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商业城一共五层，八味仙居在第三层，墨水要去的健身中心在顶层，两人在扶梯处分别。
这一次，临分开前，张小白没有忘记向墨水要她的联系方式。
将墨水的电话号码存到通讯录里，张小白透过玻璃窗看到楼下的xx通讯行，突然心里一动，如果他想要彻底避开老陈他们，或许该考虑换个号码。
此时距离正儿八经的午饭时分还有段时间，八味仙居却已经座座满人，就连餐馆门外的休闲座椅上也坐满了等位子的客人。
看这情形，张小白一只脚还没迈进门，就紧张起来。
“您好先生，我们店现在座位已经满了，请您先到门外的座椅上稍等。”门口的服务员将他截住，笑得甜美。
张小白很难想象，仪式化的笑容竟也可以笑出甜美的味道，他也想表露出礼貌些的微笑，可憋了半天，只是用笑容暴露了他的紧张。
“不是，我不是来吃饭的。”他说，“我是从网上看到了你们这里的招聘信息，刚跟你们的张经理联系过，他让我来这里，你知道我该去哪里找他吗？”
“应聘的？”服务员立刻收起了仪式化的笑容，转而向店内招呼，“马姐，又来了一个。”
于是，张小白就看见，一个穿着中国红颜色制服的女人，顶着一头棕色的方便面卷毛，踩着高跟鞋，转了过来。
张小白低了下头，用零点五秒的时间，将心里对她相貌的嫌恶强压了下去。这个女人不愧是姓马，长得也很像马。
“你好，我是马牡丹，刚才老张跟我打过招呼了，张小白是吧？你跟我来。”她的这张马脸绷起来的时候确实很丑，可一笑起来倒是好看了不少。
张小白一边跟着马牡丹走，一边暗嘲自己不该以貌取人，可他心里实在对长成这样的人提不起什么好感。
“我听老张说，你想应聘我们饭店的采购员。”马牡丹带张小白来到后厨的一间隔间，上面挂着办公室的牌子，“来，坐会儿。”
不得不说，不知是新近开业的原因，还是他们管理的好，张小白偷瞄了一眼后厨，发现有种干净的眼前一亮的感觉，包括这间不大的办公室也是，干净整洁。
他依言坐到待客的沙发上，越发紧张起来。
“首先，我来考考你，你知道采购员具体是做什么的吗？”马牡丹似乎已经开启了面试模式。
“大概就是负责购买食材的。”张小白说着自己提前在网上搜索过的答案。
马牡丹一改之前的温和态度，绷着脸道：“不全对，采购员最需要做的事是给店里找到物美价廉的进货渠道。你觉得你有这个能力吗？”
“嗯，我相信我可以。”
“这不是你相信的问题，是我们需要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这看起来确实是在面试。
“卖菜的。”
“为什么不继续卖了？”
“我想找点更有意义的事情做。”
马牡丹点了点头，好像对张小白的印象还不错。“身份证带了吗？”
张小白一头雾水。“还需要身份证？”
“当然，我们这可是正规的餐饮连锁店，身份证，健康证都必须齐全。”马牡丹说，“听你口音不像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实在拿不出身份证，有别的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也行，比如学生证，毕业证，驾驶证什么的。”
“马姐，身份证我没带在身上，健康证什么的我也没有。”张小白为难地说。怎么现在干点什么都需要身份证？他倒是有张假的，那是他离家出走前托朋友给他办的，可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拿出来用的。
马牡丹一皱眉：“健康证可以现去办理，但你的身份证一定要提供，否则我连试用期都不会给你。张小白，我看你挺实在，也不跟你绕弯子，虽然你联系的是老张，可留不留你还是我说了算，我本打算让你明天就来上班熟悉一下，可你要是无法提供身份证，那我只能跟你说抱歉了。”
张小白一怵，果然不能单单以貌取人，这个马牡丹虽然长着一副让人心生厌恶的相貌，但内里却精明的厉害，他还什么都没说，她便能从他的神情里明白他的为难之处。
这种人精，他还是远离为好，没必要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来与一个人精共事。既然如此，他只能选择放弃这份工作。
从八味仙居出来，张小白感慨“人生如此艰难”的慨叹刚一半，就被坐在门口等位的一纹身男吸引了注意力。
该男膀大腰圆，露在外面的胳膊上全部纹着火焰条纹，肱二头肌丰满，几乎要将短袖T恤的袖子撑爆。
他衣服上别着个笑脸图案的胸牌，身边坐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两人有说有笑。
