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镜中,又见那张唇红齿白的脸,我用手轻轻的摩挲着,期待着能将这张苍白的脸揉出些许的红润来。
命运是何其的好笑,一如《黄金诀》的取舍般,人生中我也必须作出取舍。
并不是李世民抛弃了我,而是我先舍了他,因为自己21世纪的思想和信念而舍了他。在舍了他的同时,我得到了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的《黄金诀》。
秦妈妈和顺德的功力在我身体中游走,只要我用口诀心法慢慢引导,不出一年,我的功夫在这个世间将排名顶端。
“你说奇怪不奇怪,今天的献俘仪式上,李大人三度出迎都没有迎着姑爷。”
“是啊,李大人第一次跪迎的居然是我们的三少爷(三少爷:长孙无忌),第二次跪迎的居然是杜司勋(杜司勋:杜如晦),第三次跪迎的居然是刘将军(刘将军:刘弘基)……嘿嘿,李大人的面子都丢尽了。”
如云、如月口中的‘李大人’指的是如今在大唐皇朝管理宫廷膳食的光禄卿李密,此番他被李渊委以重任出城迎接凯旋归来的李世民。只是,跪迎三次都没迎着正主,惹得全长安民众忍俊不禁,李密也尽失颜面。
李世民素来不按常规出牌,此番迟迟不让李密迎接到他本尊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
“有可能,我们姑爷还恨着李大人当年囚禁我们姑娘的事。”
“是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且不说李大人如今只是我们姑爷的臣子……想当初他多么威风的一个人都败在我们姑爷手中。”
再度听着如云、如月的言论,我心一动,也不排除这个可能,也许这也是李世民刁难李密的原因。
我正思索间,如云突地蹦到我面前,攀着我的肩笑看着菱花镜,“姑娘再别瞧了,这容颜恢复得和原来一模一样,瞧瞧,明艳动人、风情万种,别说待会子姑爷见了会犯傻,我和如月见了都震撼了呢?”
心中苦涩一笑,我伸手推开如云,“死妮子,一边去。”
“姑娘还害羞呢?早早就打发了小王爷去睡不就是想和姑爷独自相处?”
闻言,我叹息着盯着镜中的影像,她们两个小妮子又怎么可能知道我的心事?
早早的打发了承乾,是因为我有事要和李世民说。
和平分手,闭院独居!
呵呵,依他的霸道独裁,这一次将会惹得他如何的雷霆万钧!
唉,快刀斩乱麻的好,免得剪不断、理还乱。再说如今我既然答应秦妈妈当黄金战士的‘堂主’,就得有私人的时间、空间修习武功。
李世民精如猎豹,和他待在一处,难免不露形。
我奢望,以最好的方式和平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毕竟,我们有承乾!
轻轻的摁倒银镜,我起身来至窗前,推窗远望,一片玉树琼枝的世界。
雪仍旧在下着。
内寝一时静极。
一方修长的大手出现在我的眼前,紧接着大手上像变魔术般的变出一颗硕大的石榴来。在我还来不及考虑这大冬天怎么会有石榴的时候,另外一只大手已然伸过来,将石榴一一剥开。
粉红的籽粒颗颗饱满、粒粒圆润,如含露带晶,引得人目不转睛。
“收到你的来信,知道你的味口不好,所以在返程途中,我沿路打听着有没有什么开胃的食物并张榜公告、重金悬赏。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经过‘庄河村’的时候,有一位年愈花甲的老人来到我军帐中,献上二个碗口一般大的石榴,我尝了尝,酸中带甜、甜而不腻……果然是个好东西。来,尝尝。吃了这个东西,你的味口定然能够大开。”
来不及推让,一粒硕大的、似珍珠般晶莹剔透的石榴籽送到了我嘴边,不容我拒绝的命我吞下。
果然,酸中带甜、甜中浸酸,一如我现在的心情。
曾经多少次给自己打气,一定不能妥协,一定要坚持原则,一定要……
可如今,泪止不住的就流了下来。
“别哭,别哭。是不是不好吃,我这就命人去毁了那农庄。”
“别。”我急急从他手中一把抓过罗帕抹去眼泪,强笑说道:“是太好吃了,搞得我现在恨不能吃两大碗米饭。”
