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安西地区检察署检察长办公室。
高宝震检察长脸色严峻。
坐在宽大办公桌对面垂头丧气的男子是李凡检察官,也就是对王京墨记者提起诽谤罪诉讼的检察官。
“这个听证会你必须要去!”高宝震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王京墨记者的代表律师,向安西地区律师公会举报了李凡检察官,认为他起诉王京墨记者属于无端行为,违反了检察官职业守则,很可能还涉及利用公权力对公民人权的打压。
虽然李凡已经向法庭撤回了关于王京墨诽谤罪的诉讼,但还是需要去地区律师公会接受质询。
对怀疑检察官违反职业操守的无端行为,还未严重到或者没有明确证据涉及违法犯罪的。
主要由王国司法部职业责任办公室和各地区律师公会监督。
地区律师公会实则是律师行业的自律组织,和官方无关。
但是,其有取缔律师牌的资格。
正式检察官都是职业律师,一旦被取消律师牌,实际等于检察官也做不成了。
而地区律师公会除了那些老行尊,实际上地区法院首席法官、地区检察署检察长等在公会内影响力也相当之大。
原本的法律荒漠地区,安西地区没什么法律行业的真正老前辈,几个老人都是前朝余孽似的人物,高宝震检察长在公会里是很有话语权的。
李凡就是希望能得到检察长的支持,而不必去接受什么质询。
高宝震脸色很冷,显然这家伙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摇摇头:“你去吧!”
李凡无奈离开。
看着他背影,高宝震深深叹口气,本来挺看好他的,但是,这次怕是保不住他了。
从王国地区法院开始审理十几名纳税人控告安西市政厅开始,这个案子,就很有了导向性。
怕是……
高宝震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看着东北新京的方向,铅块似的云朵,压的人仿佛喘不过气。
学法律的,从一定程度,可能是最了解他老人家的。
他颁布的一条条法令,曾经讲过的一些话,那些意图到底是什么?
一个比曾经的东海还要开明的理想法制社会。
可是安山的权势人物,却还活在过去,这次,他们只怕会输掉一切。
不过,他老人家,真值得每个法律人敬佩,没有雷霆万钧的派出什么专案组将这些尸位素餐的家伙全抓起来,而是用法律手段来解决,如此就不会破坏自治领的法制基础。
权势如他老人家,解决问题也在法律框架内,以后又何况旁人呢?
高宝震看着新京方向,突然笑了,想通了很关键的一个问题,是啊,或许自己在这次极为严重的风波中也会受到波及折戟沉沙,但是,安西,这个曾经被各种奴隶主、军阀们压迫了数百年之地,或许真的有了光明的未来,自己一时的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太阳,从铅块似的云团上跳出来,云团边缘映射着梦幻的光晕,笼罩着大地的阴影正渐渐散去。
……
很古雅的茶馆雅间内,坐着个颤悠悠的老先生,马褂黑袍,很传统的服饰,人也精瘦的一股风能吹走一般。
他是本地前道尹公署的审判院副审判长。
因为一向清廉洁身自好、乐善好施,所以,哪怕前审判长等一堆权贵都被判了绞刑到各种徒刑,他却独善其身不说,还被聘任为自治领法律顾问,安西地区律师公会组建后,他不但加入了公会,还被所有会员选为十一名委员之一。
他正慢慢点上旱烟袋,对面赔笑坐着的是李凡,按辈分,是他族里的孙辈,喊他“二爷”。
“现在的法律,我是不懂的。”李二爷晃灭点旱烟袋的火柴,“你不也说了吗?已经撤诉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一时判断失误了嘛?神仙也会犯错,所以,你实话实说,怕什么?”
李凡立时一喜,“是,二爷,我真知道错了!当时真觉得他就是诽谤了人嘛!”
“不过啊,现在事儿都透着新鲜,小白人能告道署衙门,有意思。”李二爷嘬着旱烟袋,呵呵笑着。
“是啊,还是二爷您当权那时代好……”
李凡话没说完,李二爷脸一冷,“不要胡说八道,我那时代,改朝换代了,我这前朝官员脑袋还能留的下来?”
“是,是。”李凡不敢再说。
“我呀,其实就是个摆设,我明白这点,可这公会,怎么还能,哦,算是弹劾吧,这公会,不就是民间组织么,也没工钱,也没品阶,有牌的律师就自动成为了会员,怎么还能弹劾你这检察官呢?”李二爷满脸的新奇,实在是觉得一切都很新鲜。
李凡苦笑,“是呢,要不说,我就觉得不合理么?”
李二爷道:“不过你也知道错了,就是有一点啊,这小白人正起诉衙门口呢,你把人抓了?有点巧了不是?”
李凡想了想,露出羞愧之色,“二爷,不瞒您说吧,是,我抓他是故意的,当时就是气不过,就像您说的,哪有小白人起诉衙门的?”
李二爷吧嗒着烟袋,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见这老先生自顾自眯着眼享受烟雾腾腾,李凡起身:“二爷,您歇着,我走了!”
李二爷眯着眼睛点头,听着李凡撩开门帘离去。
李二爷突然就睁开了眼睛,说道:“玲儿啊,去,挂个电话给高宝震,就说这小兔崽子就是故意害人,自己承认了!我肯定投票同意给他最严厉的惩戒!就是吊销律师牌是吧?他这检察官也就被撤了?”
正泡工夫茶的女子好笑,“二爷,您这是诳他呢?套他话?”
李二爷眯着眼睛,满是兴奋的光,“这新法新世界啊,我是不明白,但听着就好,比以前好,我呢,看来还不是纯摆设,这些兔崽子是人是鬼,我还说得上话,嘿嘿,有意思,有意思!”
女子无奈,“二爷,知道你无聊,但咱悠着点,别四处去找事儿,可小心被人打闷棍。”
李二爷眯眼吧嗒烟袋,懒得再理会她。
二人相差四十来岁,但伉俪情深,感情一直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