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上百家小煤窑在县城里有没有档案什么的?”
出租车司机一听她的话再也忍不住的笑起来:“姑娘,一听你这话就是个外行人。二十年前那个时候,县政府对小煤窑这一块的治理整顿基本不存在,很多人差不多是觉得这个地方有煤就开个山洞开始挖煤了,要是上面真有人来查,稍微大一点儿的小煤窑全都给政府里的工作人员打点一下,就混过去了。东山这个地方离县城有点远,就算是上面真的来查了,也只是走走形势,发生不了什么大的生产事故,没有人真去管这个。”
“那也就是说这些小煤窑的窑主全都跟政府里的工作人员有关系?只要拿钱就能摆平所有的事?”
“姑娘,这贪污受贿的事自古以来那就有的,别说上面来检查安全问题,就算是这些小煤窑里死几个人,窑主拿出几万块钱,就全都了结了。上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
“那死者的家属就不会往上反应吗?”
“呵呵,反应?我跟你说实话吧,以前咱们这里下挖煤的基本都是外地人。家离的远,一走就是好几年,有的一年到头才给家里捎个信,就算是家里有人找过来,窑主拿个万把块钱就摆平了。反正人已经没了,要么你一分钱不要打官司,要么你拿着钱回去。就这么简单。”
“那不是草菅人命吗?”知夏气愤的说道。
出租车司机笑着摇了摇头:“姑娘,我看你是真一点也不懂这里的规矩,要是你去了东山的小煤窑,说话时可一定要小心。”出租车司机担心的提醒她。
“为什么?”
“有些小煤窑里担心自己煤窑的实际情况外泄,很多窑主都雇佣了几个打手,他们平常什么也不干,你要是这么闯进去,直接就被他们盯上了。如果你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劝你还是别去找了,那种地方不是你这种女孩子该去的地方。”
听出租车司机的话,知夏立即笑着安慰他:“大哥你放心吧,我又不查他们的安全问题,只是打听个亲戚,不会有事的。”
“哦,那还行。反正你小心点儿吧。”
知夏跟出租车司机聊了一路,从他的口中了解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也对小煤窑这个暴力行业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出租车行驶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最终在山坳口停下来。出租车司机看着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她一个人进去:“姑娘,我再劝你一句,你还是按原路返回吧。这里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知夏看着他感激的笑笑:“大哥谢谢你。我会小心的。”说完她付了车费推门准备下车。
“姑娘,这里电话信号不是很好,如果你要是遇到什么事,就往山顶上走些路,那边有个信号塔,离那里越近手机信号越强。”
“谢谢大哥。”知夏再次感激地点点头。
“还有,如果你要是出山的话,这条路上每天的上午十点都会有一班车,要是错过了,你就一直往前走,大约几里地以后你就能看到村庄了。”
“大哥太感谢你了。”知夏再次点点头,对这个热心的出租车司机感激不已。
出租车司机调过车头,跟她挥了下手,这才发动车子快速离开了。
出租车一离开,知夏就背着自己的包顺着山坳口向里走去。走了大约十几分钟的路程,视线里就开始看到一些小煤窑的影子了。在山坡上三三两两的分布着,有一些的出井口还有一两个人在来回的走动。知夏选定了比较集中的一处顺着上山的路走了上去。
小煤窑前有一个不大的小砖屋,门口站着两三个人,有一个看上去像是刚刚从出井口出来,头上戴着个安全帽,一脸的煤灰。其他两个人像是管理人员,看到知夏一路走上来,全都紧盯着她看,其中一个还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过说了没几句就挂断了。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后,知夏终于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停住脚步,两个男人个子都很高,穿着休闲t恤衫,身上的衣服全都很干净,一看就不下井的矿工。两个人盯着她上下的打量了几遍,不等知夏开口就首先指着她问:“喂,你是干什么的?”
知夏立即摆出一副可怜着急,不停喘着粗气的样子:“大哥,我是来找我叔叔的……”
“叔叔?我们这里没有。你去别的地方找吧。”其中一个背头男人直接不耐烦的冲她一挥手,想赶她离开。
“大哥,帮帮忙。我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你要是知道的话,就当是行善事了。”知夏再次恳求的看着两个人。
另一个平头男人夹着半截香烟眯着眼睛看着她:“你叔叔叫什么名字?他是矿工吗?”
