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从前面路的尽头跑来了一群鬼奴,黑压压的有二十多个,而各个方向的路口也都有鬼奴朝着我们气势汹汹而来。
“刁钻丫头!坏我大事!”孟婆咬着牙,狠狠地说,她左右张望犹豫片刻,突然松开我的手,人猛地一缩身,向旁边纵身一跳,扑通就进了旁边的湖里去了。
“什么鬼?”几个粗细不一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喊起来,而明晃晃的火把齐刷刷向我这边举过来。
我就像练武场的靶子,那么显眼地杵在众多鬼奴的眼皮底下。
“魔女!魔女逃出来了!”大油惊慌失措而又有些装腔作势般的声音响起来:“大家不要让她跑了,抓住她!”
“大胆的魔女!竟敢想从屁尸王府逃跑,真是天大的胆子!”一片明亮的火光亮起来,只见屁尸王迈着大大的步伐,气急败坏向我这边走来。
“嘿,王爷。”我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可是自己感觉比哭还难看。“今晚的月色好好喔。”
装模作样地抬起头,黑黑的天空别说月亮了,就连个星星都没有见着,这时我才明白,原来在阴间是看不到月亮和星星的。可是为什么呢?在这种情况下,我竟然走神了。在屁尸王走到我跟前一把揪住我胳膊的同时,我想明白了,这里连太阳都没有,怎么会有月亮星星呢,即使天上有,但缺少了太阳的光芒,它们也只能隐入深深的天际之中。
我真是天才,能想明白这个问题,古今中外可能只有我能想到这个问题吧,我可以申请世界吉尼斯纪录。
可是我的美梦才刚刚开始,屁尸王手下就用力了,“哎哟!”像是一根钢针插进我的胳膊,杀猪般大叫起来。
当搞明白是电话在一个劲的响时,我才发现我终于从睡梦中醒来了。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去接电话,而是去找黄符,任由电话在黑暗的光线里闪着鬼火一样的光,我从床头找到换下来还没来的及去洗的衣服,掏嗤半天,终于找到黄符了,它和白纱巾在一起,团成一个团,把我的衣服口袋塞得鼓鼓的。
电话铃声终于停下来。我心满意足地把黄符放到枕头边,想再次睡去,这次梦见屁尸王我就不怕了,我可以帮阿南治好病,然后让屁尸王给爸爸一个好的来生。是让爸爸上天堂呢?还是找一个富贵人家重新开始人生?我一时竟没有了主意。到最后,我决定先让屁尸王找到爸爸,然后让爸爸自己来决定。
这样想着,我就闭上了眼睛。
可是,心里感到有些疑惑,这个疑惑逼迫着我不得不再次起身,拿起手机,看看到底是谁半夜三更打来的电话。虽然心中想很有可能是个骗子电话,但我还是打开了画面。
是杨小飞!
我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来气来。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两点十五分。
这个时间,杨小飞打来电话,难道他要寻短见,他要对我讲些临终遗言?
因为产生了这个念头,我的心就通通跳起来,而手也哆嗦起来。颤抖着手,把电话要回去。
“杨小飞,你在哪里?你在哪里?”谢天谢地,电话通了,我抱着电话拼命地喊。
“呃……苏小眉,是苏小眉吧?”杨小飞的声音迷离而错乱,我仿佛嗅到浓浓的酒气。
“杨小飞,你喝酒了吗?你现在在哪里?”我着急地问。
“呃……苏小眉,你不用管我在哪里,我只想知道你还好不好?”
“我好,好,可是你在哪里呢?程红红找不到你都急坏了!”我想起那个可怜的女人。
“程红红?你不要告诉她我给你打过电话,她…….咯……她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我……我不能给她带来幸福,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你回去吧,回去告诉她这些话,别让她伤心。”
“不!我不能回去!我不能成为她和孩子的累赘,我是一个废人,是一个无底洞!多少钱也塞不满!苏小眉,我打这个电话是想告诉你,我很在乎你!你像是我心头上的一个伤疤,让我时不时的痛,时不时的酸楚……”
“杨小飞,你别这么说,你有家,有程红红……”
“不!自从知道你爸妈离婚那天起,我就知道,我从来就没有爱过她,我只是可怜她,可怜她孤儿寡母……”
“杨小飞,你不要这样,你这样说让我感到你太不负责任了!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我?我很负责任!苏小眉,反正我是早晚都要死的人了,临死之前,我要告诉你,苏小眉,我爱你!”
