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帘子,隐约可见屋外飘飘洒洒的雪,这帘子并不透风,加上炉子产生的热量,屋里十分暖和。
清幽绝尘的乐声还在继续,里面的乐人似乎没有看到之前,堂堂天机先生“调戏”后生小辈的情景,只是低头奏曲,她的眼里好像只乐器,这乐器似是她的全部。
林妙然端庄地坐在那里,没了之前的嘻闹之态,看着宁静问道:“你知道为什么这回斗法,我会接见魁首吗?”
宁静摇了摇头,对于林妙然前后不同的转换多少有些诧异。
她点了点头,“翰林大学近几年以来,不断发生灵异事件,致使许多远无辜之人丧命,你知道根源所在吗?”
“根源所在?”宁静忽然想起,他在翰林大学三十三层的楼上,看到南方一片阴云遮蔽,怨气冲天,并且对翰林大学这个方向形成了包围的趋势,又想起在万象小区看到的被镇压在地底挣扎的众多怨灵。
“万象小区,一切来自于这里。你还曾来过这个地方,对吧?”
宁静点头。
“它的存在,要比你想象之中更加可怕,以万象小区为中心,底下镇压着无数怨灵,近日我祈福占卜,预知那里的封印即将破碎,怨灵出世,我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宁静大吃一惊,他可是见到过的,如果它们通通出来,恐怕不少人流血丧命,而且翰林大学离那里最近,肯定会成为它们出来的后口粮。
他不敢再想下去!
“可是,百年一度的诛魔大战又将开始,我们异人的强者多在闭关,准备诛魔,所以,根本派不出强力的人手来消灭他们。经过我们商议,最终有了解决方案,就是让这回的斗法的最强者,带领着这些精英弟子除去妖邪,也算是对你这些精英的考验。”
“啊!”宁静吃了一惊,岂不是说这自己这回莫名其妙的成了头领?
林妙然笑着问道:“怎么,担当不了吗?放心吧,怨灵虽多,但它们并不是多么强大的存在,会有两个副手帮助你一起管理的,虽然说派不出太多强者,到底会有高手保护你们的安全。这是一次试练,只要多多注意,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
“没问题!”宁静说道,他知道此事必须解决,所以不会推辞,而且与这些精英相处对自己的门派也有好处,试想,多年后,这些人可是各个门派的重要人物啊。
“宁静,我有话有提醒你。”林妙然说道。
宁静见她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于是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要快点解决这件事,不然对你没有好处!”
“这是……”宁静不解其意,为什么要尽快。
林妙然摇了摇头,说:“天机不可泄露,即使我说了出来,你只能改变一时,命运还会朝着既定的方向继续。”
“是。”宁静答应了下来,他知道有自己的苦衷,既然她这样说了,必须是正确的,而且泄漏天机对她也有害,天道威严,不容亵渎,历代死于天谴之人不在少数。
“知道就好,你要铭记在心,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恕姐姐不称职了。”话到后面,她又恢复了那个调皮的样子。
宁静只觉得一阵头大,正要找借口告辞。
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先生,您的每日点心来了。”
“送进来吧。”林妙然说。
不时,一个身空古装的女子托着一个盘子过来,上面是一个精致的茶壶,还有一个是一碟……瓜子。
林妙然看着宁静吃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挥挥手让侍女退下,随手拿起几上的两个杯子,把壶倾斜,顿时流出一股浓浓的白色液体。
宁静觉得自己心跳慢了一拍,他闻到一股浓浓的奶香,看着壶里流出的液体,应该是奶茶或者牛奶吧。
“快喝,这可是上好的牛奶,我特意让人温着,口渴了就喝这个,对身体好,而且对皮肤更好。”说着,她把杯子推到了宁静身边,径自托起手里的怀子,喝了小口,然后抿嘴品味起来。
宁静喝了一口,果然觉得好喝,而且这牛奶又软又滑,说不出的舒服,流进胃里更有一种热感,冬日喝来,当真美极。
“没骗你吧。”林妙然端着杯子,红唇上还沾着白色的牛奶,又用纤细的手指,捡起一颗瓜子,嗑了起来,把那“正事”抛于脑后。
好吧,宁静也不客气,把盘子向自己这边挪了挪,拾起一颗,放到眼前一看,这瓜子饱满圆大,溢着一股香味,还未嗑开便知里面是好物。
林妙然满意地笑了笑,真有一笑百媚生的感觉,她随口把瓜子的皮吐在了地上,又就着一口牛奶喝了下去。
“姐姐看弟弟,真是越看心越喜!”她又大口吐了瓜子皮,伸了一腰,“正事谈完了,现在怎么可以谈私事了。”
“私事?”宁静一听她这话,想立即就走。
“不、须、走!”林妙然似看出了他的想法,噘着嘴说,并随手拿起了那本古书,让她当作砖头一样的书,“伸头!”
