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光斗深知能够看出这其中门道的人不超过三个,除了他自己以外,就只有鄢懋卿和沈光祚可以看出意图了。
陆园里的其他人只有听着的份,云山雾绕不知所谓了。
左光斗暂时借用民心逼迫沈光祚答应下来,转头看向了陆园里的官绅公子,满面笑容地询问道:“依你们看来,涉及了孙易发和都察院御史的大案,是否应该进行一场三司会审。”
官绅公子被他的说辞引导,立即点头,准备开口说话赞同左光斗的意思。
在官绅公子们看来没有什么不妥,说出赞同的话,没有偏袒任何一方。
就像左光斗所说的那一样,涉及了都察院的御史,当然是一场大案了,只有三司会审才会显得公正,京城里的官绅不会有任何异议。
按照朝廷的惯例,遇到了棘手的大案,通常是进行三司会审。
孙传庭觉察到了不对,却没有看穿到底是哪里不对,他这些年来一直攻读兵书战策,对于朝堂政事了解的很少。
没有看出来左光斗的真实意图,却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已经是难得可贵的政堂嗅觉了。
李冕上一次因为陈圆圆的事情,还没来得及感谢孙公袁公二人的帮忙,这回没有了置身事外的心思。
他低声说了几句,三言两语,简单说清楚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孙传庭立即站了起来,歪着脑袋看了一眼李冕,脸上的神情很是欣喜。
一个没有在朝堂上当过官的寒门驸马,竟是看穿了左光斗、鄢懋卿等人的城府和心计。
着实让人感慨,又难以置信。
不过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孙传庭走到沈光祚身边,直接开口说道:“不用审理了,只需要一句话,就能问清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孙传庭注视着孙易发,询问了一句:“酿造白豆腐的时候,是否在其中掺了石灰。”
孙易发想要张嘴说不是,把内情隐瞒下去,想到这件事很容易查出来,只能无奈的说出了实情:“不错,酿造白豆腐的时候正是在其中掺了石灰,不过……”
孙易发还没说完,孙传庭不说话了,重新迈步走了回去。
沈光祚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他知道孙传庭的心思一直在弓马骑射上,很少关心朝堂政事,也不想理睬朝堂上的蝇营狗苟。
孙传庭突然站起来说了一番话,明显是看穿了左光斗的意图,直接在陆园里给孙易发定了罪。
沈光祚心里很欣慰孙传庭可以看穿左光斗的意图,却也知道,没在宦海这么多年,很难揣测出一位朝廷大员的心思。
即便是有灵敏的政堂嗅觉也不可能,需要在朝堂宦海里沉浮多年的经历。
偏偏以孙传庭还是一名少年的年纪,又没在朝廷里当过官,不可能拥有宦海经历。
孙传庭在站起来以前,与旁边的那人有着一番交谈。
这么说来的话……
沈光祚不免把这一切归根究底在了李冕身上,他同样也是一名年轻人,应该是做过官,官宦生涯却又不长。
沈光祚难得对一名年轻人产生了浓厚兴致,比起侄女沈宜修整天在他耳边念叨的李冕,有兴致多了。
沈光祚看了鄢懋卿一眼,最后把目光定在了左光斗脸上:“孙易发已经亲自认罪了,无需多言,不用三司会审了。”
直到这时,孙易发才反应过来,刚才承认了用石灰酿造白豆腐,相当于承认了用石灰下毒。
孙易发赶紧求助的看向了左光斗,希望继续说出话救他一命,不能轻易的被带到顺天府衙门。
左光斗没有理睬旁边的孙易发,目光一直放在孙传庭身上,很快又放在了他身边的那名年轻人身上。
沈光祚了解孙传庭,左光斗同样是了解他,毕竟是孙公袁公共同的后辈。
孙传庭不想掺合朝廷里的党争,还是会有很多人打他的主意,只要拉拢了他,便掌握了孙公袁公二人留下的一大堆边关旧将。
以孙传庭当前的经历,未曾在朝堂里做过官,不可能看出三司会审的真正意图。
他偏偏看穿了,帮着沈光祚避免了党争的漩涡,直接在陆园里敲定了孙易发的罪名。
前前后后,只与旁边的那名年轻人说了几句话,只有可能是那名年轻人给出的主意了。
孙易发央求了半天,始终没有得到左光斗的回应,只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坐在孙传庭旁边的李冕也酿造了白豆腐,同样是掺合了石灰,却没有毒死一名京城里的老百姓,用石灰酿造白豆腐绝不会毒死人。万御史被人毒害与我无关,肯定是遭到了其他人的谋害,在白豆腐里下了砒霜。”
李冕!?
这个名字从孙易发的嘴里说出来,当时就引起了沈光祚、左光斗、鄢懋卿三人的注意,全都是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
沈光祚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冕:“他就是宛君整天在嘴上念叨个没完的李冕,样貌看起来颇为不俗,才情也不错,只可惜已经是当朝驸马了,沈家不可能让沈宜修去做个侍妾。另外,以李冕的出身即便是没有成亲,也不可能成为沈宜修的夫君,除非他可以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诗词歌赋方面的才情和科举制艺是两码事,从他上次参加乡试的时候只是排在了末尾就能看得出来。
李冕在诗词歌赋方面有着不俗的才情,却不擅长科举制艺,高中了乡试已经殊为不易,几乎没希望继续高中春闱的进士。
左光斗听到李冕两个字,多看了他几眼,心里对于长平公主君前对奏的揣测,多了一些笃定。
长平公主当初在三座门说出的那些话,肯定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只是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个高人竟然是驸马李冕。
左光斗又开始揣测圣意了,安排长平公主与李冕成亲,不只是安定人心那么简单了。
应该还有其他的深意,或者说李冕的身份不仅仅是寒门读书人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