一时间,他的笑似百花盛开,“真的么?真的?”见我忙不迭的点头,他又利落的剥着石榴籽,不容我拒绝的一一送入我嘴中,又道:“好在我知道你的口味,想着你定是喜欢的,我已将‘庄河村’那一带的地都买了下来。”
明明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明明打定了和他分手的决定,但因了这份漫天之宠,心中居然又有了虚荣感。
原来,当他知道‘庄河村’的石榴在成熟的季节除一部分卖掉外,另外的一部分会储藏在石窖中留待冬天再拿出来卖的事后,他不但买了那里的地,更直接命属下在那里开辟冰窖,说是将来年所有成熟的石榴都冰藏起来,不许卖,只许上贡给秦王府。
这人,仍旧是那么的霸道。
“观音婢。”
这一搂中有着太多的占有,有着太多的渴望。生冷的铠甲硌得我的脸都有些生疼。曾经熟悉、温暖的怀抱突地幻化成了佟儿的大肚子,一时间只觉得胸闷难受。
“真好,真好,你又回来了,回来了。”
那不羁、好看的唇离我越来越近,可我丰富的想像力全成了‘长相思’那夜他和她人的缠绵悱恻……胸酸难抑之下,呕吐欲出,我只得急忙将他推开。
“观音婢,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是这石榴太冰的缘故么?我明明放在怀中捂热了啊。”他一边不知情的拍打着我的肩背,一边急急的拿着茶几上的热茶递到我唇边。
长痛不如短痛,生怕自己一个不忍、不舍就再度沦陷在了他的柔情之中,我急急的推开茶杯,说道:“没……没事。不必。”
见我躲闪的眼神,李世民疑惑起来,放下茶杯,“观音婢,你有事?”
“没……哦,有,有事。”
‘噗哧’一笑,他凑到我面前,将我一把圈住,盯着我的眼睛说道:“老实告诉我,不许眨眼睛,否则,定是撒谎。”
闻言,先时他那‘你撒谎的时候爱眨眼睛’之言如海潮般扑入我脑际,心中一涩,差点又落下泪来。但见他不似玩笑的神情,我收摄心神,再度推开他,将手交叠于腰际,深深福了一礼,“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什么事,这么隆重。”说话间,他修长的大手一圈,将我再度圈在了他的怀中。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不介意。
我虽然没有洁癖,但我有人生的底线。
我虽然没有洁癖,但我有着令人不可思议的幻觉,一如21世纪,我可以非常顺利的幻想出被谋杀者在死前那一刻发生了什么事般,如今我的脑海中闪现的都是你和佟儿卿卿我我的一幕幕……
明知不是你的错,不是佟儿的错,但我就是无法释怀。
避开李世民再度欲亲吻的红唇,不敢盯着他的眼睛,我只是轻声说道:“佟儿怀孕了。”
静,极度的静,似窒息般的静。
不再是我推开他,而是他推开我,即便是声音也透着冰凉的寒意,“这就是你在我们分别这么久后一而再、再而三推开我的原因?这也是你数番欲呕的原因?是不?因为你觉得,我是一个恶心的人!”
恶心……说得过了些。
但……也不是没有啊。
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我只是转过身站定在窗前,默默的盯着漫天的雪花飞舞。
这番介意,这番不能释怀,越积越多,似漫天的阴霾,终究幻化成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你我之间,曾经的情深似海再也无以为继,不如留点美好的回忆。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如果我沾染了别的女人就不能再去招惹你,只需给你一间小院即可,你将会在小院中过完你的一生,如果我偏要招惹你的话,你会去当姑子……”
心中一痛,我几近回头。但理智告诉我,当断不断、后患无穷。此时断了,与你好、与我也好。
你有你的国!
我有我的家!
“观音婢,我想问你,我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但是你呢?你可曾记得我说过的每一句誓言?”
