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传在耳里的均是百里挑一的一些风流事迹,他生得俊俏,家中又有资产,满城的姑娘都变着法子引起他的注意,接受他的青睐。爹爹骂我没本事,将我关在暗房自醒,我很恨,我恨娘亲丢下我修行,我恨爹爹只是拿我作权位的阶梯,我更恨百里挑一全然不顾儿时的情谊,风流成性!”说到此处,邢沛柔已是咬牙切齿,抱住双膝的手也越发的用力,眼里散发着骇人的精光。或许,是因为对百里挑一抱有太多的希望,才会受极大的刺激,再加上日后百里挑一的滥情,父亲的责罚,母亲的不闻不问,才会致使得她做出过于偏激的事情来。
看着邢沛柔因太过激动而稍稍变形的脸,我于心不忍,挪着臀移过去,伸手揽过她有些僵硬的肩,好生安慰道:“乖,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过去了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你与百里挑一能相生相守一辈子,这是件高兴的事!”
“嗯,谢谢你,越姑娘,若没有你,我想我也没有能与百里大哥坦诚相待的机会了!”
“其实我也没怎样,都是你的丫环芙菊的功劳!”
“芙菊一直都很忠心,我知道!”
几句话下来,颇为成功的缓和了她内心的悲恸,看着那双已变得明亮的杏眼,我竟然展开翩翩联想,想象着日后与二蛋重逢时的光景。
“想他了?”邢沛柔见我没了声响,拉起我的手放在她的膝盖上询问道。
“呵呵,是啊,是想了!”邢沛柔的声音打断了我无边的遐想,“打从与他分开,已接近半个月,我竟不知我对他的思念有如此强烈。”我抽回手,掏出脖子上的半块血玉,托在掌心中,神色有些暗然。不知为何,对着邢沛柔我竟有如此多的话要讲,或许这便是爱屋及屋,我信着百里,附带着我也信了他爱的人。
“世子留下你是为保护你,像百里大哥一般,因不想我卷入男人的纷争中,故才刻意冷落,这一点上,男人的看法都是一样,只是作法上有些不同罢了。”邢沛柔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她已完全释然,此时若重新审视她,会发现较之以往,她身上蒙了一层别样的光环,是宽容吗?
这晚与她聊了很多,关于百里挑一的,关于二蛋的,也关于我的身世。至于对于这场权势的斗争却有灵犀般避之不谈,心底中,两人都认为斗争是男人之间的事,女人只要好好依附着心爱的男人便够了。
聊得晚了,也聊得累了,不知不觉间竟相拥去睡了。只觉才睡不过一会,便听见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叫声。
“小姐,越姑娘,起来了!”
“别吵,再睡会。”
“练琴吗?更衣吧!”
对于芙菊清辰的唤床声,拥有两种不同人生的女人,也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老爷带着小沐姑娘由北门走了,如今城门大开,百里公子说,待小姐和姑娘用完早膳后便可出发。”一听可以出发北上,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紧张,不觉间已经洗漱完毕。
“百里,早啊!”下楼用餐,与百里挑一别有深意的打着招呼,百里挑一见了我身后的邢沛柔,俊脸一红,忙低头假装用心的吃着冒热气的小笼包子。
“芙菊什么时候出来的?”见百里挑一与邢沛柔表面无话,却暗传情愫,我投给芙菊一个“你懂的”表情。
“老爷出发后我便跟着出来了。”芙菊瞧了瞧淌在爱河里的男人与女人,坏坏的笑着,出口的却是极为认真的话语。
“没有发现邢小姐不在府中吗?”我又挤眉弄眼,惹得芙菊得意的翘起小辫子。
“知道,不过相当于不知道?”芙菊晃着脑袋,夹着酸菜。
“什么意思?”我是真的不懂,这都是些什么人,知道便知道,怎么会等于不知道。
“叔叔膝下无子。”邢沛柔似游回情岸中,听到我们的对话搭腔道,“叔叔对我极是宠爱,一直以来我只敢在叔叔的怀中撒娇,在他眼里我便是他的亲生女儿。昨夜若是叔叔当真要阻拦,我们哪能轻易地便出了邢府。想必知道知道我与百里大哥一起,故此既便知道也权当不知。记得叔叔曾说,只要我幸福便好!”
“既然如此,那我们何时出发?”听着邢沛柔娓娓道来,我蓦然想起自己的前世今生,齐人自有齐人福,邢沛柔虽然不得父母见待,但有叔如此,也可满足,如今又有百里挑一贴身相陪,也算是守得天开见月明!
“填饱肚子后,便走水路,稍后正好有一支船队要去京都,我已联系妥当了!”说完,百里挑一执起坐在他右方的邢沛柔的手含情脉脉道,“沛柔,完成此次任务,我便带你去渔村,打打渔晒晒网,再生一大堆孩子,那里是没人会可以打扰我们!”
