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了门,一只脚已经迈出去。
可伴随着我迈出去的这只脚,所有的记忆,所有跟两姐妹在一起的记忆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我记得夏瑶酒醉时用力地拍打着我的门,然后总是处心积虑地抢占我的卧室。
我记得夏瑶想要搬进来跟我合租的时候,几次三番给我捣乱,把我的生活搞得鸡飞狗跳。
我记得雪筠第一次来到我家,她假装自己是夏瑶,而我很惶恐,因为雪筠的冷淡跟夏瑶的热情相差得简直就是十万八千里,让我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记得刚刚跟雪筠相处的那段时间,我总是感慨西方资本主义祸害东方女性,好好地少女出去,回来一个贤妻良母。
我还记得我以为自己摸到了雪筠的小脚丫,其实是跟一个暖宝宝玩了半宿的暧昧跟心跳。
而我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两姐妹同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真个人都秀逗了,以为在我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面大镜子。
我记得雪筠的温柔如水,记得夏瑶的热情似火,我记得她们两姐妹给我带来的欢笑。
在这些个记忆之前,我的世界是黑白的,是一片灰色,是她们的出现让我的生命有了色彩。
可是在我迈出这一脚的时候,我整个世界的色彩正在快速褪去。
黑灰色几乎在这一瞬间开始在我的世界满眼,正在侵蚀着我所有的记忆,正在抹去我所有的快乐。
我不能失去她们。
如果我失去了她们,那么我的生命还有何快乐可言?我的生命还有何意义可言?
我承认,我胆怯了。
我并不是处于任何其他的情感而站在门口,我不敢走出去也并不是因为我的恋恋不舍,不是因为我的重情重义,而是因为我的胆怯。
人有的时候需要勇气,有的时候也需要胆怯。
夏瑶跟雪筠对于我来说,那是生命中此时此刻最最重要的东西,与此相比,欧阳先生即将到来的保镖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了。
我面对保镖需要勇气,可那也不过就是皮肉伤,比起我失去雪筠与夏瑶这种切肤之痛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我把脚挪了回来。
我站在门口,有些茫然。
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这个世界已经不允许我来做主。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走出去,我不能离开,如果我离开了,那么我以后的世界真的跟两姐妹平行,我们从此之后将会是陌路人。
我不能容忍自己的世界没有她们。
如果站在这里需要勇气,那么失去她们更需要极大的勇气。
我不是勇敢的人,可我的怯懦也告诉我,要站在这里。
我关上了门,站在门口,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我关门之后,我猛然听到卫生间里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夏瑶如此的哭喊过。
夏瑶一直都是极其简单快乐的女孩子,她或许哭过,可她的泪痕总是干涸得很快,她这样的女孩子从来都不会为什么人如此的撕心裂肺。
但是此时此刻,我听到了夏瑶撕心裂肺地哭。
她的哭喊声很大,在卫生间中阵阵传来,好像是一把把利刃划过了我的心。
我的心在滴血,我没有想过自己会把如此快乐的人逼到这种程度。
她听到了关门声,一定是以为我走了,她一定跟我一样也充满了不舍。
夏瑶的声音开始断续,之后我只听到了阵阵呜咽,再然后声音消失。
我吓坏了,不知道夏瑶怎么样了,我跑过去推开了卫生间的门,看到夏瑶目光呆滞地坐在马桶上。
她看到了我,哇一声哭了出来,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了我的脖子。
她在我的耳边低声说,你不是走了么?
我搂紧了她,对她说,我没有,我没有。
夏瑶说,你为什么不走?你……你怎么不走?……你为什么不走?……你为什么还不走?
夏瑶颠三倒四地不停地重复一个问题,我把她抱了出去,放在床上,她抬头看了看桌子上的那张被我弄得整整齐齐的支票,叹了口气。
我看她看到了那张支票,跑过去拿回来,放在了她的枕边,对夏瑶说,麻烦你把这个还给伯父,告诉他,我不会要他的一分钱。
夏瑶说,你还是拿钱走吧。真的,你走吧。
我摇了摇头。
夏瑶说,你是觉得钱少?还想要一千万?