能不记得么?正是因为那些美好得不切实际的誓言,令我一点点的沦陷,最后踏进了这条我本可以不必跨进的历史鸿沟,然后让自己的虚荣心渐满,让自己的虚荣心抛弃了曾经的警惕……
“我把你说的每一句誓言当作真的。可你呢……把我说的每一句誓言当作敷衍,是不?”耳听得他‘哈哈’笑了两声,又道:“我真傻。以为用心投入、真挚的付出,就一定能够得到真爱、幸福、希望、未来。但在今时今日,我才恍然大悟,一切不过都是乌有。”
曾经以为他会暴跳如雷,曾经以为他会雷霆万钧,但万不想今天的他是如此的平静,平静得比那雷霆之怒更令人感到窒息万分。
“观音婢,你可知道,自从将你放在心中,我不介意负天下、负世人。可你呢?我若真在你心中,即便我有那三千弱水又如何?我以为你会坚信我定当只取一瓢饮。呵呵……我真傻,以为你对佟儿之事不闻不问是对我的全然相信,但……没有,不但没有,而且此事还发酵般在你心中渐满。”
闻言,我倏的回转身,看着那个眼中未带任何感情的人。
突地,我觉得自己失去了人生最宝贵的东西。
一字一顿,他冰凉入骨的声音持续传来,似乎在为我们的感情作着最后的注脚。“观音婢,知道么?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即便你被掳在外,即便你受尽欺凌,但我从来不怀疑你。我有的是自责、有的是怜惜、有的是想着以后谋尽一切让你忘却自己曾遭受过的灾难。我以为我们夫妻一体必能够体会彼此的心意,我以为我们夫妻心有灵犀必能够横扫这所有的噩梦。如今看来……就算我们夫妻一体又如何?原来人和人终究是不同的,你终究不是我。”
不,就算我们没有未来,但曾经的我们夫妻一体,曾经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这一切你不能抹杀,也不能就此一笔勾销?
你可知道,如今要将你活生生从我身上剥离,我又经受着怎样的痛?
我暗哑的唤了声‘二郎’,却被他的大手无情的一挥,几欲出口的肺腑之言被活生生截断。他的话清晰传来,“曾经紧握在手中的真实情爱变得这么的不确定,曾经信誓旦旦会陪伴在我身边不离不弃的人如今变得那么的模糊不清……为什么?可以怨你么?不……根本就怨不得你。如果我没有记错,从我们见面始,你一直就想尽办法想逃避我、躲着我。”
嘴角渐渐牵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继续缓缓说道:“要怨,只怨我太纯粹、太自信、太自以为是。没有考虑你的感受,而是一味的强夺强占,令你没有思考的余地就沦陷在我的怀中。也许是因了这些原因,令你在爱着我的同时又总是小心翼翼的在你的心口铺上了一道道防线。”
他一直是懂我的,懂我的一点一滴、一个眼神一句话。
心中酸涩之际,只听他叹了一声,声音带着迷茫,“爱,还有爱么?若爱就是受累,观音婢,你不觉得,这么些年,你累……我也累么?”
累?
哀莫大于心死?!
是他如今未现雷霆之怒的原因?
也是他眼中再也未见一丝感情的原因,是吗?
