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来就是一个无限循环的悲剧,犹如所有的爱情故事一样。
现在花开正盛,那是不是又会成为血染的风采?
既然那么多个轮回,都不能相拥一世,一起死了又怎样呢?
纵身往下跳的时候,仿佛看到石诚的脸,他跟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一样,眼睛很大,里面有微微的红花,嘴角微微挑起,在笑,柔和了他本来硬朗的脸。
身体一投进花里,顿感疼痛难忍,好像有无数的鬼手一齐往我身上抓过来,他们不顾一切,撕扯,啃咬着,血肉成了他们最美的食物,而我只求一死。
应该也是死了,我本来就是一个死人,虽然经过一世为人,但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或许这次之后,就消失不见,再不会存在,也再不会受这种苦。
“姐姐,你回来了。”
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
睁眼,看到一个扎羊角辫的女孩正笑着看我。
她也是我熟悉的,没有多话,起来问道:“她可在?”
“当然在,姐姐回来了,娘娘哪有不等着的?快走吧。”小女孩过来挽我的手,可是她太矮了,只能拉到我的手指。
两个人走在路上,脑子里盘旋着各种问题,之前不懂的事情也慢慢都顺了。
我原来就属于这里,之前只是没有了记忆而已。
绕过花丛,绕过溪流,绕过那个小圆型的石桌,跟小女孩儿往里面走的时候,我问她:“红儿,最近可有什么事儿发生?”
“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紫安府……。”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人打断了。
“回来了就先进来吧,有什么事问我,不比问红儿?”熟悉的女人声音。
一进去那个栽满花的院子,我就一阵气结,捂着鼻子快步往里面走,红儿吃力地跟在身后。
“不是说了,这些花香很难闻吗?怎么还不除掉?”我一看到那个女人就忍不住抱怨。
她只笑笑,整个头都包在花瓣中间,如一朵妖花。
“怎么?看我回来也没有什么话说吗?”我再问她。
此时红儿已经拉着我坐到一张方凳上,并且还颠颠地跑去倒了杯茶,真不知道这么小的女孩儿是什么时候学会照顾别人的。
“怎么出去一趟回来,也没见脾气变好。”花包女人说。
“脾气是天性,如果出趟门就能变好的话,那就不是脾气了。”我喝着手里的水,味道也很熟,不只是觉得在这里喝过,而想起了之前王妈给我倒的水。
那水好像也是这种淡淡的,清清的,如绿竹叶泡的一样。
花包女人走过来说:“你说的也是,倒真是很难改,看来又是我失算了,你把这杯茶喝完就回去吧。”
“啊?回哪儿去,你不是让红儿接我回来了吗?”我有点诧异地问她,本能地觉得自己应该之前是生活在这里的,触目所及的很多东西都是那么熟悉,包括这个女人也是。
可她却说:“外面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而且到现在为止,很多东西都已经生了变数,已经不在我们控制的范围内。”
“那你们想怎么样?”我不由的问了一句。
她却并没有回答,反而盯着我手里的茶水说:“快喝吧,一会儿凉了,这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你认识王妈吗?”我问她。
女人点头说:“紫安府的老管家,怎么会不认识?”
“跟她很熟吗?”我又问这个女人。
她摇头说:“不熟,你跟她应该更熟一些。”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重新把杯子凑到嘴边,清甜的茶水随着动作流入口中,很快就觉得周身舒服。
花包女人看我把杯子放下,立刻说:“红儿,带她出去。”
那个羊角辫小女孩儿不知道从哪儿就钻了出来,笑嘻嘻地拉着我说:“姐姐,跟我走吧。”
我们原路返回,到达最初她看到我的地方时,红儿说:“姐姐,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我还想问她接下来我该往哪儿走时,一转头,那小家伙却早已经不见。
这下特喵的可傻了眼了,我很清楚自己一开始是从上面的彼岸花下下来的,而且上次来的时候,好像是小女孩儿把我弄的飞起来,才又回到地府,这次她把我仍到这里,自己又没有上去的能力,那怎么办?
想来想去,再回去也不合适,就一个人往前走。
一路上都是轻烟漫绕,也看不太清楚周围的境物,更没有一个人,我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突然听到前面一阵“轰隆隆”的响,好像什么东西坍塌的声音。
忍不住急步向前,竟然是一座山,而且这山特别熟悉,竟然是泉山。
只是此时这座山好像地震了似的,不停的抖动,而且还发出巨大的响声。
我站着想了很久,才突然醒悟,我和石诚,还有何平等一大堆人,不久前都在这山下的墓里。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想不明白,但脚已经顺着我们当时下去的路线开始往下走,很快就到了小黑和黄仙把我们放置的山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进去的,当时那么陡峭的山壁,我看一下就害怕,可是这次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
然后顺着蛇爬过的那条路一直往下。
现在一切都看的很清楚,是一个环型的巨大山洞,上面看不到顶,下面也看不到底,除了不断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周围也没有人。
我的速度很快,感觉连跑带飞,几分钟就到了蛇洞前,只是此时整个蛇洞都是空的,留下来的地方发出一些难闻的臭腥味。
山里面的声音还在响,而我也听到石诚的说话声:“快点,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出去?他们要去哪里,又有谁?”
我站着没动,盯着那个唯一的出口。
看到石诚的时候,我几乎认不出来他,他整个人都成了红色的,身上像剥过皮一样,没有衣服,连一块好肉也没有。
而跟他同行的几个人比他还惨,全身都是黑红色的血洞,那些洞里还不断的往外面流出一些东西,哩哩啦啦的淌了一地。
石诚看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第一时间就是把手伸到怀里。
可是他的手伸进去很久都没有拿出来,紫红色的眼睛长时间地盯着我看。
跟着他的几个人意识好像都不太清楚,只是茫然站着,此时看石诚不动了,干脆“通通通”地倒了下去。
“盈盈,是你吗?”他往前面走了两步,试着叫我。
我点头,然后看到他眼里突然流出眼泪,那泪水一点点冲开脸上的血迹,在这样的地方看上去反而更加怪异。
他侧头看身上扛着的东西。
我也跟着他一起看,那里也是一个血人,跟这里的每个人一样惨,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的脸上像被烧焦过的洼地,没有一块好肉。
知道了,这个就是我的身体,现在被石诚扛在身上。
他古怪地站了很久,直到听见新一轮的倒榻声才轻声问:“你是要走了吗?”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就跟着问了一句:“去哪儿?”
他没说话,把扛在身上的尸体放下说:“你要回去了吗?”
我猛然醒悟过来,他可能认为我要回到彼岸花下的那个世界吧。
“不,我是从那儿过来的,我回来找你。”说着话,人也往他身边走过去。
靠近那个身体的时候,心里突然一动,既是我已经没有了灵魂,既是我的脸已经毁了,既是腿也不能走路了,既是石诚他们都在逃命,但他仍然没有放弃我。
那我为什么要走?或许我们都有前生,但是现在我应该跟他一起面对现在,不是吗?
这样想着,也努力把现在的人往那副惨缺的身体里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