我说,我说过了,我不要钱。我知道我之前对你父亲说的话让他有了误会,他对你说什么都没关系,那是我自己活该。可现在既然我们已经坦诚相待了,我只能对你说,我想知道你姐姐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结婚。
夏瑶说,我不可能告诉你的,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我咬了咬唇,抢婚这种话肯定不能说,任何人如果知道我会对这场婚礼捣乱,那么谁都不会告诉我。我看夏瑶的眼泪还在向下流,有点心疼,把手伸了过去,她躲了一下,之后却不动了。我用手擦了擦她的眼角,叹了口气。
之后轻声说,我只是想看看她出嫁的样子。
夏瑶愣了半天说,有什么好看的?
我说,她不能做我的新娘,那么我也想要把她穿着婚纱的模样印刻在脑海中。哪怕只让我看一眼,我也死而无憾了。
夏瑶的眼泪落得更快了,我怕她的暴脾气突然爆发出来,连忙对夏瑶说,我真的,真的,只想要过去看一眼。从今以后,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了。在将来的回忆里,你姐姐只会记得我是一个渣男,为了骗你们家的钱无所不用之极,而我呢?至少还记得她穿婚纱的样子。
夏瑶想了半天,我不知道她的小脑袋里面是什么样的场景,她自己擦了擦眼泪,对我说,保镖要到了,我劝你还是拿着钱走吧。真的,别管什么回忆不回忆的了。你想要钱,那么钱在这里。你要是想要我……们姐妹俩,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以后想要见一面恐怕都难了。所以,你走吧。至于你说的那些个回忆,什么穿婚纱的样子,想一想就好了,何必要亲眼见到。
我说,我不怕你父亲,他的保镖我的确是一个都打不过。可是他们也不可能打死我。我反倒是有点期望能够让他们抓住。或许他们会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见你的父亲。那么我会苦苦哀求他,哪怕让我跪地下求他都可以,只要再让我见到雪筠一面就行。我真的,真的不希望,到了最后,让她觉得我一直都是一个骗子。不,哪怕我什么都不说也可以,只要让我见她一面,就行。
夏瑶坐了起来,搂住了我的脖子,我感觉她的眼泪不停地掉落入我的脖颈中,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夏瑶哭了半天,最终松开搂住我的手臂。
她躺在床上,侧了侧身子,对我说,或许我还可以陪你一夜。
我愣了一下说,保镖不是要来了么?要是看到我跟你在床上,我估计本不想打死我,我也得被打死了。
夏瑶扑哧一下笑了,对我说,你呀,就是笨。要是保镖真的要来了,我爸爸有何必给你钱呢?
我愣了一下说,保镖不来?
夏瑶说,我姐姐逼得爸爸给你这张支票,肯定也逼着爸爸不让保镖来找你。她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想办法让你离开。我本来想要吓唬你一下的,哪里知道你不肯走。既然不肯走,那么就再待一夜吧。明天,我就要离开了。
我啊了一声,急切地问,是不是雪筠明天结婚?
夏瑶摇了摇头说,不是。你别问那么多了,上床来吧,搂搂我。
我看了看床,想起这几天的尴尬,我的感情其实早就崩溃,我感觉自己的自制力十不存一,我真的不知道如果再重复昨天的画面,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走到了床的另一侧,把枕头扔到了地上,然后又把被扔在了地上,之后躺了下去,把自己裹在了里面。
夏瑶在床上估计是愣了半天,她把头伸了出来,对着我说,你干什么?
我说,我还是在地下睡吧。省得……又让你进行人身攻击了。
夏瑶哦了一声,眼中却似乎有着喜悦,我不知道这种喜悦从何而来,难道是又打算骂我小白兔光速侠?
夏瑶说,那好吧,我们就这样说说话吧。
我嗯了一声,夏瑶说,你不怕我爸爸么?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害怕他。
我点了点头说,我怕,非常怕。
夏瑶说,那你为什么不拿钱走?
我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夏瑶说,你在地上睡,也是因为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么?
我有点尴尬,夏瑶这绝对是故意的啊,我的自尊心在这几天里面已经因为这点事早就碎成了粉末,渣滓都不剩。
不过既然夏瑶喜欢听,再看她哭红的双眼真的好像是一只小白兔一般,我就算当个公兔子,能够让她高兴起来,又如何呢?
我对夏瑶说,对啊,你是懂我的,我这种小白兔,光速侠,三环十三秒郎,还能有什么作为?
夏瑶哦了一声,对我说,真的只有十三秒?
我咬牙切齿地说,对,真的。
夏瑶说,这么快?
我又点了点头说,对,就这么快。
夏瑶哼了一声,拍了拍手说,那就好,没有用最好,省得欺负我……省得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