感觉到四肢的寒意浸骨,我不觉后退几步,抵在了书桌上才稳住脚步。
呵呵,何其可笑:
明明要亲手斩断一份爱,却期盼着人家能够留恋过往的情爱。
明明要亲手斩断一份情,却期望着人家以后待我不要似路人。
我是一个多么恬不知耻、自以为是、自私自利的女人啊。
“其实,在高墌,在浅水原……当白蹄乌不幸中箭倒地的瞬间,我心中就有了丝丝预感,我和你的感情也许会一如白蹄乌般死掉……”
不再听他说些什么,我脑中尽是那匹在月色下向我奔来的精灵,如水晶般的蹄子踏得满地梨花飞扬。
那个时节,少年的笑赛过满地的梨花。“我给它取名‘白蹄乌’,方方在这山里掳获的,你喜欢就送给你。”
可以说,自此后,白蹄乌跟着我和他走南闯北,一路上见证了我们的情情爱爱、分分合合。在很大程度上,‘白蹄乌’代表着我们两个的爱情。
即便后来有‘特勒骠’、‘拳毛騧’,但没有任何马儿获得过他那漫天的喜爱。
可如今,它死了……死了,那眼前人在那一瞬是多么的难过,同时也意味着那一仗是多么的凶险。
“二郎,白蹄乌它……它……”
再度摆手阻止我继续问下去,他傲然的转身,语句无情的传来,“观音婢……我要感谢你,感谢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痛,什么是伤,什么是奢求,什么是遥不可及。”
痛的、伤的、奢求的、遥不可及的,都是爱,是不?
我伤了你的心,令你再也不相信人世间有爱了,即便曾经拥有过的过去也被你彻底的否定了,是不?
不,我从来没有想过会伤你如此之深啊。
猛然伸出双手,我向他跑去,想抱住他的细腰,安慰他失去‘白蹄乌’的痛。但手在要触及他的腰的时候却悄然顿住,再也伸不出一厘一寸。因为他接下来的话太过冰硬,已然亲自为我们的将来划下了鸿沟,句句无情、再清晰不过。
“观音婢……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的小字。我想,为了蚕儿好,你必不会去当姑子罢。从此之后,我当我的秦王爷,你做你的秦王妃。我们……各自保重!”
各自保重?
各自保重!
完了么?
一切就这般完结?
心突地痛得厉害。
看着背影将要消逝的一瞬间,我急忙跨出步子追赶上去,声嘶力竭的喊了声“二郎”。
他修长的身子霍地顿住,颤抖的身躯也似在做着内心的煎熬,终究,他终究没有回转过身。半晌,他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伴着雪花飘入我耳畔,“二郎之名,不是王妃能够直唤于口的。”
曾经,他对杨丝蕊也说过相同的话,那个时候的我除了心慰外,从来没有考虑到杨丝蕊会如何的心寒。
如今,果然是报应啊,我体会到了,真正的体会到了。身子除却冰凉的感受外,更多的是枯死的藤萝正在将我一点点的包围,然后是食人花将我吞噬般,我的咽喉再也发不出一字。‘二郎’二字再也呼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孤傲的挺立在风雪之中的背影。
“姑爷、姑娘,你们怎么了?怎么站在风雪中?”
如云、如月出屋之时看到院中的我们,很是惊诧,但在她们的惊诧还来不及反应的同时,李世民的声音带着割裂凝滞空气的决绝,“本王是大唐皇朝的秦王爷,不是你们姑娘一人的姑爷,以后,按大唐礼数称呼,秦王府中再也不许听到‘姑爷’二字。”
“姑爷,你……”
不待如云的话完,李世民截住话,厉声喝道:“这是最后一次,不要怪本王没有事先说明。再听‘姑爷’二字,逐出王府。”
语毕,李世民大踏步的步出院门,自始自终没有回过头,没有看我一眼。
站得久了,才知道自己俨然变成了一尊雪人。而如云、如月亦呆傻的站在我身边不知所措。
她们从来未见过这样的李世民。
━━哀莫大于心死!
如果李世民有着雷霆之怒,一切事都还好解决。但‘哀莫大于心死’啊,纵你是神医转世,你也救不活一颗已经死掉的心。
“姑娘,姑爷他……”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按他的吩咐,以后这府中,不得有‘姑爷’之称,称呼‘王爷’罢。”
从初相逢就抵触他,从再相逢就躲着他,和他成亲数年仍旧不时的告诫自己要远着他……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为我的未来做准备,准备着自己不受太多的伤。我希冀着即便我的未来没有他,但我仍旧能够活得好好的。但我万没有想到,我会伤他如此之深。
18年、18年,18年的光阴、18年的宠,从初相见的那一刹就带着天意的冥冥注定:惊艳、生情、生爱,而后不顾一切的掳、夺……
到如今,烟消云散,犹若梦中。
浮生若梦,不过如此。
我也累了!
