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熟悉

凌晨四点,裴黎坐在沙发里蜷着膝,茫然的望着窗外,她的脑子飞速的旋转着。裴黎,相信我,好吗……明天老地方见,同一时间,吻你……嗨,裴黎,我有事情要告诉你……听着,我还有场比赛,就要迟了,明天再谈这件事好吗……裴黎,注意危险……对不起,裴黎,艾尔死了……这些语句变成一个一个片段,随着裴黎的脉搏在跳动。是我干了什么吗?是我没干什么吗?我爱过什么人吗?什么人爱过我吗?她坠入记忆的泥淖,大半夜都醒着,无法入睡。

当晨曦洒在墙壁和她的身上,裴黎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早上五点多了,她侧耳倾听,医院的走廊里开始有了人说话的声音。她穿过房间,移动中变形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她一只手拧开卫生间里的水龙头,俯身让嘴没入龙头喷出的水里,含了一口又吐掉,还用手舀了水抹一下脸。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人,左手缠绕着石膏挂在脖子上,她的头发毛糙,脸上还挂着一些细小的水珠,仿佛是对她的谴责。记忆会一点一点回来吗?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问。

护士小姐进来给裴黎量了血压,递给她药片,看着裴黎服用完。“待会八点高医生会来查房的,还记得高医生吗?”

裴黎在护士和善的目光注视下,努力的回想了一下。“我…我见过他吗?”

“是的,你的手臂是高医生治疗的,今天高医生会带另一位医生来看你。”护士小姐整理好托盘说:“你要乖乖配合医生哦,这样你会康复的快一些呢。”

裴黎点点头。

在等待医生到来的时候,裴黎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人群中缓慢移动,周围的人则化为模糊的影像,她在寻找某个人。有人在呼唤她,一个男人,裴黎好像认得这个声音,这个声音让她觉得心安。

刘星宇来看望裴黎的时候,她正蜷着腿睡熟了,呼吸声沉缓。他伸手拨开了散落在裴黎胸前的头发,因为不舒服,她在睡梦中也皱着眉。他手指轻轻抚平她的眉,她好像笑了。

“裴黎…裴黎,你醒了吗?”他想叫醒她,想和她说话。

裴黎幽幽醒来,她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疑问。刘星宇静静的叹了口气,小声的问起:“睡得好吗?”

这个声音很熟悉,裴黎觉得自己好像听到过,她仔细看了看刘星宇胡子拉渣、眼窝凹陷的脸,心满意足的笑了。裴黎微微扭动了身体,伸了伸懒腰后又轻声喊痛,“我…全身酸痛…”她皱眉抱怨着,“我饿死了,你买吃的了吗?”

“你要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去买。”

“生煎馒头。”裴黎眨了眨眼睛。

高天翔将硬币塞进咖啡机的投币口,一只塑料杯猛力弹出,落在了金属托上,喷嘴吐出滚烫的褐色液体。他站立在走廊的窗前,喝了一口咖啡,医院的咖啡机的咖啡永远是那么难喝。他的病人裴黎,由她的未婚夫同意已经申请了心理专家介入治疗,待会儿他就和童芳菲医生约在裴黎病房见面。他沿着错综的白色走廊走向外科护理区,他从不特意记路,也不用看指示标志,他有极好的方向感,有些工作时间比他长的医生还会迷路,可他绝对不会。

在裴黎病房门外,高天翔和童芳菲打了个招呼,推门进去。裴黎看见有人进来,双手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刘星宇的手臂。

“你好,裴黎,我是高天翔医生,这位是童芳菲医生。让我检查一下你的手臂好吗?”

刘星宇拍了拍裴黎的后背,扶她坐好。

高天翔看了看刘星宇,“你是?”

“我是她的朋友。”

“哦?”高天翔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裴黎的目光,“病人好像对你很熟悉。”

“医生,裴黎现在的状况如何?”刘星宇询问到。

“好的…骨折部位的情况应该没有大碍了,恢复健康只是时间问题。今天童医生需要给她做一个心理评估。”高天翔对他说。

“是的,时间不会很长,检查完了我带她去做。”童芳菲说。

裴黎坐着,挪动了一下身体,看的出她有些胆怯。

刘星宇安慰她:“没关系的,童医生会帮助你找回记忆。裴黎…你不是要吃生煎馒头吗?做好检查,我答应你就有生煎馒头吃。”

“真的?”

“当然,我是谁?我是刘星宇,我不会骗你的。”

“好,我还要喝咖啡。”

“咖啡?”刘星宇看了一眼高医生,“可以喝咖啡吗?”

“哈哈,没问题。”高天翔笑了,“能记起喜欢的东西,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童医生也点点头。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乖乖听医生的话,我给你去买咖啡喝,还有生煎馒头。”刘星宇对着裴黎保证道,他的眼睛里闪着温柔的光,裴黎注视着那双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的吐出:“刘星宇,我要摩卡,谢谢。”

裴黎在童医生的办公室里呆了好一会儿,看了一片,许多片,正方形卡片。直到童医生和蔼的对她说好了可以了。裴黎既疑惑又失望,看着它们穿过指尖落下去了。

裴黎在护士的陪同下回到了病房,步入房间,她同时看到了两个男人,一个靠在窗口的墙边,一个靠坐在沙发里。裴黎忽然深吸一口气,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她身上。她挺直身躯,坐在了床边。护士小姐嘱咐了几句话,就退出了房间,把门带上了。整个房间就剩下三个人,裴黎、刘星宇、刘静一。

“裴黎,今天你感觉怎么样?”刘静一问。

裴黎没有回答,似乎全神贯注的盯着一只外卖购物袋里的东西。

“是饿了吧。”刘星宇走过来替她把食物摆放在小桌上。“还是热的呢。”看着裴黎狼吞虎咽的吃下一只生煎馒头,他又说:“慢慢吃,都是你的。”

刘静一在一旁观察着裴黎,她好像对刘星宇没有距离感,相反她对他反而有些陌生。今天是裴黎第一次接受IRT治疗,他要去问一下医生,裴黎接受治疗后的具体情况。刘静一站起身,走到刘星宇面前,“我先去医生那儿了解一下她的情况。”刘星宇点点头。裴黎歪着头,仿佛在凝神倾听。“裴黎,你慢慢吃,我过一会儿回来。”刘静一说。

“他走了?”她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呼吸却变的急促起来。

“你没事吧,裴黎?”刘星宇关心的问道。

“我要喝咖啡。”裴黎抬起眼睛,对着刘星宇笑了。“是摩卡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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