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 好害怕出成绩啊!“汲夏拉着余东旭走向学校。
刚到学校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宣传栏那里围得水泄不通。
“余东旭,你年级第一呢!”同班的何雅佩服地冲过来宣布。“具体来说, 你是和班长并列。”
“真的吗?”汲夏兴奋地盯着余东旭, “小旭, 下次考试要多帮助我哦。”
“不过……”何雅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你自己去看吧。”
“谢啦。”余东旭冲她笑了笑, 拉着汲夏往人群中走去。
学校改卷排名的速度真快啊。
刚才还挤成一团的众人突然自动分开来。
余东旭有些郁闷不解,但是当她看到宣传栏的景象是就完全明白了。
只见她的照片已经被划得不成样子了,照片下面写着:考试作弊, 亦音的耻辱。
而龙佐翾则是此次考试的第一名,张述一是第二名, 还好端端的呢。唯有他俩中间的照片划痕密布。
视线下移, 可以发现下面的照片全部完好, 第四名:李云婕,边上也写了几个腥红的字:莫名其妙。
汲夏担心地望着余东旭, 只见她的表情由愤怒逐渐转为宁静,冷静得可怕。
“不要看了!”随着一道黑影挡在她面前,一个略带磁性的好听的声音传来,“这件事情会有人处理的。”
“那么,多谢关心了。”余东旭没看眼前的人, 转身走开, 脚步坚定有力。
然而, 刚到教室, 就发现班主任老师堵在门口正等着骂她呢。
“你看看黑板上写的什么?”
余东旭顿时懵了, 发现黑板上是有人嘲笑班主任老师的一首歪诗,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述一温和地看了她一眼, 用听不清的唇语说,“会没事的。”她感到阵阵暖意涌来,想起那张照片,心下略安。
“上星期五,你没有打扫卫生吧。”
就算是当时她没擦掉,为什么老师看到后要留到现在呢?自己擦掉不就好了?何况当时黑板上也没有这行字。余东旭心下委屈。
余东旭低下头,算是默认。
“行了,站外面反思吧!”
“老师,上星期我也没有打扫卫生,而且那天轮到我值周。”张述一“腾”地站起来,“我也出去。”
老师脸色有些不大自然起来,显然有些不知如何决策。
然后,结果就是张述一坚持要严格要求自己陪余东旭出去受这一场莫须有的罪名了。
隔壁班的同学眼睛像刷子一样立刻在两人身上扫过。辨认出目标后,他们开始窃窃私语。
早晨金红的阳光撒了一地,却感觉不到温暖,凉丝丝的风游荡着,弄得人鼻子痒痒的,只想打喷嚏。唯有身边的人带来一点安慰。
“余,不要那么正儿八经地站,不觉得累吗?”张述一提醒站得笔挺挺鼻子快要贴到墙壁的余东旭。
“有助消化。”余东旭感觉自己这样对着墙很傻,有些不好意思,嘴上去不服输。
“噢,那么不打扰你了。”他揶揄地笑了一下,开始写手上的东西。
走廊的通气效果不同凡响,毫无睡意。她百无聊赖地听着朗朗读书声。
“喂喂……”她发现张述一认真地写着,不理他,于是拍拍他。
“怎么?站累了吗?”张述一看着纸上多出来的一条线,微微皱眉,随后温和地转向她。
“有点。”余东旭想看他能怎么办。
“坐地上吧!”他把纸下的英语书往地上一放,示意她坐下。
“不好。”这么冷的天气,屁屁不被冻得格楞楞才怪。
他好脾气地捡起地上的书。
“那我就没办法了。”
“难怪你成绩没玉环(龙佐翾)好。”
他手一僵,刚刚捡起的书,“啪”地落到地上。
“我承认,”他弯下腰再次去捡起那本书,语气中夹着莫名的失落,光滑的书面反射着他微蹙的眉头和颤动的长长睫毛,但当他直起身,再次望着余东旭,这种莫名地感情立马被掩饰了。“你说该怎么办呢?”
“难道我这么说你不生气吗?”
“你陈述的是事实。”
“哦。”
过了一会儿,余东旭想起了昨天看到的照片,于是开始旁敲侧击。
“那个,我丢了一张一寸照,你见过吗?”
“没有,怎么?现在需要吗?”