知夏立即摇摇头:“他不是矿工。他是小煤窑窑主。他叫姚学军,二十年前在这里开个小煤窑,你们听说过他吗?”
知夏的话一落,两个人就无声的对视了一眼,那个背头男人接着不耐烦的要轰她离开:“妈的。二十年前老子才十岁,怎么可能认识他?快走快走。”
“我们不认识这个人。你走吧。”平头男人冷冷的看她一眼,也冲她挥挥手示意她快点离开这里。
看两个人的表情,知夏知道自己也问不出什么,便转身顺着山路向着另一个小煤窑走去了。
看着知夏走远,平头男人的眼睛眯了眯,扭头看着身边的背头男人问道:“她问的不会是二十年前出了事故的那个姚学军吧?不是死了吗?”
背头男人冷笑一声:“出那么大的事故再不死,等着让人活埋呀?”说完拿出手机迅速的拨通了几个电话号码。
知夏又走了几家小煤窑,没有一个人肯告诉她。而且对她这个陌生人的到来,全都表现出厌烦警惕的表情。就在走到第五家小煤窑的时候,事情终于有了转机。一个煤窑老板模样的人迎上来,问明了情况之后皱眉的想了想,最后告诉她
“我们这几家都是最近这两年才开采的,你顺着这条上山的路绕过这个山坡,那里有一家规模很大的煤矿,以前也是从小煤窑开始起家的。二十年前的窑主说不定他们还真能认识。”对方对知夏的态度还算热情,不像之前那几家那么冷淡。
知夏一听对方的话立即谢过对方,顺着他说的山路离开了。走出一段距离回头看过去,发现煤窑老板正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她的方向,看她回头看自己,对方转身进了屋。
知夏一路上回想着自己走过的这几处煤窑,想起一开始的那一家,背头男人和平头男人在听到姚学军这个名字时不由自主的同时对望了一眼。这是不是说明,他们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他们说自己不认识呢?
如果管家陈叔真的就是姚学军的话,那为什么他要离开这里呢?从她了解的情况来看,小煤窑是个暴力行业,可是姚学军却在二十年前突然远走他乡,而且还改名换姓,到底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让他从此隐姓埋名?
虽然这件事越想,越有些捉摸不透。但此时的知夏却隐隐的觉得,只要揭开姚学军的真实身份,小本子里隐藏的秘密就会真相大白了。
知夏顺着山路一直走,绕过山坡的时候,眼前果然出现了一个稍大一些的煤矿。只不过这个地方跟其他的小煤窑不同,这里有一道大门挡住了一切,高高的城墙把所有的东西全都挡在里面。一条宽阔的山路直通到山下的柏油路上,有两辆卡车刚刚从煤矿里拉着一车的煤炭离开,已经驶出了一段距离。
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规模的煤矿,知夏的劲头一下子蹿上来,走路的步子都快了很多。不一会儿就走到大门口,看着旁边有个警卫室,她立即走了过去敲了敲窗口的玻璃。
知夏刚敲完,玻璃窗就被人拉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着警惕的打量了一眼:“干什么的?”
“大哥,我来打听个人。”
“什么人?”
“他叫姚学军。也是个开小煤窑的,二十年前他在这附近跟人一起开了个小煤窑。”
中年男人听她的话微微皱了下眉,半晌看着她问:“你是他什么人?”
“他是我叔叔。我们很多年没见过了,这次我专门来找他的。”
对方沉默了片刻,半晌后起身出了保安室,打开了知夏旁边的一扇小铁门:“进来吧。”
知夏立即点点头:“谢谢。”抬脚走进了大门。
中年男人看她走进来,哐的一声关上了小门,再拿着手上的一把大锁锁了上去。接着让知夏进了自己的小保安室。
“你说的这个人我只是听说过,但也只是耳闻,这个矿上有人干的年数长一些,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你问问。”中年男人倒还算是热心,让知夏坐在保安室里等一会儿,自己去找人问问。
“谢谢大哥了。”知夏立即感激地向对方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