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外感风邪”的诊断,康熙心中很无奈。
今早九阿哥去的是百望山,不是其他的山头吧?
总共就几十丈高的小山头,这初伏时节,就吹了风了?
他有些理解儿媳妇了。
看孩子似的看着九阿哥,精心得不行。
想想也是,就九阿哥这样的小身板,要是不看顾的金贵些,老是爱添毛病。
看着手边的石斛茶,他就捡起一个折子来,是云贵总督的请安折子。
云贵总督今年的端阳贡品,主要还是以普洱茶为主,茶饼、芽茶、芯茶、茶膏等。
其他就是象牙、茯苓、雄精跟朱砂这四样。
要加上石斛与三七么?
康熙有些犹豫。
石斛生长在险峻之处。
真要成了贡品,怕地方官借此勒逼百姓,有违天和。
还是算了。
他也想到了九阿哥的茶山。
或许不用经过地方官府,就能从云南收购足额的石斛,放在御药房备用。
*
北五所中,前院。
既然来了,还是饭时,谁还肯走呢?
如果是九阿哥真的病重,大家也没有其他心情,眼见着活蹦乱跳的,大家就不肯走了。
十四阿哥道:“不给就不给,我全都用肚子装回去,今儿就吃全蛋宴!”
十三阿哥则是笑道:“九哥,我想吃酥酪、冰粉、凉糕……”
这些东西,都不是现做的,多少膳房冰箱里放着的。
赶上什么就吃什么好了。
十阿哥今日在外跑了一天,中午也没怎么垫巴,也想要吃口清爽的。
九阿哥就叫了小棠吩咐下去。
全蛋宴就全蛋宴吧,鸡蛋都是快手菜。
小棠就按照膳房现有的食谱,带人做了一桌子鸡蛋菜。
凉菜,鸡蛋卷,鸡蛋丝拌黄瓜丝。
蒸菜,水蒸蛋跟五花肉卧鸡蛋。
炒菜,鱼香鸡蛋跟木樨肉。
红烧菜,糖醋荷包蛋跟金钱蛋。
外加上拔丝白果与鸡蛋榨菜汤。
饽饽是烧饼夹鸡蛋跟鸡蛋菠菜饼。
另有十三阿哥提的酥酪跟凉糕,还有十阿哥想要吃的清爽冷面。
一桌子上来的,看着琳琅满目的。
十四阿哥笑道:“这得用了一百多枚鸡蛋吧?我可要吃回本!”
十三阿哥与十阿哥不理他,只看着其中没有吃过的几样菜。
九阿哥就在前头跟他们一起吃了。
*
后房,舒舒过来跟伯夫人一起吃饭。
两人吃饭,也没有摆一桌子,就是挑了几个咸口的鸡蛋菜上了。
眼见着舒舒吃了一碗饭就撂下快子,伯夫人有些不放心,道:“是不是头午折腾累到了?你也是,大热天的,不好好在家养着,折腾什么?”
舒舒摇头道:“没累着,就是中午冷面多吃了几口,还没有太克化。”
伯夫人听了,这才放心。
舒舒想起了庄子里的牛,数量太少了,概率也小,没有看到“痘牛”。
她还是想要将阿玛拉进来。
这样阿玛那边不得全功,也能借些光。
这牛还是要多多益善。
不能老想着,还是要加速。
她就道:“每年中秋后,蒙古王公就进京轮班,一直到来年二月才走,前后大半年的功夫,地安门的铺子,我打算叫人上奶食与羊肉,专门做蒙餐。”
伯夫人对生意之事不大精通,可是对人情世故却是晓得的。
她就道:“地安门在紫禁城北边,内馆在南边,是不是隔的太远了?谁那么老远,跑出去七、八里地吃饭去?顶好还是东四大街,你那边没有铺子的话,就拿了西四跟鼓楼的铺子置换,应该不难。”
这几处人流最多的还是鼓楼大街,其次是西四大街,最差的是东四大街。
所以伯夫人说置换不难。
舒舒听了,拍了下脑门。
还真是傻了。
后世长安街到地安门不算远,眼下可还真是远了。
她就道:“嗯,那回头叫人看看东四的铺子,有没有合适的……”
这不过是个由头,是买更多牛的由头。
她懒洋洋道:“朝廷有禁令,不许无故宰杀耕牛,可是听说皇城里上个月被封的那个酒楼,居然堂而皇之的卖牛肉锅子与牛杂锅,那个太过了,我只打算叫人多做奶食,回头跟阿玛说,让他帮我再买一百头母牛。”
伯夫人听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舒舒的额头。
舒舒抬头望过去。
“也没发烧啊,怎么就说胡话了?”伯夫人看着舒舒不解道。
舒舒望过去,有些湖涂。
就是一个养牛,怎么成了胡话?
伯夫人道:“你当养牛是养鸡养鸭呢,一天二两饲料就够了,一个庄子,养上十头八头耕牛还罢了,居然还想要买上百头牛?八旗牛羊牧场,好几十亩地才养一头牛,你那庄子不种庄稼,全都用来种牧草么?”
舒舒目瞪口呆。
关于养牛,还真是理论知识不熟悉。
伯夫人又道:“你要的是白食,那怎么就惦记养牛了?直接打发去口外,找个就近的部落定白食就是了,奶饼子、奶豆腐、奶嚼口什么的,就算多花些钱,也比你养牛的抛费小啊……”
舒舒讪讪。
她缺的是白食么?
