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这一瞬间仿佛无声,脑子里一遍遍的回响轰鸣着‘不不’的字眼。
谁也没有想到苏正旭会那么快就纵身跃下,楼顶上的谈判专家和营救人员错愕的站着,有人远远的伸出手想拽住。手掌中的却只有空气。
身体与地面接触发出重重的闷响声,鲜红的血液脑浆绽了一地。
围观的人完全没想到这样血腥的场面,尖叫着四处套散开。迎面而去的苏睿白瘦小的身体被撞得生疼,她却避也不避,疯了似的向着前冲。
苏睿白并没有能过去,还离警戒线远远的。就被警察给拦在了外面。远远的只看到那鲜红的血液以及苏正旭黑色的皮鞋以及被血染透的灰色衣角。
“不不不……”苏睿白紧紧的抱着头,痛苦的哭喊着。有穿着警服的男子一脸怜悯的上前核实身份,她却什么都听不见,痛苦的喃喃的叫着不。
跟着过来的司机小跑着过来,朝着出事的场地看了一眼,不忍般的别过了头,开始配合警察的问话。
出了这么大的事,许多家媒体现场直播。因为苏正旭的身份,消息没多久便传遍了整个洛城。
易冉见到苏睿白的时候已是在殡仪馆,她被舒云紧紧的抱着,目光呆滞。
“小白姐……”易冉的声音有些无措,苏睿白和易楠臣在车上的事她都已经全知道了。
苏睿白没有抬起头,闭上了眼睛,将头往舒云的怀中靠了靠。
舒云不知道其中的曲折,轻轻的拍着苏睿白,强笑着对易冉道:“不好意思。阿白现在……”
易冉也扯出了一丝笑容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呆呆的看着舒云怀中的苏睿白。
苏睿白去见了苏正旭的最后一面。尽管美容师已经化了妆,清理干净,但苏正旭那被摔得不成样的面目依旧是狰狞可怕。舒云只看了一眼便呕了起来,立即就要拉着苏睿白离开。
苏睿白却没有走,伸出颤抖着的手指轻轻的摸了摸苏正旭左侧斑白的鬓发。叉尤池巴。
她永远也无法想到,他们竟然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别永远的别离。
林建成心疼极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走出了太平间才吁了口气,道:“阿白,你别太难受。他的命中该是如此。法医说,他是服用了过度的药物,才会造成情绪激动……早年苏氏崛起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他,不该碰的东西别碰,没想到最后……”
苏睿白就跟没听见似的。麻木呆滞的任由舒云扶着。苏正旭跳楼,难受的人也只有她而已。
苏正旭和林家的关系,早在和林映雪离婚的时候就已经决裂。现在,除了感慨之外,林建成和舒云也没有别的感觉。唯一的就是心疼苏睿白。
易冉默默的跟在几人的身后,脸上虽有担忧。但却一句话也没说,就跟隐形人似的。
林建成唏嘘不已,舒云却是口直心快的,看了林建成一眼,道:“他是自己害了自己,当初如果不是阿雪,根本就不可能有苏氏。他却忘恩负义,到了最后还搬来了那母女想争财产。说去说来,那对母女都是罪魁祸首,不然他也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
舒云说得很对,如果没有苏宜蓓母女,苏正旭就不会有今天。以林映雪的性格,如果知道苏正旭碰不该碰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是要阻止的。
到今天,他们能过来,都是看在苏睿白的面上。不然以苏正旭对林映雪的所作所为,现在能说的也只有是报应而已。
自己的妻子这些年几乎都不应酬,说话从来都不会拐弯抹角的。这种话,怎么好当着苏睿白的面说。
林建成怕苏睿白胡思乱想,给舒云使了个眼色,舒云本是想说什么的,住了口不再言语。
林建成想说什么的,张了张嘴,看着苏睿白那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沉沉的暮色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阴寒冰冷直渗入骨子里。
