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内。
到了申时左右,江陵城基本已经被朝廷的兵将彻底的平定了,城内大部分的士族以及黔首百姓降服的降服,逃走的逃走,抵抗力量基本全部消失。
刘俭手下的将领们在郭嘉的调度下,分工明确,在城中持续的进行着安抚工作。
而袁绍的府邸,则是被文丑率领兵马团团围住。
吕布一开始想要杀入袁绍的府邸,但却被文丑阻拦住。
“吕将军,丞相严令,任何人不得进出袁绍的府邸,一切需得等丞相本人到了再说。”
吕布本来也不是很想进去,但听文丑这么说,却有些上了脾气。
他不满地看着文丑,道:“连我也不能进?”
文丑义正严词地道:“将军乃是丞相帐下之将,与他人何异?”
吕布脸上的肌肉来回抽了一抽,似乎是颇为生气。
但是仔细一想,人家文丑说的也没什么问题。
自己和其他人又有何不同?
吕布随即转头,去安排别的事情了。
虽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但却很快就传到了刘俭的耳中。
刘俭知道吕布之行后,并未多说什么。
只是不咸不淡的点评了一句。
“本性难移。”
随后,他便亲自带人前往袁绍的府邸。
袁绍的府邸内,此刻一片寂静。
府中大部分的人适才都已经出去,向府邸外的北方军士们投降了。
故而,此时此刻的刘俭,看到了的袁家府邸不过都是一片空寂。
他带着夏侯兰漫步在袁绍的院子内,夏侯兰指挥白毦军占据了袁绍府邸的险要地形,同时又对袁府进行了一番仔细的搜索,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方才对刘俭说道:“丞相,府内无事,袁绍正在正厅饮酒。”
刘俭点了点头,随即带着夏侯兰来到了正厅。
此时的大厅之内,只有袁绍一个人在。
刘俭很多年也没有见到袁绍了……虽然他们彼此之间争雄多年,但像是这样面对面的站在一起,却还是第一次。
刘俭认真地打量了袁绍一会,说道:“本初兄,显老了。”
袁绍此刻又将一爵酒送入水中。
随后,便听他昂首回道:“有你这样的对手,焉能不老?”
说罢,就见袁绍将手中的酒坛向前一送,对刘俭道:“喝一爵?”
刘俭平淡的摇了摇头。
“此时此地,只适合本初兄独饮也。”
袁绍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只是将酒坛向着自己的方向又拉了回来。
“既如此,那我就独饮了。”
“这辈子怕是就这么一顿了。”
“唉!”
说到这,袁绍又是仰头喝了一口。
刘俭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平静的抚摸着手中的长剑,却并不开口。
袁绍自顾自的喝了几口之后,见刘俭不问他话,随即说道:“你已经彻底赢了我,从今往后,这大汉的天下,就是你的了!”
“当此时节,你身为胜者,难道却没有什么要对我这个败者说的吗?”
刘俭淡淡一笑:“说什么?”
“耀武扬威?标榜功业?冷嘲热讽?”
“本初兄,你知道,我不擅长这些。”
刘俭的语气很是随和,但不知道为什么,袁绍听在耳中,就是感觉一阵阵的心酸。
刘俭越是跟他没话说,袁绍心中便越是郁闷。
因为,那代表,眼前的这个胜利者,战胜了自己的人,对战胜自己这件事,并没有他想象般的那般自豪。
或者说,自己在他的眼中,并不是那么可怕的对手。
一想到这,袁绍心中就不由发堵。
堵的厉害!
“刘德然,我恨不能平吞汝肉!”
袁绍突然开口说道。
刘俭听了这话不由一愣,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不过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本初兄确实应该杀了我,或者说很想杀了我,只可惜,你做不到。”
袁绍说道:“你想杀我吗?”
刘俭摇了摇头:“你该死,但却不该死在我的手上,我会给本初兄留一个体面,稍后兄便自行了结吧。”
袁绍眯起了眼睛:“我为何该死?”
“因为伱害死吾兄士纪,也是你自己的亲兄长,单凭这一点,难道你不该死吗?”
袁绍听了刘俭的话,脸色突然一变。
他猛然站起身,冲着刘俭吼道:“袁士纪之死,自然有我袁氏中人来问我讨要性命,却独独不该是你!你算什么?你根本不是我袁家中人!袁士纪之死,与你何干?!”
刘俭默默地看着袁绍良久,方才缓缓开口道:“袁士纪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为其报仇,理所应当,本初兄何故如此大的火气?”
“因为你未曾将吾放在眼中!”
袁绍颤抖着指着刘俭,道:“你想杀我,可以因为我是你争夺天下的障碍,可以因为吾乃汝之大敌,也可因为吾乃是与你南北对峙多年的劲敌……却独独不应因袁士纪之死想杀我!”
面对着暴跳如雷的袁绍,刘俭不由轻叹口气。
他缓缓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本初兄啊,十多年了,不,差不多快二十年了,你真一点都没变。”
“天下楷模,自视甚高,自以为是,以四世三公之门自高自傲,你以为你是天下人眼中的项背,然,实则,你对天下而言,并无那般重要。”
“不错,你确实算是我一统天下的绊脚石,但也仅仅只是绊脚石而已,谁会特意考虑一块石头该不该死呢?踢开就是了。”
“你!”
袁绍的嘴唇来哆嗦着,手指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本初兄,你我虽然交手多年,然我无意损贬于你,其实,若是要南下攻克荆州,我早十年就可以做到。”
“但是我之所以不想那么做,是不想因为战乱毁损大片的土地,给大汉的人口造成巨大的伤亡。”
“十年之前,我若南下,荆州可下,江东可平,然,当时我的实力并不完全足够,赢了,也是惨胜,耗损中华元气,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要的,是尽量减少最大的牺牲的统一,只有这样,我,还有大汉朝的下一代,才有更多的能力和实力去拓展疆土,去国富民强,把积攒下来的实力和人力,花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这十年来,你之所以能与我形成南北对峙之势,并非本初兄你雄才大略,令我感到头疼,而是我觉的我自身实力尚不足够一口吃下你。”
“你可以觉得我说的是假话,但我真的没有欺骗你,这屋中只有你我二人,我以赤诚坦言相告,仅此而已。”
“当啷!”
袁绍手中的酒爵,顺着他的手掌滑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便见袁绍流泪了。
“刘德然,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吾堂堂四世三公之子,面对你一个边郡小儿,竟然会被你逼迫到这般地步,败了不说,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对手,都算不上,难道袁某真是庸才?”
刘俭沉吟片刻,方才缓缓开口道:“并不算,然,四世三公之门确实成就了你,但也正因这高门望族的,局限了你的眼界,束缚了你的手脚。”
“成也公门,败也公门,仅此而已。”
袁绍听到这,沉默了。
刘俭轻叹口气,随即转身,走出了袁绍的正厅。
“本初兄,话已至此,我跟你无太多话可言,冲着咱们多年前的那点情谊,我给你留一个体面,至于怎么走,你自己选择吧。”
望着刘俭离去的背影,袁绍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输了,真的是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刘俭走出袁绍的府邸不久,随后,就见屋内开始向外冒烟。
夏侯兰惊讶的望着袁绍的正厅,道:“袁绍焚屋自尽了?!”
刘俭摇了摇头,道:“到了最后一刻,竟然还选择这样的方式,四世三公之门的印记,这是深深的烙印到他骨子里了……唉。”
“罢了,不论如何,也该走了,这大汉朝的天下,早已容不下他这样的人了,未来也容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