宁静哪会伸头挨打,见她书来,立即起身闪躲,可是林妙然身法更快,人化作一阵风,“啪”的一声,准确无误地打在了他的头上,比前几次还重。
林妙然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双手叉着纤腰,活像个小泼妇。
“说说吧,你打算怎么对待我家小花?”林妙然硬是把他拉回了蒲团,也只好哭笑不得地重新安坐下来。
“小花?”
“花茗啦……”
宁静了然,花茗是她和茅山掌教花洪昱的私生女,之所以说是私生,是因为他们两人没有结婚。
异人有鳏、寡、孤、独、残业报,并且两者之间不允许婚配,两个人的结合,只会给他们的后人带来更多的不幸,或者极度的幸运。这虽不是法律条文,违背也了不会有任何处罚,却是约定俗成,很少有人去违背,毕竟牵涉到子孙后代,谁也不敢去赌。何况,约定俗成有时比法律更可怕,更要深入人心。
可偏偏林妙然和花洪昱违背了,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但是,他们绝对不能名正言顺的成为夫妇,不然,异人的颜面何存?除此之外,天机一派规矩繁多,天机先生终生不允许嫁娶,他们私下来往也便罢了,一些人可以睁一眼闭一眼。这不算多大的秘闻,是以,多数的异人是知道的,包含宁静在内。
花茗似乎属于幸运的后者,至少宁静从未听过她有什么不幸。
正在脑海里调动这些往事的宁静,他的头上又挨了一记,抬头看去,林妙然正在那里瞪着他。他只好怪自己不长眼,怎么要来拜访这么个“先生”。
林妙然的腿上不知什么时候放着块镜
子,她低头看了一眼镜子,说:“我可是有证据的,你休想狡辩,不信你看!”说着,她将镜子递给了宁静。
接过来那物,这是块古意盎然的镜子,镶着金边,镜面不同于现代的镜子,昏黄的镜面,不太清楚地能够看到自己的脸蛋,而且有些变形。
“笨蛋!”林妙然挥了挥粉拳,说:“这是法宝,不是镜子,明镜台,你听过吗?这就是那破东西。”
“明镜台?破东西?”宁静张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的镜子,这居然是天机的明镜台,据说可以看到人间万物的前三百年和后三百年,只是不知真假。
“笨……大笨蛋!”林妙然翻了白眼,指着他的鼻子,教训道:“你以为是神话传说啊,这破东西只看到前三个时辰和三个时辰,我以前和你想一样,可是真的见到此物时,我心那个凉啊……”说着,还一脸的失望。
宁静心里暗骂,你当初不和我一样,怎么我就笨了?
“什么?你敢骂?别以本先生听不见,我的耳朵可以听八方,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林妙然挽起了袖子,露出一对粉嫩的手臂,似要和宁静动手。
宁静心里的苦,说不出,怎么说她也是五十多的老人了,怎么还这么调皮?
“我老?五十多岁?”他又听到磨牙的声音,立即把自己的所有不良想法清除,问道:“这宝贝怎么使?”他只能转移人家的注意力,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
林妙然“哼”了一声,把袖子放下,咕咕喝了几口奶,舔了舔舌头,说:“跟着我念咒就能看到。”
“好。”
“听清楚了,咒语是:魔镜,魔镜,谁是世上最美的女人?——念!”
宁静听了这咒语,险些晕过去,不过还是跟着念了:“魔镜,魔镜,谁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明镜台一无动静。
“噗!”林妙然一下把未咽下的奶水喷了出来,红着脸红在那儿不住地咳嗽,显然是呛着了,宁静愣愣地看着,她又怎么了,老半天才听对方说:“超级无敌大笨蛋!你是男人好不好,你怎么能全跟着我,一字不差说下来?”