回头一笑,我看着如云、如月不知所措的眼,轻声说道:“不干你们的事。只是我犯了一个错误,一个明明知道却从来没有当回事的错误,原来━━人心都是肉长的。”
语毕,我耳边传来如云、如月的惊叫声,还有秦妈妈‘姑娘,姑娘’的急呼声。
我终究是病倒了,而且病得相当的严重。
由于前番我拖延了解除银针的时间,此番又加上气血攻心导致心血逆转,我非常不幸的被21世纪所谓的‘走火入魔’所累,秦妈妈和顺德又受累的将他们好不容易捡回的一点功力输入我体内方保住了我的命。虽然这次走火入魔不会影响我练成《黄金诀》武功之大成,但以后在每月的月圆之夜,我会失去功力,变得和常人无异。
只是,时间……也许真的只有时间才能洗刷掉一切,不管是爱、是恨、是情、是仇,也许只有时间才能让你的心静下来。
生病的一个多月里,李世民没有来看望我,我从先前的失落、遗憾、心痛、期待、望眼欲穿到后来自我嘲弄、讽喻……
①当你喜欢我时,我不喜欢你;当你爱上我时,我只是喜欢上了你;当我豁然发觉自己仍旧深深的爱着你的时候,你已不再相信爱情……你总是快我一步的向前走,现在我才知道,爱情不会一直停在原地,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这段话①:来自本书书评区tycsh的留言《迟一步的爱》,在此鞠躬谢谢!)
呵呵……
天作孽,犹可违;
自作孽、不可活!
我既已为自己的未来圈定了结局,我既已将他的心伤若死灰,如今又怎么能够在此自怨自艾?又怎么能够期待他对我死灰复燃?
就这样罢!
也许现在我伤了你,但未来的你心中有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你的心将被这些东西填得满满的,再也不会有我这个曾经伤你至极的人。
就这样罢!
明天,明天又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题外话------
*^_^*
谢谢nanxiao98742、luli1114的票票!
第二卷 观音婢 叹无常2
三思园。
坐落于秦王府的西厢。
这是我在生病期间,李世民专门为我圈出的一片园子。如今是我、如云、如月、秦妈妈等人的寝居之地。当然,为了做到彻底的不见我的面,李世民命人在三思园中另外搭建了灶台,以解我们几人的伙食之虞。
另外,三思园还建筑了浴室、洗漱间……所有的吃穿用度一应俱全,条件只有一个:不得踏出三思园半步。
想当然,他也不会踏进三思园半步。
唉……
他之于我,真是要做到眼不见为净的地步了。
三思、三思!
这个园子原本不唤‘三思’。
呵呵,他这是暗示我做事向来喜爱‘三思而行’还是希望我在这园中真正做到‘三思而行’呢?
