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祯不可置否, 也不愿再同李殷虚以委蛇,遂道:“王爷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王爷处心积虑的将舍弟掳去,百般颠倒是非, 应当不仅仅是为了打击报复叶家吧?”
李殷笑道:“叶大人聪颖, 只是不知叶大人可否知晓一种蛊虫?”
叶祯:“愿闻其详。”
李殷道:“南疆盛产蛊虫, 本王当年有幸, 得了一只蛊虫, 名唤往生蛊。分子虫和母虫,若是将子虫种到人的脑中,足以控制人的大脑和思想。被下蛊者若有半点违抗, 母虫便能驱动子虫,顷刻之间让人浑身的血液逆流而上, 痛苦不堪。”
顿了顿, 李殷脸上带了几分残忍的笑意, 他一字一顿道:“且非死不得出!”
只听“嘭”的一声脆响,叶祯不知何时, 硬生生的将手里的白瓷杯盏攥碎。碎片尖锐处瞬间将手心扎的鲜血直流。
叶祯就跟不知道痛一般,双眼紧紧盯着李殷不放,他道:“所以,王爷是想让双城死?”
李殷哈哈大笑,笑够了, 他直起上半身, 幽幽道:“也不尽然, 令弟的生死可都掌握在大人手里。大人让他生, 他便生。大人若让他死, 他便活不了。”
叶祯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将手攥更紧了, 大量的鲜血顺着指缝,汩汩的往外流。须臾,他缓了口气,漫不经心道:“王爷怎知下官会为了区区一个叶双城,而与整个朝廷为敌?”
李殷笑道:“是啊,本王也是好奇的紧呢,分明是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叶大人到把他当个宝贝了。”
他见叶祯沉默不语,索性步步紧逼,“叶大人应当还不知道吧。令弟原先并不乖巧老实,在王府的那些日子里。本王为了让他短时间内学得上乘武功,将他同野狼关在一处撕咬。啧啧啧,即便如此,令弟还是活了下来。”
“令弟心慈手软,本王便让他杀人。他不肯,本王便让人将他关在冷室里,脱光衣裳跪在冰块上。什么时候冰融化成水了,什么时候才能起来。”
李殷神色十分轻松,像是在诉说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他顿了顿,给自己添了杯酒,继续道:“双城是个好孩子啊。叶大人当年将他丢在滨州。他不过见过本王一回,就追在后面喊爹。让本王带他来京城,说是……要找哥哥。”
叶祯合上眼皮,就像被一记重锤砸在了胸口上。他松了力气,混着鲜血的瓷片碎了一地。血迹将金丝滚边的冰蓝色袖口,染上深深的一块印记。
李殷冷笑道:“叶大人,你可想再听下去?”
叶祯深吸了口气,不接他话,只道:“自古犯上作乱者,必将遗臭万年。若王爷当真走上不归之路,下官必会倾尽所有,力挽狂澜!”
许久,李殷才摇了摇头,无限叹惋道:“那你便是用双城的命,成全了自己的情义昭彰罢了。何必说的如此光辉伟大?”
顿了顿,李殷脸上笑意更盛,他缓缓道:“说到底,你其实与本王并无不同。”
叶祯起身,他微微对着李殷拱了拱手,镇定自若道:“有何不同,王爷心知肚明,下官先行告退了。”
门外,双城正站在一旁,抿着唇一声不吭,他时不时的往门口望上两眼,十指都攥在宽袖里。
常淙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拉双城走。可却被双城一晃身,躲了过去。
“你滚开!别碰我!”
常淙脸色很差,他压低声音道:“三七,我并非是有意瞒你。”
闻言,双城脸上露出嘲讽,他道:“你不是有意瞒我?常淙,你现在说这话就不怕被雷劈?师父的行踪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他私下里同叶祯见面,你为何要瞒我?”
常淙动了几分怒气,道:“叶祯,叶祯,你现在满脑子都是叶祯!难道只有我在瞒你么?难道叶祯就没瞒你?我可告诉你了,是叶祯主动相邀,并非是王爷将他强行掳来的!”
如此,双城也生气了,他扭过头去,不再理会常淙。哪知常淙却不肯善罢甘休了,不由分说的攥紧双城的手,一字一顿道:“跟我走!”
双城吃了一惊,随即下意识的狠狠一甩,怒道:“你疯了?松手!”
常淙说什么都不肯,硬拖着双城往前走。哪知才拖了几步,就再也拖不动了。
就见叶祯不知何时走了出来,一只手攥着双城的手,寸步不让。
双城咬牙,他见叶祯脸色极其不好看,连忙偏头对着常淙喊,“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不想跟你去喝酒,你还来脾气了?还不赶紧松开!”
常淙抿唇,他看了一眼叶祯,又看了一眼双城,到底是松开了手。他对着叶祯拱了拱手,告罪道:“多有得罪,还望叶大人莫怪。”
叶祯将双城扯回身侧,这才淡淡笑道:“本官听闻瑜亲王御下严厉,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他说罢,回身瞥了双城一眼,道:“走吧。”
如此,双城没敢有异议,遂垂着脑袋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叶祯身后。
待步入大堂后,双城找了一圈,也没瞧见宋澜的人。他皱了眉头,拉过店小二,问道:“先前那位醉酒的公子呢?他去哪里了?”
这店小二也是摸不清楚头脑,他道:“啊?客官,我也不知道啊?许是醒了酒,自己回去了吧?”
双城一阵头疼,却听旁边的叶祯道:“晚一些为兄派人去将军府打听,你且先随我回去吧。”
如此,双城这才灰溜溜的跟在叶祯屁股后面上了马车。二人一路无言,一直到了府门口,双城率先蹦下了马车。
他脸皮素来很厚,二话不说就跟叶祯回了房。眼下临近子时,府上大半的下人都歇息了。双城在屏风后头一阵悉悉索索,直接穿条襦裤就拱床上了。
双城整个人呈大字型,往床上一扑,平趴在被上,两条笔直的长腿,有一搭没一搭的翘着。
他懒洋洋的唤,“哥,你快来呀,晚上酒喝多了,头好疼,你快给我揉揉。”
身后许久都没声响,双城不免疑惑,扭头去瞧,就见叶祯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瞧。
双城浑身一个激灵,连忙鲤鱼打挺翻到了床角。他捏着被角,嗫嚅道:“哥,你别这样看我,我真的好害怕。”
须臾,叶祯才开口,“你也会害怕么?”
双城不知是不是李殷同叶祯说了什么,他心下颇为惶恐,又不能轻易开口,只好垂着脑袋,小声“嗯”了一声。
叶祯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心知李殷所言不可尽信。可每当想起双城可能曾经真的受过那种折磨,心就仿佛被人攥住,闷疼闷疼的,喘不上气。
他不敢深想,不肯放手,生怕自己一招不慎,双城就一辈子回不来了。
双城被抱得太紧,整片胸膛都贴在叶祯身上。他耳垂不由自主又红了,细若蚊蝇道:“哥,你今晚好主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