“杨小飞!你疯了吗?你这个样子,我不会喜欢的!”
“小眉,你听我解释,我并没有家,程红红也不是我真正的老婆。”
“杨小飞,你神经错乱了吗?”
“是真的,真的…….程红红是妓nv,她怀了孕,不知是谁的孩子,哭着来找我,我能怎么办?我们是老乡,是小学的同学,还是同桌,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找到我,她说她不想干那个了,她受够了那些臭男人,可是她可怜孩子,想把孩子生下来,我能怎么办?我一个大老爷们,我被她可怜的眼泪哗哗的,我就收留了她,给她挣钱花,不让她出去干那事,我给她买营养品,好让她把孩子生下来,我伺候她坐月子,我给她买奶粉,买尿不湿。有时候,我想我就是程红红的老公,我就是莉莉的亲爹!可是,我知道,我不是!我什么都不是!我从小到大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
咆哮着,电话突然间就挂掉了。
我流着泪,颤抖着手,再要过去,但是电话始终是无法接通的声音。
这个夜晚真长,我流着泪,在黑暗的夜里,一点一点地体会杨小飞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你这个魔女!你用的什么魔法,施的什么咒语,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赶快让他好起来!否则我现在就把你碎尸万段!”屁尸王脸上一块青一块红,两个绿色的眼珠从眼眶中掉落,几乎要触到嘴唇了。
“你不让我回家,我有什么办法?”胳膊上传来的剧痛让双眼泛起了泪花。
“你这个阴险狡诈、无比恶毒的魔女!大油!把她送到油锅里狠狠给我炸!”随着一声痛快的回应,大油把手一挥,只见一口磨盘大的锅像一张狰狞的大嘴巴阴森森矗立在庭院中间,下面燃着旺旺的火苗,像一条条饥饿而嗜血的红舌舔舐着红彤彤的锅底,里面的油犹如一只只正被奸诈的耗子,吱吱作响。
“炸了她!炸了她!”雨荷站在鬼群之中,声音凄厉而恐怖,她的手里依然牵着那条铁链,铁链那端是仲永保。
仲有保站在半暗不明的阴影里,昏暗的光线中只能看见微微颤抖的头颅,像冬日残留在藤蔓上的葫芦,不由自己的摇晃个不停,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卷落下来。黑蒙蒙的脸上看不见神色,但是能听见铁链因为颤抖而不停地发出亢郎亢郎的声音,冰冷无情又散发着凄凉的气息。
菲儿则俏生生的宛如夏日的荷紧紧依傍在雨荷的身侧,稚嫩的脸庞轮廓像一张铺满了浓墨的画面,依稀能感觉到阴森森的寒意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阴险与狠毒。
“炸了她!炸了她!”雨荷的声音像是摩擦着的火柴霎时就把整个鬼群都点着了,他们发出各种怪异的、残忍的、幸灾乐祸的喊声,整个庭院就像支着的大锅蓦地被点燃了。
看着腾腾的火苗,听着吱吱作响的油锅,我觉得自已要昏厥过去,我宁愿被车撞死,我也不想遭受油炸的痛苦。
鬼群中突然传出一声惊呼,然后是一阵骚乱,原来是仲有保晕倒了,像一个玩偶软软地倒在雨荷的脚边。
“炸了这个贱货!炸了这个贱货!”雨荷咬着牙根发自内心的仇恨化成这句简单的话语。
“炸了这个贱货!炸了这个贱货!”各种鬼的声音随即跟随上来。
大油和两个鬼奴揉着身子上来了,他们揪住我的头发,抓住我的手脚,我毫无挣扎之力。
“放下我!放下我!你们这些变态鬼!”我真正体会到鸡被宰杀之前噩梦般的感觉了,我发誓我再也不吃鸡了!可是能阻止我被油炸的酷刑吗?
当吱吱的声音像恶魔的牙齿相撞着响彻在耳边,当一股令人恶心的臭油的味道那么浓烈地灌入口鼻,当灼热的火苗舔舐着我的腰背,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真惨啊,没想到我苏小眉就这么不明不白经受如此残酷折磨而死去。
“扑通”一声,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就从半空处摔了下来,失重的感觉随即就被强烈的恐惧所代替,“啊!”即将到来的被油炸的命运让我惨烈地大叫。
油似乎还没有靠热,火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灼热,痛苦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厉害。我睁开眼睛,想努力从锅里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