末看天瑞的样子,只在乎赶紧把东西绣好,根本没有在意到底做工如何,忍不住替忠靖侯掬一把辛酸泪,到时候,忠靖侯可有的苦受了,戴上这荷包,出门就会被嘲笑,可若不戴,冬末很敢肯定,忠靖侯的胆子还没有那么大。
冬末在外边憋笑,天瑞终于绣完了这只小草荷包,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怎么着,那也有个草的样子不是?
她这里才要再拿一块布料接着绣,就听到门外传来冬末的声音:“公主,魏公公求见……”
天瑞放下布料,让冬末请魏珠进来,魏珠一脸笑意的朝天瑞嗑了头,起身后道:“公主,皇上请您去乾清宫呢,说是有事情要商量。”
一听是康熙叫她,天瑞脸色有些发冷,不过还是站起来对魏珠和气的说了一番话,把魏珠打发走之后,天瑞换了衣服,带着几个小太监去了乾清宫。
东暖阁内,康熙一个人在屋里,伺侯的人皆被赶了出来,天瑞进来的时候,就见一室的冷清,康熙一个人静静坐在炕上,面前摆着炕桌,桌上放着棋盘,他自己一手执白一手执黑,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给皇阿玛请安。”天瑞行了礼,坐到康熙对面,看他棋盘上已经放了好些黑子白子,不过,却还看不出什么输赢来。
康熙丢下手中的黑白玉棋子,朝天瑞看了一眼,笑了笑道:“丫头啊,还在生皇阿玛的气啊,你这孩子,气性还真是大,咱们父女两个有什么事情不能讲,偏一气之下不理会皇阿玛了,得,朕肚量大些,给你陪个不是行不?”
难得的,康熙竟然先主动道了歉,天瑞如果再紧抓着事情不放,就显的有些小家子气了,虽然心里还是窝着火的,天瑞面上还要表现的欣喜异常。
“是女儿的不是,哪里敢让皇阿玛陪不是。”天瑞笑笑,站起来朝康熙蹲了蹲:“女儿这里先给皇阿玛陪不是了。”
她心说反正她是快要出嫁的人了,与其和康熙闹别扭,到最后影响父女感情,还不如顺势找个台阶下,也好让康熙放心一点,等她出宫以后,要做什么事情做不来。
“好,好!”康熙高兴的大笑,一指对面的位子道:“坐吧!”
等天瑞再度坐好之后,康熙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摸出一叠纸来,放到天瑞面前,指着那纸道:“你看看,这都是给你的,要是不喜欢的话,皇阿玛再给你换。”
天瑞愣了一下,拿过那叠纸来一张张翻看了起来,却原来,这些都是些银票还有庄子的地契。
“皇阿玛,这?”天瑞有些不明白了,她的嫁妆不是内务府在打理吗,怎么康熙竟然亲自上阵了。
康熙拿手指在唇上嘘了一声,小声道:“你的嫁妆皇阿玛都过目了,不过,那些东西外表瞧着光鲜,却是不顶吃用的,难道你饿了还能吃首饰布料子不成,还有啊,公主府建的虽好,可住久了也会闷到,朕知道你喜欢温泉,就在小汤山上给你建了一座温泉庄子,地契也交到你手里了。”
叹了口气,康熙再度温声道:“朕养了你二十来年,平常总跟在朕的身边,你受了什么委屈,朕也能给你出气,可出嫁就不一样了,虽然你是公主,金枝玉叶的,也没人敢怎么着你,可嫁了人,就不如女孩子那么随意了,你要是和小石头生气吵架了,朕便是当皇帝的,也不能总向着你不是。”
听康熙这么一说,天瑞心又软了下来,不管怎么说,康熙对她是有利用,也常常给她出难题,可到底对她还是很爱护的,当年她一出生仁孝皇后就没了,要不是康熙护着,她能长大?她就是再有本事,一个婴儿能做什么?
当初,康熙就为了怕她和保成被人陷害,把他们俩亲自接到乾清宫住着,三藩之乱啊,那么忙的情况下,康熙还每天要抽出好多时间来照料看护他们,这对一个皇帝来说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
天瑞心里叹了口气,她也不能拿寻常父女之情来要求康熙了,那也完全是不现实的。
别说当皇帝的了,就是那平常的权贵大臣之家,做女儿的大多数还不是被当做联姻的筹码吗,至少,康熙在给她指婚之前还是考虑到了她的心情,也找了一个她最有好感的人来让她下嫁,这些怕也够了吧。
她这里胡思乱想,康熙却还在继续感叹:“朕知道你性子倔,喜欢得理不饶人,朕是你皇阿玛,你是朕的女儿,无论怎么着,朕也不会和你生份的,可小石头就不一样了,那到底还是你丈夫,以后啊,你能忍让的,也且忍让着一些,日子也能好过些。”
“是,女儿明白,能忍让的,女儿都忍让着些。”天瑞低头,小声说道。
康熙这时候却也皱起眉头来,一捏桌子:“忍让是不假,可也不能太窝囊了,你到底还是大清的公主,该摆的谱也得摆出来,省的让人看轻了,小石头要是做错了,你怎么着都无妨,自有朕给你做主。”
这话说的倒也大气,是嫁女儿的父亲该有的反应,天瑞偷笑一下,点头应了下来。
康熙见天瑞脸上表情缓和了好多,心里也痛快了一些,这几天天瑞不理会他,还真让他尝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啊。
笑了笑,康熙一指天瑞手上拿的另一张纸道:“你自小喜欢梅花,朕在西山脚下还给你准备了一座庄子,里边专种了各色的梅花,朕也命人找了最有经验的花匠看顾着,等冬天一到,你就能去赏雪观梅,倒也是一件乐事。”
康熙絮絮叨叨的叮嘱天瑞,说来说去,又道:“那银票你也收好,就你那俸禄还有陪嫁庄子上的出产,也是不够你花用的,这些钱也能补贴一二……”
“女儿晓得了!”天瑞翻完之后,把银票和地契分别装好,这才抬头看向康熙,眼里泪光闪现:“女儿出嫁之后,皇阿玛也要多加保重,那些折子什么的,您批不完,就让保成几个担着些,还有,您虽然面上不显老,可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往后别总熬夜了,对身子骨不好,别总让女儿挂念。”
天瑞这么一讲,老康又想起天瑞的种种好处来,天冷了记得嘱咐他添衣,热的时候记得让他消暑,时不时的瞧着他多休息,熬夜的时候还总不忘给他做宵夜。
一想到此处,再看看天瑞,老康就觉得吧,天瑞出嫁走后,怕难找到这么一个对他关心又如此知冷知热的人了,忍不住竟是老泪纵横,哭的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