余东旭怔了一下,照片上的女孩不是她?是谁呢?她应该再看清楚一点的,她有些懊恼,琥珀色的眼睛打探地望着张述一。
“你去哪?”张述一突然发现余东旭向楼梯口走去。
“冷,下去跑几圈。”
“我的衣服给你。”
“据说你有洁癖,我可不敢碰。”
张述一有点不明白突然间她是怎么了,而在刚才的一问一答间他似乎已经不小心伤害了余东旭。
“那,小心点。”他惘然若失。
“先管好你自己。”余东旭头也不回,漠然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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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我们学校亦音中学可是历史悠久,由100多年前的亦音书院改建来的,里面环境优美……”
“学校北面还有一座小山……”
“洁,你一定要去看看……”
“好不好?”
“……”
冰蓝色头发的男子透过墨绿的车窗玻璃,挑剔地打量着不怎么干净的街道,耳边回想起韶薇嫚的软声请求。
他有些后悔自己听她的话来看看了,虽然只是敷衍,但也是没必要的,这个学校与他在法国上的学校比起来真像是马拉松的起点与终点——差得太远,就算是跟他目前在香港就读的中学比也是天壤之别。
出于对这个学校的尊重,他决定步行,就当是乡村小行好了。
走在微微湿润的泥土上,瞟一眼站在学校门口所能看到的不算风景的风景,不屑地在心里度量这个学校。
空气中漂浮着泥土的味道,夹杂着一股树叶的霉味。
冰蓝色头发的男孩微微皱眉,脚步变得不情愿起来。
跟在他身后的两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抑扬顿挫地背着韶薇嫚交待他们背的学校历史。当他们在心里吧韶薇嫚骂到第n遍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男孩不耐烦的心情,立马住口,在心里改骂起了他们的老板。
来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他们可是受了不少窝囊气,前不久还去老板集团的公司的分公司的分公司的连锁店,也就是那个内衣店去秀逗了一番,现在他俩回想起这件事情都还憋屈。小老板还真是有心,难道来这里还要给他的女朋友们配备贴身行头?不过他们的猥琐想法要是暴露了,可就悲剧了。
突然,冰蓝色头发的男孩脸上阴霾的表情有了改善。
绕过挡住视线的一棵枯叶满枝的叫不出名字的大树,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两排冬青,郁郁苍苍,碧绿得仿佛可以睇下水来,萧索无味的秋天丝毫没有影响它们蓬勃的生命力,阳光洒在纷繁的叶子上,闪着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光泽。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听到了它们细微的呼吸声。
“这儿环境不错!”他不禁赞叹。
“是啊……”后面的两人随声附和,心里却很不以为然,几颗破树有什么好的。
冰蓝色头发的男孩加快脚步,他有预感前方有更多的美丽在等着他,它们正向他招手,想蒙娜丽莎一样翘起嘴角,微笑。
当他看到右边的喷泉池时,有些失望,感觉就像走在古色古香的六世纪唐朝长安街上突然看到一个中国人西装革履还拖着披肩小长发一样。
他将目光转向左边,破旧残颓的宣传栏,玻璃碎了一地,没有人来收拾,也无从收拾。它们落在地上,或块状,或粉末状,毫无生气,散漫地折射着光。
一个女孩的照片突兀地映入他的眼帘,尽管那照片划痕密布,已经变得模糊。他漆黑幽邃的眼睛还是因此而有了闪耀的欣喜的光彩。
他下意识地向左边转去,脚步似乎凝重,又似乎飘忽,仿佛正走向价值连城的宝物。
照片里,她薄明的脸颊,嘴唇弯成小小的一个弧,一双空灵灵的眼睛,淡漠而倔强,划痕让她的面容显得不是很清晰,但正是这一道一道的划痕,支成了一张网,使得她面上放佛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她与韶薇嫚长得很像呢,他这样想着。望着她的眼睛,内心突然涌出熟悉的感觉。很多年来,一直在寻找那种熟悉的感觉,父亲给他指了韶薇嫚,那种感觉他以为已经很浓了,没想到一张照片居然有这样的力量。他有些困惑地拨弄着手中的银戒指,银色的环在细碎的阳光下发出闪烁的光。
旭,他轻轻唤这照片下方的名字,像是“嘘”地一声长长叹息。
她胸前的链子上是一个同样款式同样色泽的戒指,同样闪着所罗门王的指环般的光。他缓缓地向前伸出右手,又更加缓慢地垂下,打到碎了的玻璃锋口,有血丝渗出,然后是一滴一滴地往外冒,血液划过残缺的玻璃面,像是朱红的油漆,更像是一滴澄澈的血色的泪水。
他却毫无知觉,手指似乎已经麻木,脑子里是白花花的混沌。
然而,只是电光石火的片刻后,那混沌的天地便被一把利斧劈开,澄清起来。那些纷繁的零星的影像,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中,永远不会消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