宁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这破东西(明镜台),恨恨地说:“谁是世上最美的男人?”
“是你,是你。”明镜台里忽然有了声音,昏黄的镜面开始泛起波纹一样的东西。
“哟!你还会简化咒语,孺子可教也!”林妙然竖起大拇指。
明镜台上忽然显出一副画面,宁静手执尚方宝剑来到花茗面前,将她一把横腰抱住,并担心地说她伤势如何。
这画画有声有色,而且还是超清画质,看得宁静瞠目结舌,不会另类显示器吧?不过看了看这东西的四周,并没有按钮什么的,看来真的是件异类法宝。
紧接着,他看到花茗苍白的脸,倒在画面里他的手上,说:“我没事,其实,这场斗法父亲让我走走场就是,并没有……”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这到底怎么回事?
“实话告诉你吧,我和楚老头,还有孤星寒、洪昱林三人,早就认识了,当年一起闯荡天下,关系可是好得不行。其中楚老头是老大,孤星寒那个冷冰块是老二,花洪昱是老三,本先生是里面最小的了。不过,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那时我们还只是各个门派的亲传弟子而已,没想到现在……”林妙然不胜唏嘘。
宁静现在多少有点明白了,他们这是想让无极崛起,花茗让步,江如诗过来结交,天机先生又和自己这么随和,他不可相信这调皮的先生对谁都这样,至少不会放肆到这样的地步。
他的想的不错,林妙然虽然调皮无理,但不会蛮横的打人,更不会言语间如此肆无忌惮,她是看见楚老头的最在意的弟子面皮俊美,又那么规矩,又是自己女儿的心上人,是以才起了逗弄的心思,把自己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
他看着明镜台上的画面,果然与自己经历的一般无二,但也看不出什么,要还给林妙然,她却不接,手指一点,一道白光注了进去,画面一变,出现了宁静高举宝剑,豪情大发,似要挑战在场的所有异人,维护自己的尊严。
看着看着,宁静忽然想起什么,心里一下不自然起来,他眼角也发现,林妙然正在兴致深深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立即把目光入到画面上,看到了这一幕:
“如果是呢?”宁静忽然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佳人,她如水的大眼凝视着自己,红唇轻咬,似在思索什么,略显苍白,但别有一番美艳。
花茗忽然抬起了头,轻声说道:“愿与君随,生死相依!”
宁静忽然感到了温热的香气喷在自己的嘴下,他再看时,花茗的嘴唇近在咫尺,只要头再低一下,就可以碰着。
果然是的,愿与君随,生死相依!这是花茗的话,犹在耳边,他怎么忘记?这是一个女子的所托,芳心所寄,这需要什么勇气和决心才能说出。宁静忽然发现,自己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不知如何面对。
“傻小子,怎么样?”不知什么时候林妙然把明镜台从他的手里拿走,若不是对方的声音,他还在深思之中。
“我……”
林妙然了然地笑了笑,“放心吧,我不是来强迫你的,我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只怪我家小花无缘了。”
宁静强笑说:“她这么优秀,一定会找到如意郎君的。”
听了他的话,林妙然叹息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痛色,但这一闪即逝的表情,还是被宁静捕捉到了,他问道:“花茗她……”
林妙然摇了摇头,苦笑道:“看来楚老头太宠你了,居然没把这事告诉,真是气我!”
“师傅瞒着我的是什么?”宁静急切地问道,他知道这定然关乎花茗,一定是师傅把自己知道后委屈求全,所以才没有说出来。
“不要问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又有何用?”林妙然说,这似乎是一件令她伤心的事,现在的她没了之前的调皮。
“我一定要知道!”宁静不知哪来的冲动,一把抓住了林妙然的手,不容置疑地说。
林妙然皱了下眉,抽回了自己的手,上面已经有了红印,可见刚刚宁静的力度,她噘了噘嘴,不满地说:“你弄疼我了!你这样算什么,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吗?”
宁静刚刚来的勇气,一听她这话,立即没了,尴尬地张了张嘴。
“你确认要知道?我可不是楚老头,事关我的女儿终生,我可不会保守秘密的哦。我是巴不得告诉你呢。”
“确定,我要知道!”宁静毫不犹豫地说,想起花茗为了他可以不顾生死,他要知道事情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