林建成开了车过来,伸手摸了摸苏睿白的头,叹了口气,道:“阿白,你暂时住和舅舅舅妈一起住。傻孩子,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妈妈又还在医院中,你别和自己过不去。”
苏睿白没有说话,上了车才哑着声音道:“舅舅,我想静静,我住我妈那边。”
因为两家的房子是挨着的,林建成微微的犹豫了一下,又看看坐在旁边的易冉一眼,点了点头。打电话让阿姨去收拾那边的房子。
自从林映雪在医院之后,那边的房子就一直没有打理过,冷清得很。
到了地儿,林建成本是要叫苏睿白去家里吃过饭再回去的,苏睿白摇头拒绝。这个时候,谁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是任由着苏睿白去了林映雪那边。
舒云放心不下,本是要跟着去的。不知道易冉说了句什么,她叹了口气,顿住了脚步。
房子虽然已经打扫过,但因长久没有人住,一股子的清冷味。即便早已打热了暖气,仍是无法驱散那味道。
林家的阿姨常年照顾舒云,因为舒云的身体不好,她细心得多。床上早已是捂得热乎乎的,苏睿白合衣躺上去,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易冉本是想跟着进房间的,最后没有,默默的站在门边看着躺在床上的苏睿白,见她并没有什么动静,才将门带上返回了客厅里。
林建成没多大会儿就送了粥和饺子过来,怕吵到苏睿白,他和易冉低低的交谈了几句,将东西递给了易冉,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东西准备的是两份,易冉虽然也一直没吃东西,但却没有什么胃口。吃了几个饺子,便将粥和剩下的饺子端到了厨房里,等着苏睿白起来给她打热了吃。
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她又到卧室门口,听了好一会儿见卧室里并没有动静,才拿出手机,快速的发了一条短信。
苏睿白疲惫自己,身体像是漂浮在海上似的,浮浮沉沉的。她惶恐茫然,四处的张望,却发现身下的海水是黑色的,而四周也全是一望无际的黑。
额头上有细汗溢出,她张开嘴想大叫,却发现怎么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在漂浮着一望无际的黑中慢慢的绝望。
不知道漂了多久,前面突然出现了亮光。海水消失,她置身于高楼大厦间。突然的转变让她头晕目眩,四周的高楼大厦,深蓝色的天空都像是在不停的转似的。
眩晕还没停住,又站到了车来车往的马路中间。那些车辆像是看不见她似的,喇叭也不摁,呼啸奔驰着而过。
她麻木茫然的避开那些车辆,穿过马路。刚站到一栋大厦之前,一个灰色的物体就从空中掉落了下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物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到了她的面前。正是睁圆了眼睛,面容狰狞死不瞑目的苏正旭。
苏睿白想要逃开,脚下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鲜红的血液在蔓延进她的鞋中,脚趾之间,脚踝处,她张大了嘴,却只有粗重的喘息,许久之后惊惧喊出声。
“小白姐,小白姐,小白姐你醒醒?”耳边传来着急的叫唤声,苏睿白睁开眼,明亮的灯光刺眼极了,易冉的脸在眼前放大,正一脸着急的看着她。
手心中全是湿腻腻的汗液,背心中也是一片冰凉。苏睿白有瞬间的不真实之感,直到易冉的脸部渐渐的清晰了起来,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了下来。
“小白姐,别怕别怕,是做梦了。”易冉边说着,边伸手将苏睿白扶起来,然后端起
早倒好的温水,小心翼翼的递到苏睿白的唇边。
玻璃杯上温热的温度让苏睿白更放松了些,她接过了易冉手中的杯子,哑着声音道:“我自己来。”
温热的水从喉咙里流过,刚才被梦魇住的身体慢慢的舒缓了过来。大半杯水喝完,苏睿白勉强的扯出了一个笑容,道:“冉冉,你回去吧,我没事。”
易冉像是没听见似的,捡了一个枕头塞在苏睿白的身后,强笑着道:“小白姐,我给你弄些吃的吧?怎么也要吃点儿东西,你说是不是?”
