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缺乏安全感的城市

于是我们每天中午下班以后就到哪家饭馆吃饭,顺便把空桶带到供水站,下午下了班又接着去那家饭馆吃饭。

基坑里满是渗透上来的海水,四周的土层也比较疏松,几乎每天都有塌方,只要一出现塌方我们就得下去捞泥土,结果人下到水里一搅合整个坑底就满是泥浆。一连弄了好几天,塌方仍在继续,眼看连基坑上方高达十几米的斜坡出现裂缝了,小林不得不采取靠着边坡搭建钢管架子的办法加以支撑,另外还运来了许多建筑工程上用的竹帘来挡住基坑四周的泥土。光有竹帘根本不行,还得在竹帘以内打一圈木桩才行。工地上有现成的木桩,稍加修整就可以用。老关的妹夫吩咐其他人削木桩,我和一个姓孙的小伙子则被安排到坑底打桩。干了一个上午,我们已经完成了三方的加固,吃过午饭接着加固最后一方。

大概下午三点来钟,我正在抡大锤使劲打桩,突然听到背后的泥土开始滑动的声音。小孙大叫道:“不好!赶紧出来!”我急忙回头一看,身后的泥土出现了一条裂缝,于是赶紧把手中的大锤往上面扔出去。小孙一边叫着,一边火速后退,我因为竹帘挡住了去路,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逃脱。我还没来得及跨出一只脚,身后的泥土“唰”地一声就塌了下来,只觉得后背被重重地砸了一下,四周边堆满了散碎的泥土。幸好这一带的泥土大多由海沙堆积而成,而且形成年代不久,质地十分松软。倒塌的泥土刚一碰到我的后背就立马松散开来,可是尽管如此,三方多散碎泥土堆积在不足一米宽的狭小空间内,仍然堆起了一米多高,泥土已经埋到了我的胸口部位。我赶紧奋力拔出双手,拼命挥舞着。

“快!快救我出来······”求生的意念驱使着我不断拼命呼喊着。

七八个工友纷纷跳到坑底,一边将我身旁的泥土刨开,一边拽住我的双手,像拔萝卜似的往上提。这个时候我的脚上穿着雨鞋,双脚在泥土深处占据了很大空间,形成了不小的阻力。工友们都急了眼了,也顾不了这么多,其余的人也纷纷下来帮忙。毕竟人多力量大,我足上的雨鞋硬生生地被大伙拔得脱掉了,我整个人硬生生地被工友们从泥土里拔了出来。

“鞋,我的雨鞋!”我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死里逃生,心里还在惦记着老板发给我的那双劳保鞋,因为我知道,一旦丢了就得自己掏钱买。

“哎呀,你这个人真是,不就一双鞋子吗?”老郭一边把我用力往上举托,嘴里一边骂骂咧咧。“捡回一条小命你就知足吧,还要什么鞋子。”

“就是,看你这小伙也长得不赖,咋就这么死心眼呢······”

“就是就是······”

大伙七嘴八舌都在骂我。

老关的妹夫像没事人似的站在上面,双手往后背着,冷漠地问道:“砸伤没有?”

我没搭理他,我其实在生他的气。就在我听到“唰唰”声回头去看的时候,这傻逼就站在我的上方,他如果多留个心眼,看到裂缝之后提前通知我一声,或许我还能逃脱,可偏偏那个时候他就傻了,只顾着自己逃离。说起这孙子,到现在我心里对他都没什么好印象,整天屁事不干就在工地上瞎转悠,这也算了,人家毕竟是带班的,级别在那儿呢,着我无话可说,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后来他和他老婆办的伙食,每天只有一顿荤菜,而且尽是肥肉,让人看了就会发抖。后来有人提过,他的说法是为大伙省钱,我不知道这孙子在咱们弟兄头上吃了多少油水,反正不是不是他吃得多就是小林吃得多,总之大老板不会只给工人这么点钱!好了,在这里我也不想用剥削这种敏感的词语,总之他不是一般的抠门。

下馆子吃了大概十天左右,老关和王兆龙被调到了北边一百公里外去做接地线,他妹妹则被调过来做饭,小林的老婆也从老家来到了工地,她只是负责给小林做饭。小林夫妇和老周一家住进了同一个小区,于是我们的一日三餐就得到小区里吃。

这一天早晨,我们起床洗漱完毕,换好工装,沿着大街往小区方向走。走了大概六七百米,发现前面路口被警察封锁了,于是在警戒线外停下了脚步。大伙好奇地往里面偷偷看,发现地上全是血,而且还尚未凝结。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里肯定出人命了,从现场来看,就跟电影里的凶案现场一模一样。

“血!”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

“走吧,绕道而行吧。”老郭说完,调头就走。

大伙虽然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但是谁都知道不可以去闯警戒线,于是都跟着老郭拐进另一条街道。等我们吃完早餐往回转的时候,发现这条街道两边到处贴满了告示,我仔细看了看内容,一看才知道,原来在四个小时以前,有一位出租车司机在这里被人杀害了,警方贴出告示征集破案线索。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从火车站过来的那个晚上,出租车司机为什么死活不肯进这个小区的原因,这个地方确实很邪门。

我虽然人在工地干活,可心里急切地希望警方能够尽快将凶手绳之于法,可一个多月过去了,旧的告示还没有被撕掉,新的告示又出来了,内容几乎一模一样,还是这件凶杀案。可见在这种地方警方破案有多么困难。

苦干了十几天,基坑总算是修出来了,接下来就该做钢筋,立模板了。钢筋模板一到,工地上就得有人看守才行,老周问过了其他所有人,每一个愿意看工地的,最后我跟大哥商量了一下,决定两个人一起去看工地。虽然我知道这个地方治安很乱,不但有数量众多的外来人口,还有本地的地痞流氓或者外地人组成的黑帮,这些人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可是为了那十块钱辛苦费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每天十块钱,我和大哥一人五块,够咱们哥俩的早点钱了,管他呢。不过,在接受这项任务之前,我们跟小林是说好了的,如果窃贼带了凶器硬是要抢,危及我和大哥的生命安全,我们可以报警,然后就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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