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油粮有钱在, 托刘岩的福,短时间之内,甲申会当真没发现本地粮价上涨的事。
五千人的士兵口粮不算多, 徐雄元目前还没感觉到压力。
他暗中馋着本地豪强手中的矿山, 特别是闪着金光的金矿, 很想就这么抢过来。但是吧, 他到底是把刘岩说的那些话放在了心里, 即便荆湖南有天险,但要是本地豪强联合起来,再加上周边的守备军出动, 他这五千兵也不够看。
徐雄元只能暂时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情,耐心等着京城传来消息, 而在这等待的过程之中, 刘岩反倒是逐渐得到了他的喜欢。
赵舟却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时不时询问刘岩,“朝廷的反腐活动力度当真很大?”
刘岩冷哼一声, 又恨又怒地道:“面上看起来是反腐,还不是乱用权势逼人!上面的人说话,下面的人敷衍,最后只抓一些替罪羊,这就够了!”
大恒的那些贪官, 就是这么敷衍圣上的!
刘岩真情实感地怒了, 他的这幅样子看在赵舟眼里, 赵舟也不好意思继续问下去, 只想着可能是因为荆湖南这片太乱, 要么是反腐人员还没到,要么就是地方官员已经敷衍上去了, 所以才没闹出什么大动静。
虽然这样想也算合理,但他还是有些不好的预感,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就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又过了几天,派出去刺杀皇帝的人回来了。
这些人狼狈极了,一回到甲申会就累倒在地,徐雄元心急得不行,表面功夫也做不到了,站在刺客旁边催促道:“怎么样,刺杀成功了吗?那狗皇帝死了没有?你们怎么就只剩这几个人了?”
刺客头目喘了一口气,缓了过来之后,才高声大笑:“那狗皇帝被我们给射伤了,哈哈哈哈!怕是就要命不久矣了!”
徐雄元大喜,拍着刺客头目的肩膀仰天大笑:“干得好,天助我徐某人也!”
徐雄元冷笑不已,这下子,怕是朝廷再也管不了反派军了。金矿抢就抢了,谁还能奈何了他?
他让仆人赶紧把人扶起休息,吩咐人做了上好的饭菜,打算好好热闹庆贺一番。
宴上,众人把酒言欢。几杯酒水下肚,赵舟就听不远处有两个门客在抱怨今日家中买不起粮食的话语。
赵舟眉头紧皱,他身边坐着的刘岩看了他一眼,抬袖悠悠给自己倒了杯酒水,关心道:“赵兄为何面带忧色?”
赵舟叹了一口气,“刘兄不知,近日由你带回来的粮食,这几日就快用完了。军饷一旦没了,士兵就会慌乱。我前些日子派人去收购米粮,结果这才知道,城中的米粮竟然涨价了。”
刘岩闪过一丝笑意,面色不改地问:“涨了有多少?”
赵舟道:“涨为了原本的三成。”
刘岩顿时好笑一般地摇了摇头,“赵兄,你家中不做这些营生,应当不知道这涨价是在正常范围之内。”
赵舟疑问:“这已经涨了三成了,这还是正常之内吗?”
“自然,”刘岩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会道,“最近荆湖南矿石之多的消息,应当都传了出去,这些从江南来开粮铺的人难免以为整个荆湖南都挣了笔大钱。商人,逐利是本能。”
赵舟叹了口气,惴惴不安,“希望如此吧。”
*
当初刘岩来到甲申会时,同他一同来到的,还有两百名监察处的新人。
圣上缺人用,监察处的人便学得很是拼命。随着时间的延长,监察处在暗中办得越来越大,一个个同孙小山一样的人走出了监察处,用脚来替圣上踏遍整个大恒的国土。
同监察处一起的还有五百名东翎卫的精兵,他们随时听从监察处的指挥。这五百人都是厉害人,一个能挡十个,各个都是猛汉。
监察处中的领头人名叫江津。
江津带着人来到江南,先是暗中不动声色地包围起荆湖南,将各个通信的官道私道截断,以防他们在江南做手脚时有消息泄露出去提前打草惊蛇。
等干完这事之后,江津就按照圣上的命令,开始在江南一一动手,来为未来的大战做出准备。
头一步就得让江南无法再往荆湖南运送粮食。江南的粮仓早已被顾元白派人夜中清走,各大粮食铺中的米粮要么被江津买走,要么本就是顾元白手底下的商铺。而他们关闭粮铺之后,商铺中最后的粮食也被暗中运往到了监察处,以做之后救济百姓之用。
顾元白把卢风残部有意赶到荆湖南和江南,又怎么会不做些预防?