很多年了，张小白很少再去关注他人，若是换作平时，对于这样的一对情侣，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可现在，他无意间听到纹身男的一句话，却让他竖起一双耳朵，竭力想听清他们接下来说了什么。
“看到没有？这块淤青，啧，就是那个来应聘的丫头打的。”纹身男指着前臂上的某处，向身旁挽住他胳膊的女人炫耀，“那丫头年纪不大，力气倒不小，不过你杜哥是谁？受这伤就是轻敌了那么一下，后来我认真了，一秒放倒。”
“传说中的秒杀吗？”女人用涂抹着厚重口红的唇称赞着他，眼里满是欣喜与倾慕。
“嘿嘿，还是我的甜甜会说话，我们中心那些人指责我不该打女人，我呸！”自称杜哥的家伙继续炫耀，“女人就该像我的甜甜这样，负责美美的，学什么拳脚，学了也打不过我们大老爷们儿。”
被叫做甜甜的女人闻言，将“杜哥”的胳膊挽得更紧，贴着他的耳朵笑道：“讨厌。”
“对了，甜甜，你知道那个丫头叫什么名字吗？说出来笑死你。”“杜哥”说着，完全没发现他的甜甜突然变了脸色，“她叫墨水，哈哈，墨水哈哈——哎哟——甜甜你打我干嘛？”
“你还记住了她的名字，我看你们是不打不相识，看上她了，你去找她去吧。”女人甩开“杜哥”的胳膊，气鼓鼓地说。
“杜哥”见状，知道他的甜甜吃醋了，急忙哄道：“哎哟我的甜甜，我哪能看上那种女汉子，倒贴我都不要，我的心里只有你，甜甜……”
一旁的张小白听到这里，只觉拨号码的手指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起初，他只是怀疑纹身男在谈论的人是墨水，可没想到，后来他竟亲口说出了墨水的名字。
看两人这体格的对比，无论怎样，他都觉得墨水肯定伤得不轻。
可心里越是着急确认墨水的情况，拨号的手指就越不听使唤，直到走得远了，他的电话才拨了过去。
“嘟”、“嘟”两声过后，墨水就接通了电话。
“张小白？”墨水一副很奇怪会接到他的电话的口吻。
“你在哪？”张小白心焦的问。
“我在五楼健身中心的医务室，有什么事吗？你的面试还顺利吗？”
张小白听着另一边不紧不慢的平稳声音，心道，“又是这样，又是这样，高压锅炸了你是这副语气，如今被人打了还是这副语气，什么时候你面对突发事件能有点正常的反应？”
“等我！”他坚定地说了一句，就开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五楼。
不过，张小白没想到，当他绕过一个又一个行人，掠过一个又一个把他当神经病的眼神，找到并推开那间医务室的门的时候，他有些傻眼。
墨水好端端的坐在那里，没有鼻青脸肿，没有断胳膊断腿，更没有痴傻呆愣。
她眨着一双好奇的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他：“出了什么事？”
不大的医务室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水味道，此时除了墨水，再无旁人。
“你，你没事吧？没受伤吧？”张小白边喘边说，上上下下打量着墨水。
“没事，就是膝盖这里撞了一下，有些淤青，刚抹了点红花油，估计一会儿就好了。”墨水拍了拍自己坐着的长凳，示意张小白过来坐，“你也听说我跟这里的老板对战的事情了？”
“嗯——”张小白刚要点头，忽然觉得不对，“嗯？很轰动吗？”
“也不算轰动吧。”墨水将视线转了个方向，“你看那边。”
原来这间不大的医务室有一面墙三分之二都是玻璃，透明的玻璃被淡蓝色的窗帘挡住，拨开窗帘就能看到，玻璃那边要比这边大很多，还有沙发座椅等等许多供人休息的地方，它通向外面的门敞开着，门上写着“接待室”三个字。
此时，接待室里有着二三十人，一人拿着一份表格，互相讨论着什么，时不时的又向前台咨询着什么，有些争先恐后的意味。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张小白缺氧的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
墨水眯了眯眼睛，说：“他们都是今天来这里参观的新人，现在应该是在报名办卡。”
“杜老板说，只要我陪他打一场，当做健身中心的临时宣传，他就考虑让我在这里教拳。他让我为了宣传效果必须输给他，也给了我护具，还说不会来真的。”
“结果他动手打了你是不是？”张小白义愤填膺。早知道事情不会简单，没想到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