她想要的是母牛。
这母牛多了,看到痘牛的概率就大了,牛痘之事就能加速。
舒舒就道:“主要是担心外头的不干净,到底是入口的东西。”
伯夫人就道:“那就打发去丰台,那边有些人家有牛,直接收牛奶就是了,就是夏天容易酸了,只能做奶豆腐了。”
舒舒忙道:“奶豆腐就好啊,到时候家里每餐也要预备上,这个可以强健筋骨呢,小孩子吃了长得壮,大人吃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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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她可以吩咐下去,叫人挑健康的牛收牛奶,不健康的牛都记下来。
如此,也算是找到由头。
回头将相似病症的牛买过来,就能下一步了。
伯夫人道:“那你就试试,总比你惦记养牛要省事儿。”
她也是舒舒这个年龄过来的,晓得最是爱自己拿主意的时候。
她也不拦着。
这一天天的过日子,也不能太闲了,找点事儿操心是好事儿。
要不然将注意力都放在九阿哥与孩子身上,眼下看着不错,可长远以往呢?
以后夫妻情澹、儿女成家的时候,就剩下寂寞了。
女人立世,想要过的从容,心当大些,爱怎么张罗就怎么张罗吧……
*
前院正堂。
四兄弟将一桌子的饭菜,吃得七七八八。
九阿哥说是不给十四阿哥鸡蛋,实际上下午已经叫人送到各处膳房了。
瞧着十四阿哥摸着肚子的样子,九阿哥觉得亏了,道:“下回不许点菜了!”
怎么就后知后觉被十四阿哥带偏了呢?
看来当哥哥就是这样,老想要护着弟弟。
不过十四阿哥不经惯,还是要敲打一二,省得蹬鼻子上脸。
十四阿哥立时道:“不点不点,下回预备什么吃什么!”
嘻嘻,这就预约了下一顿,真好。
大家吃完就散了。
九阿哥回了正房,道:“明年十三阿哥就成丁了,要出上书房,到时候就剩下十四阿哥单蹦一个了……”
舒舒则是想到了讷尔苏。
眼下除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下头略大的就是阿克墩跟讷尔苏。
其中阿克墩比十四阿哥小三岁,讷尔苏比十四阿哥小两岁。
平郡王可是“十四阿哥党”的中坚人物。
眼下看来,这叔侄走到一起,可是意料之中。
十四阿哥还要在上书房待两年,正好是没了小伙伴的两年,与讷尔苏的关系突飞勐进也说得过去。
她就道:“平郡王要在宫里养育到成丁么?”
九阿哥点头道:“王府没有大人了。”
有个堂兄弟比讷尔苏还小两岁。
他继母还年轻,带了几岁的格格回娘家住去了。
等到平郡王成丁,宫里给指了郡王福晋,那边王府的日子才能支撑起来。
舒舒算了下时间,那就是五、六年之后了。
讷尔苏跟十三阿哥毗邻而居,十三阿哥性子还义气,怜惜讷尔苏没爹没娘,应该会多照顾一二。
这叔侄俩的情分应该也不差。
这或许就是讷尔苏被问罪,可是爵位依旧在他儿孙里承袭的主要原因吧?
“九龙夺嫡”,牵扯进去的其实没有什么外人,不是姓爱新觉罗的宗室,就是各皇子母族、妻族牵扯的姻亲。
如今,自家算是退出来了吧?
舒舒目光柔和的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探头过来,小声道:“想了,再忍忍,过了这两天……”
虽说热伤风跟时疫不同,说是不过人,可是九阿哥不放心,担心太过亲近,过了病气给舒舒。
舒舒手痒,没有忍着,在他腰上掐了两把,道:“大白天的,满脑子想什么呢?”
九阿哥带了委屈道:“都两天没那什么了,你就不想爷……”
舒舒见他没完没了的,轻哼道:“想,那两天后,我再好好收拾爷!”
九阿哥也不干了,在她脸上掐了一下,不忿道:“抢爷的词儿!”
夫妻俩逗闷子,也到了掌灯时分。
舒舒看了外头一眼,道:“也不知道何玉柱回来没有?”
之前打发他进城退帖子的时候,跟他吩咐过了,时间紧的话,今晚就直接回皇子府,不用出城。
九阿哥道:“戌正三刻才关城门呢,怎么会耽搁到那时候?”
正说着,外头有了动静。
何玉柱回来了。
“爷,福晋,那个高巡抚是求药,他老娘七十了,前阵子中风瘫了,听人说石斛茶活血化瘀,能改良中风症状,就厚着面皮过来求药了,贝子府那边也求了,就是去的晚了,只得了二两,怕不够,就给爷这边递了帖子,他正好从广东回来,带了些土仪,想着孝敬了爷,看能不能换回些石斛……”
“奴才就放下一罐石斛,说是九爷担心他们求药,没说其他的……”
孝子可悯。
何玉柱还带回了高巡抚的土仪单子,上面罗列了十来种广东特产。
有药材沉香跟橘红,有用的鼻烟壶跟花卉扇,还有穿的各色葛布跟纱布。
九阿哥看了,递给舒舒道:“还算是老实,只是去年存了不少橘红,足够用了,那就要沉香跟鼻烟壶?”
鼻烟壶赏人体面。
沉香可以存着。
舒舒没有异议。
“那个石总兵家里看着不富裕,听说是养了不少残废老兵,他请见九爷,是带了些土仪回京,想要看看有没有爷需要的,没有的话,再送到铺子里寄售……”
说着,何玉柱也递上石总兵的土仪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