“百里大哥,你怎能当着……讨厌!”邢沛柔听到生孩子时立即面红耳赤,轻轻地在百里挑一的胸前捶了一记,随后又似孩子般娇羞道,“我都听你的!”
如此,引来我与芙菊大笑连连。
稍我们上京的是百里家的一支船队,专门负责运送南北两地的货物,邢辉天走的是官道,行的是车马,所以按照百里挑一的说法,我们能早他四五日进京,我与博安相会之时,便是小沐出逃之日。
轻过这几日的调理,我身上不轻不重的伤也算是全好了,那些荆棘划伤的脸面所幸也没有留下伤疤。在船舱里呆的闷了,便往船头站站,吹吹江风,看看江畔的柳絮:这个时候,正是柳絮迎风飞舞的日子,无数的絮花如同腊月的飘雪一般乘风飞扬,有的落入江中,皑在水面上,有的落在江畔,驻在草尖,一阵风吹来又飘飘洒洒舞了起来。望着那片随风起舞的絮花,碎碎念着这个可以令我产生亢奋的名字:博安,博安!
“今日五月二十,算算行程,不日便可抵达京都。”不知何时,百里挑一站在旁边,双手背向后腰,遥望着江流的源头。
“抵达京都后有何打算?真要去渔村过着那闲去野鹤的生活吗,这不像一向以风流自许的你!”我侧过头看着他,江风吹起了我垂下的长发,也同时撂起他的衣角,却撂不起他那身傲然的正气。平心而论,二蛋老实惯了,他需要百里挑里这样的帮手!顺着他的视线,我也望向了江流的上游,似乎可以看见,二蛋便在那里与我招手。
“远离纷争,吾之夙愿!”看似心灰意冷的话,平淡中又掩藏着不甘。
“而我却不作苟同!”我直接说道。
“为何?”百里挑一略微诧异,收起视线挑着眉看着我,似笑非笑,“我倒要听听你是如何的不作苟同。”
“如果你真是心灰意冷,就不会去做那赏金猎人的活计,以江湖侠客的身份锄强扶弱;如果你真是潜心远离,便也不会接下护送我的任务,让自己身陷入泥潭之中;我不知道二蛋在做什么,但冥冥之中我心有感,这必是一场财与权的较量,你们百里世家与二蛋注定是一条绳上的蚱蜢。渔村确是一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然而你却不是闲云野鹤!”我回身面向百里挑一,眼波流转,千分热忱。
“可是那又怎样,相信有大哥的辅助,世子定能度过难关。”百里挑一看我的眼神平静异常,无波无澜。顿了一会儿,又道:“而且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入东厥,西方的蛮荒地带,不适合她。当初我故意冷落她便是为不让她卷入权势的斗争,可是邢辉云毫不珍惜这个女儿,既然如此,我便带她远离这肮脏的世界。渔村是靖王的势力范围,即便是皇上也鞭长莫及。”
各自都是为了各自的爱人,虽想法行为不同,但情感一致,如此,我还有什么好去劝说呢?“你我相识虽不足一月,却对我照顾有加,处处以为我先,若说这只是为了任务谁会去信?我俨然已将你认作兄长,如不嫌弃,我们便结为异性兄妹如何?”
听说我的真诚,百里挑一先是一愣,随后指出食指弹了弹我的额头,笑道:“你这个鬼灵精,先是说服我留京助你的二蛋,劝说不成便以兄妹相认,日后若妹子有事相求,为兄必是不愿也不会冷眼旁观,如此还不是要助你的二蛋?”
“邢姑娘日日念叨百里兄长如何如何的机智聪颖,如何如何的洞查先机,我偏不信,如今可不得不信,想不服都不成!”见我的那点小心思被百里挑一揭穿,便厚颜无耻的拍着马屁,话说这招是从那张大海身上学来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也是有他的道理。
探眼望去,百里挑一倒是一脸和气,显然是不与我那点小心思计较了,便再次厚着脸皮堆着笑脸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认你作大哥我可是真心实意的,好歹给句话吧,我这妹子你倒是认不认?”
百里挑一的食指连连对着我的鼻尖轻点,一面自嘲道:“呵呵,想我百里挑一活了几十年,今日算是知道被小女子算计是何种滋味了,也罢也罢,谁叫那小女子是我新认的妹子呢!”
“兄长在上,请受小妹一拜!”我听得欣喜,急忙下拜叩首,生怕晚了一步百里挑便要反悔。
“好妹子,快快起来!”百里挑一见我如此郑重,忙拉我起来,极为凝重的瞧着我,“既已拜了兄长,莫管日后如何,眼下的路大歌怕是要为你安排好了。妹子,到了京都码头,你且着男装,我已指了亲信在码头接应你,届时我不露面,由他将你送往靖王府,接下来的事世子自会处理。日后妹子若是有事,也可知会他,他认得你,自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