秦王妃的猝然失宠引得王府中人议论纷纷,各种揣测纷至沓来。有‘秦王妃失了美颜,再也难得君心’的,有‘秦王妃趁王爷出征在外,忌灭怀孕小妾’的等等等,任流言蜚语满天飞,李世民却从不曾出面阻止,只说让我在三思园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的话。
自从犯了这场大病,奶水彻底的没有了。值得我欣慰的是承乾不再似原来般偏要缠着我,而是非常懂事的不再闹着我。
乾儿似乎也知道我和他爹之间闹矛盾了,竟然自行解决了断奶的问题,不吃我奶水的同时也决然的不吃奶娘的奶水了。日间他必到我的三思园陪我解闷,而夜间他必闹腾到李世民所居的寝室夜夜霸着李世民的床榻。
这孩子,是用他幼稚的行为期待着父母的重圆。
我可怜的孩子,你又何曾知道,天下覆水难收、破镜难以重圆……在你的父亲真的一个又一个宠幸着别的女人的时候,你的娘亲又怎么会低下她高傲的头去祈求那一点点的怜悯。然后很有可能为了那些微的怜悯甘之如饴的去夺、去争、去抢……最终失了做人的纯粹,活下的只是怨毒的心魔和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这些,你不懂,至少幼小的你不会懂。
那么,我应该只教你现在能够懂的。
从现在起,我要亲自辅导你,将你教育成一个非常阳光的孩子,必不让你感到单亲教育的孤独。
有稚子相伴,有秦妈妈不时的传我武功,我的日子过得倒也自在,秦妈妈也时不时的为我带来外界的消息。
诸如薛仁杲被斩于闹市而其余西秦将士皆赦免死罪。宁死不屈被生擒的刘弘基被李渊赞‘有气节’复右骁卫大将军之职。刘文静此战有功,一雪前耻,任命为户部尚书的同时领东道行台左仆射之职,还有三哥和如晦,此战有功皆受加封……
属下受封的受封,官复原职的官复原职,可以说最大的赢家是李世民。
只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已近年关了,李渊对李世民的封赏却是迟迟没有下达。
“姑娘,姑娘,好消息。”
本在为承乾缝制衣衫的我抬起头,看着如云、如月欣喜着跑进,我也受了感染,笑问道:“什么好消息?”
“今晚,陛下在太极宫大宴群臣,恭贺王爷‘浅水原’战功,三品官员家眷都要前往,姑娘是秦王妃,也在受邀之列。”
李渊这只狡猾的狐狸,一个月了才做出为李世民庆功的决定。
秦王爷战功显赫加上我的天命,能不令秦王府压倒东宫,能不令他感到焦虑不安?
我这一个月的被冷落应该传入他的耳中,他这是真真正正放心了罢。如今他要见我不过是想证实。
“姑娘?”
只当我们一家仍旧如太原之时的和爱相亲,只当我们一家一如征战途中的相扶相爱……如云、如月自是不明白其中的情由,我婉颜笑道:“天子有命,我怎敢不从?”
“姑娘,今天我们两个一定要将你打扮得比花还娇,让姑爷一看到你……”
我摆了摆手,打断如云的话语,“说了,这府中不再有‘姑爷’之称。”眼见着如云不满的觑着我道了声‘姑娘’后,我笑着说道:“当然,这府中也不再有‘姑娘’之称,一应按礼数,称我为‘王妃’罢。对了,即是出席御宴,自是要穿王妃盛装,你们去准备准备。”
在隔壁房间玩耍的承乾听到我屋中的动静,屁颠的跑到我房中,扑到我怀里,“娘……母妃,蚕儿……皇爷爷。”
看着稚子可爱的容颜,我爱怜的刮着他的鼻子,“乾儿是不是想见你皇爷爷了啊?”
随着承乾嫩声嫩气的“想”字传来,我心中一涩,一个月了,素来喜爱承乾的李渊也未诏承乾觐见,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我的影响?
只当作我是不同意他入宫和他的爷爷见面,承乾嘟着嘴一个迳的摇着我的手,“母妃……母妃……”
好笑的亲吻着承乾的小脸蛋,我戏谑说道:“少了谁也少不了我们的恒山小王爷啊。如果母妃估计不错的话,你皇爷爷的宴客名单上,我们的恒山小王爷定是排名第一位的。”
将鼻子、眼睛笑得堆成一索,承乾喜滋滋的看着我,又嫩声嫩气的说:“蚕儿……父王……母妃……王轿……”
他终究太小,表达不是非常的完整。但我却非常的懂他言中之意,这孩子是希望去皇宫的时候,我、他、他爹像原来一样腻在一顶王轿之中。
孩子,这怎么可能呢?
压下心中的酸涩,我笑抚着承乾红扑扑的小脸颊,“可母妃只想和乾儿共乘一轿。”
不满的觑着我,接着他的小嘴一瘪,露出委屈的神情来。
苦水漫上胸臆,再也伪装不了笑容,只觉得脸上一僵,不待承乾看清,我已将他的小脑袋埋入胸间。
我的傻儿子,你又怎么知道你的母妃早已失宠了呢?