他把反叛军赶到荆湖南的时候,就已经为今日这一幕做出许多的准备。多方面的挟制和暗中铺路,让他对江南的经济政权把握到了说一不二的程度。
很快,在荆湖南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粮食涨价了的声音开始在江南响起。
这个声音刚响起的时候很多人对比嗤之以鼻,江南是什么地方?繁华的鱼米之乡!这样的地方,再怎么涨价又能涨得了多少?
但随着说的人越来越多,不信的人也开始犹疑了起来。
他们不甚在意地走进粮店一看,却真的发现,粮铺的粮食涨价了许多,甚至已经超出了正常价格,到了他们买不了的地步。
甚至许许多多的粮铺都已经关门了。
江南的人惊呆了。
回过神之后,他们去和粮铺老板争执,不少粮铺老板自己都觉得冤枉,粮食莫名其妙地变少了,现在又还没到秋收之季,其他的米粮店都关了门,店里仅剩的库存少得让人不安,他们不卖高点还能怎么办?
在这时,江津已经停下大肆收购的手笔。监察处的人在江南经过多方考量,觉得还是不够。
于是等这种情况在江南越演越烈之后,另外一个传闻又开始响起。
外省闹饥荒了。
这个传闻一传出,再一看粮铺中没有粮的情况,所有人顿时都慌了,恐慌下的人们不再犹豫地冲进粮铺抢买米粮,买的人太多,最后竟然在米粮店买不到粮食了。他们只好跑去找官府,但官府中的官员竟然早就携粮逃了!
百姓们用蛮力将粮仓打开,却只看见粮仓内满地稀稀拉拉的粮食颗粒,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江南那么繁华,江南的百姓们已经习惯用货币去买各种各样的东西。他们从没有想过会没有粮食的一天,而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他们才发现,江南的繁华原来是那么的脆弱。
田地里的粮食还在生长,百姓的家中只有上次还没吃完的存粮,而能有足够多粮食的人,就只有当地的豪强。
此时别说再往荆湖南运粮食了,江南本地的粮食都不一定够了。
半个月后,荆湖南的百姓才听闻了从江南传过来的消息。
江南没粮送到荆湖南了。
荆湖南的人们面面相觑。
他们同江南刚听闻这个消息时的反应一样,不信。
但之后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江南都没粮了,确认了这件事后,整个荆湖南的百姓都慌乱了起来,荆湖南周边的省份,唯一能为其提供粮食的就是大省江南,现在江南没粮食了,他们还怎么办?
荆湖南的百姓陷入了深深的惶恐之中。
他们拿着卖矿的钱,去找粮铺买粮。但没粮就是没粮,钱再多又有什么用?
他们越想越茫然,却不知道该如何办。
宁远县。
甲申会中有身份的人都聚在了一起,不少人神情慌张,说来说起都是同一个问题,“将军,咱们没粮了怎么办?”
徐雄元的面色也不好看,他问向那一群军师,“众位先生可有什么妙计?”
众位军师愁眉苦脸,赵舟心中急跳,眼皮也跳个不停,“粮食怎么会突然没有了?”
徐雄元的耐心减少,不耐烦道:“赵先生,如今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不必再追究是怎么回事了,如今最为要紧的事,就是怎么去弄到粮食!士兵不能不吃饭,没有军饷就会有叛逃和混乱出现。”
赵舟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闭了嘴。
刘岩安抚地看了他一眼,沉吟半晌,道:“将军,如今荆湖南到处都在传外省闹饥荒的消息,连宁远县这样的小地方也倍为恐慌,虽然不知其真假,但百姓们已经信了,如今买不到粮,也没有人愿意出来卖粮。”
徐雄元:“本将军知道。”
刘岩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正好咱们的人也派人伤到了皇上,如今外头混乱,难道不是到了我们出头的时候了吗?”
徐雄元闻言一怔,随即就是激动得青筋凸起。他黝黑的脸上跃跃欲试,显然是已经心动了。
刘岩继续低声道:“荆湖南一地如此混乱,想必江南也是如此。如此情况下,我们……”
“到了我们该出头的时候了,”一位军师激动道,“百姓这么慌,那些豪强却还能坐得住,将军,想必粮食都在豪强那儿啊!”
徐雄云瞬间想起了陈家半个月前挖出的那个金矿。
贪婪的念头一出来,就再也压不住了。
赵舟的思绪也不由跟着刘岩的走,如今不管外头饥荒一事是真是假,但荆湖南和江南两地必定乱了。
皇帝如今也危在旦夕,像这样的机会,谁不出头谁傻啊!
要是能把荆湖南和江南两地一举拿下,一有天险,二有整个江南地带作为军饷后勤,再加上皇帝一死——
赵舟倏地站了起来,兴奋地握住了徐雄元的手,“将军,这正是我们复起的机会啊。”
徐雄元心中的豪气顿时升了起来,他心潮澎湃地道:“先生所言就是我心之所意!”
他蛰伏了良久,终于等来这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