出了太多的汗,全身都像是虚脱了一般。苏睿白本是想摇头的,看到易冉一脸的小心翼翼,又哑着声音说了句谢谢。
易冉微松了口气,小跑着到厨房。她还是在b市的时候吃的东西,到这会儿除了喝了点儿水之外颗米未进,这怎么行?
易冉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那个梦是如此的真实,苏睿白只要闭上眼睛,便能看得到那张狰狞,死不瞑目的脸以及那蔓延在脚下的鲜红。她虚脱般的靠在床上,眼睛涩得厉害,却没有液体落下。
胸腔中没有压抑,茫然惊惧,空落落的撕心裂肺的疼痛着。
易冉很快便端了粥进来,像是为了驱走屋子中的冷清似的,她边走边碎碎念着道:“小白姐,这粥闻着可香了。好像是用鸡汤炖的,虽然放了一会儿是用微波炉打热的,但鲜味还是一点儿都不减……”
多了说话声,苏睿白回过神来,眼前似乎还是一片炫目的鲜红。胃中的酸水冒了出来,她忍不住的想吐。干呕了一声,不待易冉上前,她就已赤着脚冲向了洗手间。
一整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哪有东西可吐的,吐出来的全是微黄的胆汁。门口有易冉匆匆的脚步声响起,苏睿白一边吐着一边摆手制止她进来。
易冉微微的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担忧的看着苏睿白。
吐了好一会儿,那恶心感才消失。只是胃里火辣辣的疼着。苏睿白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缓的爬了起来,走到一旁放着水冲着脸。
水是冰冷刺骨的,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反反复复的冲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垂着头将面部给擦干。她并没有看镜子,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的悲伤已经不见,她虚弱的冲着门口的一脸担忧的易冉笑笑,道:“没事。”
易冉想扯出笑容来,却怎么也扯不出来。看着苏睿白走出来,又将粥给端了出来。
胃里火辣辣的,苏睿白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因为易冉在一旁,她撑着吃了半碗粥,握住冰凉的勺子低低的道:“冉冉,我没事,你回去吧。”
易冉的小脸僵了僵,咬了咬唇,道:“小白姐,我哥……在外面,你们要不要谈谈?”
苏睿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恍惚而又惨然的笑容,没有看易冉,摇摇头,道:“我想静静,你回去吧,让他也回去。你也听到了,我……爸是服用了药物兴奋所致,和他无关。我不怪他,真的。”
吐出那个爸字的时候,嗓子像是干哑了一般,撕裂得疼。她是不怪他,她怪的,只有她自己。
易冉一脸的黯然,想说什么,终是什么都没说。绞了一会儿手指,强笑着道:“小白姐,我去放热水给你泡泡。”
说完,不待苏睿白说话,她就匆匆的往浴室而去。
这一夜无比的冰冷,时间像是定格了一般,无比的漫长。明明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的遥远,苏睿白将身上黏糊糊的汗液冲掉出来,墙上的钟也不过才指到零点三十五。
苏睿白本是以为易冉走了的,呆呆的在浴室门口站了一会儿,关了灯走过客厅,才发觉易冉是躲在厨房里打电话。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含含糊糊的听不见说些什么。
联系她之前的话,苏睿白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在给谁打电话。没由来的一阵疲惫,她站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卧室,僵直着身体倒在了床上。
易冉没多大会儿就回来,听到脚步声,苏睿白并没有睁开眼睛。易冉上前替她将被子盖上,灯也没关轻轻的走了出去,没多大会儿,又抱着一床被子走了进来,放到床的另一侧,轻手轻脚的上了床,将灯给关掉。
这一夜苏睿白几乎是睁着眼到天亮的,第二日易冉还在沉睡,她就已起床。房间里灰沉沉的,她在冰冷的墙上靠了良久,走到连着客厅的阳台上轻轻的拉开窗帘,灰蒙蒙的晨雾中,一辆黑色的宾利正缓缓的驶离。
苏睿白紧紧的闭上了眼睛,颓然的靠在玻璃窗上。昨日的车中的嘶喊挣扎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胸腔压抑像是要爆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