不,确切的说,是失爱。
再多的爱都不可以重来,也不能重来。
若重来,苦的是我也是你父王!
眼见着承乾小小的身子不满的在我怀中扭曲着,我强笑轻声哄道:“因为,在母妃心中,乾儿的地位没有人能够取代,即便是你的父王都不能。母妃是如此的喜爱着我的乾儿,那乾儿是不是应该留点小小的位置只让你和母妃待在一处呢?”
只当我说的是真的,承乾好不容易将他的小脑袋瓜子从我的怀中解放出来,对我施展了他最迷惑人的笑颜。
我心一悸:这笑,越来越像他了。
在如云、如月的帮助下,我穿上华丽的王妃盛装,小心翼翼的蒙着面纱,牵着承乾的小手出了三思园。
恍如隔世!
回首看着三思园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我嘴角撇笑,“三思,三思而行。”
“母妃,看,父王!”
心中一颤,我随着承乾手指的方向看去,远远的,李世民正向王府外走去,而他的身边莺莺燕燕的陪着一众女人,虽然如今天寒地冻,但看着她们的着装,真真是姹紫嫣红、春色撩人。
“父王,父王。”不再腻着我,承乾摆脱了我的手,急步往李世民的方向跑去。因了步子太急,踉踉跄跄的数度险些跌倒。
害得一路追着他跑的奶娘急得不时叮嘱,“小王爷,我的儿,小心些、慢着点……”
听到承乾的呼唤,李世民早已急忙转身,眼见着承乾歪歪扭扭的向他跑去,他也不动半步,只是摆手示意他旁边的莺莺燕燕闪开,给承乾留下一条道来。
很快,随着承乾更大的一个踉跄,李世民出手极快的抱住承乾,喜上眉梢的亲着承乾稚嫩的小脸,“父王的小蚕儿,快学会飞了呢。”
“父王、父王,母妃……母妃……”
很是随意的瞥了我一眼,李世民再度亲了承乾一口,“打母妃那里来的?”
“蚕儿……母妃……王轿……”
随着承乾的小手看向王府门外,李世民‘噗哧’一笑,“蚕儿是说想单独和你母妃一顶王轿?”
眼见承乾喜滋滋的点头,李世民佯装发怒,“怎么?不要父王了?”
很是不好意思的看着李世民,接着承乾颇是为难的看向我,再然后,他将自己的手指放在口中吮吸着。
这是承乾‘我也不知道再该怎么办’的表现手法。
非常的懂他的蚕儿,李世民再度狠狠的亲了承乾一口,“好……蚕儿如此尊敬母妃,如此讲孝道,父王喜欢。”一边抱着承乾往王府外走去,李世民一边轻笑,“父王正愁着你杨姨娘、阴姨娘没法安排呢?既然蚕儿要和你母妃同坐王轿,那父王的王轿就让给你杨姨娘、阴姨娘罢。”
杨姨娘?
阴姨娘?
呵呵……也许是考虑到我的感受,这些姨娘之类的话题如云、如月素来不在三思园论及。即便谈及,一旦见到我到场,她们二人定是决口不提。
阴姨娘是谁?
杨姨娘是杨丝蕊么?
禁不住好奇心瞧了一眼,姹紫嫣红的人群中虽然有杨丝蕊,但她距离李世民颇远,倒是她那个贴身丫头杨白卉不再是原来的奴婢穿戴,而是凌罗绸缎加身,且站在离李世民最近的位置。
莫非……
心中一动之下,再度传来承乾稚嫩的声音,“母妃,快,快……”
秦王妃失了美颜,失了秦王爷的宠是如今在秦王府传得最广的话题。如今秦王爷明明见了秦王妃也不过一瞥不再搭理更坐实了这件事。那些如花美眷们看着仍旧蒙着面纱的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着承乾娇嫩、期待、兴奋的笑颜,未理会那一众呆愣看着我的人,我仰着头,轻缓的从她们面前经过。
------题外话------
*^_^*
谢谢小小姐363、盐小树、maomao2929的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