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观众在指挥下进行散席,一大窝黑压压的蚂蚁似的往各个出口挪动。
小妹歪头看大孖,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出的主意全被他否决了,他还问她做什么?
“不如你自己想吧,想到告诉我就好。”小妹懒得猜了,语气听起来有一丁点的嫌烦。
大孖几不可觉地撇撇嘴,眼神也难以察觉地幽沉下去。
他语调平平说:“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和时间才将你‘偷运’进来?你以为很容易?”
“我知道不容易啊!”小妹即刻反驳,“不然一开始你也不会拒绝。”
她早前抢购开幕式入场券失败,又不甘心光顾黄牛,于是去找大孖帮忙。
大孖严辞拒绝:“这是很严肃的盛事,安检相当严格,我怎么可能带你进去?”
小妹:“你不是志愿者的组长吗,总有办法吧。”
“我无办法。”
短促且坚决的四个字将小妹噎得死死。
小妹岂会不了解事情的难度,坦白讲她也没有非要不可的打算,毕竟一旦被逮住,罪名可大可小。
但大孖在过去两年哪方面不是迁就着她的?吃什么菜看什么电影,包括放假去哪旅行以及回家的交通方式,全任她作主。
这回的要求有点过分,她只料到他未必有能力实现,没有料到他会一口拒绝。
怎么也该安慰安慰抢票失败的她,然后说“我会想想办法”之类的好话吧。
然而他连做做样子都没有,拒绝时那脸色简直就是在教训她,教训她异想天开,不守规矩,思想品德不及格!
小妹的面子挂不住,脾性上受不了,习惯上也不适应,于是怒了。
她单方面与大孖绝交。
方法简单粗暴——不接电话,不回短信,大孖来学校找她,她不见还躲着。
如此斗争了半个月,大孖投降,给她发去短信——
我会想办法,不一定成功。
小妹心想,对嘛,这就是她想要的答复,一份友善的态度与十足的诚意!他要是早这么说,哪有绝交半个月之说!
蠢到无朋友!
“知道就好。”大孖接着她的话说,“所以你的答谢方式最好隆重一些。”
“怎么隆重法?”小妹不懂了,想了想,“啊,请你出国旅行,去泰国看人妖!”
话说,今晚节省下来的入场券费用足够她去泰国玩一圈呢。
大孖脸容抽了抽,坚强地镇静说:“与钱无关。”
小妹:“那你到底想要什么?直讲好不好啊少爷!”
她真的不耐烦了,绕过他下楼梯,打算离开鸟巢。
大孖一把扣住她的手臂,将她拽回原地。
动作并不温柔,小妹又惊又恼,“你做什么!”
大孖沉静地看她半晌,尔后不急不躁道:“我有个事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小妹:“……”
他说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迂回?正奇怪着,又闻他说:“这其实是一个真相。”
小妹愣愣,“什么真相?”
柯南看多了,这个词一出场莫名有点紧张。
大孖没说话,依旧沉静地看着她。小妹也看着他,起初是平常的对视,可看着看着,她渐渐感觉到异常。
这大孖的眼神怎么有点怪味的?与平时很不一样呢。让她挑个词来形容,就是那个那个,深沉的?
对对,就是深沉的!可是等等,“深沉的眼神”不是朋友之间会用得上的啊。
更像是,情侣之间的??!
小妹懵了懵,被自己的判断吓倒,接着无缝回忆起宿舍舍友们的调侃。
过去两年大孖对她的照顾在她眼中是应份的,是他的义务来的。毕竟她自小就享受大孖小孖的关照,再者人在异乡,老乡之间不应该互相照应吗?相识十几年的街坊校友老友,他如果对她不管不顾,那真是造孽了。
可在其他人眼中,大孖对她面面俱到的体贴,甚至有些儿形影不离的陪伴,皆别有意味。
宿舍舍友曾围着小妹八卦:“那个梁崭是你男朋友吗?”
“怎么可能!”小妹疾口否认。
舍友们不信,拿大孖对她的照顾说事:“从你入学开始就无微不至照顾,明明不是我们学校的却时常在我们学校出没,一个星期在校内碰见他的次数比碰见同班男生的都要多。这么围着你转的人不是男朋友的义务吗?”
“对啊,摆明喜欢你好不好。”
小妹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我们自小就这样相处。况且他弟弟在上海也这样照顾我二姐。”
其中一个舍友:“哇哈,这是青梅竹马变情侣呀,我看小说最喜欢这种设定了。”
“我不喜欢。”小妹说,“我连他小时候便秘的事都知道,他在我心里没形象,没意思极了。”
舍友们:“……”
“他真不是你男朋友?”
“人头保证不是。”
“那他是不是喜欢你?”
舍友第二次提这个问题。小妹负责任地思考过才回答:“不是。”
他要是喜欢她,怎么不表白?等谁呢?
“那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吧。”
不然哪来这么闲找她做伴。
“卧靠那你赶紧介绍给我认识,我早就相中他了,长得俊学习好,将来毕业前途无量。我要傍他这个潜力股!”一个舍友不客气地说。
“你走开吧长得跟苍蝇一样,他不会看上你的。程意,你介绍我,我不会令他失望的。”
“全部死开一群学渣,论成绩,摆明我更配他!”
舍友们突然闹起来,小妹目瞪口呆。
最后争执的舍友们团结一致围攻她:“怎的,介绍不介绍?成功的话包你一个月伙食!”
“我包半个学期!”
“我包半年,不打折。”
小妹被逼至墙角,不得不应付:“先止声明,我以前也帮他收过不少情书,可没有一个成功的。他那人很怪,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姐自有办法,保证将他收入囊中。”
舍友的话像长了刺,无声无息扎进小妹的心脏,整得她浑身不舒服,闷躁闷躁的。
她嘴上虚应着,行动上却一直不配合。
如今凌晨夜,面对大孖“深沉”的眼神,小妹将舍友曾经讨论过的问题挑了出来咀嚼——
一直以来亲人般照顾她的大孖,原来是喜欢她的?
有了初步论点,她一步步往下开发论据,脑里重温与大孖两年来的相处点滴。
温着温着,真相好像是那么回事。他之所以心甘情愿关照她是因为喜欢,因为喜欢所以乐意,因为乐意所以无私,无私得像天生的义务一般。
小妹越分析越感觉不得了。
真相这个词,意义果然非同凡响。
现场观众散席了一大半,场馆内安静了许多,充满高/潮激/情的一天该时候结束休息了。
可于小妹本人,偷进场馆观看开幕式这个惊险过后,又来另一个惊险。今晚的热闹是过去二十年加起来的都比不上。
“想什么了?”见她眼底有各种不加掩饰的神色流过,大孖问。
小妹回了回神,看着他说:“真相是什么?”
大孖眉梢轻挑,微微意外:“不害怕?”
小妹失笑,拿手轻飘飘地打了打他,“有什么害怕的,少吊胃口了,快讲!”
“那你听好了。”大孖一副要准备讲秘密的提醒口吻。
小妹前所未有的听话,连点了好几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