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凌晨，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却盖不过电话那头中气十足的女人声，这让周围逐渐凝聚出紧张的气氛。
程夏青是女警，这节骨眼上，手机落在她手上，不会是什么好兆头。
我没接话，用手指在杯沿上绕了三圈，才异常冷漠的“嗯”了一声，“好久不见了啊，程长官。”
“半小时后，你家三点钟方向有个休闲吧，我在那点杯咖啡等你！”她说。
我压住疑惑，挑着眉梢笑了，“你就这么笃定我会来？”
“你会来的，因为只有我能帮你！”职业病作祟的她，思维够谨慎，直截了当的指出我的软肋。
我也没问为什么陆耀阳的手机会落在她的手上，拿着手机几乎毫不犹豫的出门，驱车。
与其说我担忧那个男人的安危，还不如说我更关注我的女儿。
讲真的，自从见到嘟嘟后，哪怕只是巧合，我的整颗心就一直紧绷着，绷得肚子疼，激动又心疼，但更多的是还是惶恐。
毕竟我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这个男人隐瞒我知道孩子的去处？
但凡脑补出的理由，都让我想将他千刀万剐。
……
我出门驱车，张继的车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上。
我敛眉，没做声，只是加快了车速。
神经绷得太紧，导致见到程夏青时，我在微微喘气，“他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跟他在码头偶遇，手机没电借用他的手机，他交代我把它转交给你！”程夏青轻描淡写的交代结束，夹着烟猛吸一口，吐出一团烟雾，帅气又性感。
我盯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娇艳诱人想犯罪，给我一种“妞儿我就是在骗你”的既视感。
我在桌沿叩了两下，笑了，“这也说得过去？”
“我在尽量把事情经过美化，免得吓着你！”她笑着抿了一口酒。
我把玩着咖啡调羹，一脸心不在焉，“他……和那孩子没出事吧？”
呵！
程夏青闲适的翘起男士二郎腿，鄙夷的笑一声，“放心，他们好得很，应该还有几天就回来了！”
这话，我听着很别扭。
试问自家男人的去向，需要另外一个女人来汇报，虽然没什么狗血牵扯，但仍然很不是滋味。
我强装无所谓，端着咖啡小抿一口，“那我就放心了，直说你叫我出来的目的吧！”
听我说完，程夏青的笑容越来越大。
可她瞟了一眼落地窗外的张继时，脸色突地冷下来，“顾晓，你劝陆耀阳自首或者和警方配合吧！”
“他做了什么违法的事吗？”我笑得很自然，可放在桌底下的手却僵硬得不行。
“有没有违法？你我心里都有了衡量，看在这次他帮我诱嫌疑犯的份上，我说句掏心窝的话，陆耀阳这种男人很要强，你若是为他好，就应该寻找他的把柄胁迫他自首改邪归正，你也不想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吧？”程夏青说着，又瞟了眼在门外负手而立的张继，冷艳的面容闪过一抹忧伤。
我平静的听夏青说完，撇开这是她的工作职责不谈，我知道，里面有大部分是为我好。
可是……
她并不懂陆耀阳，那个男人骄傲和机关算尽手段，怎么可能随便让我把控。
说实话，那一刻我摇摆不定。
虽然陆耀阳做过什么我并不知情，但在节骨眼上，选择信程夏青？还是选择包庇陆耀阳？
真的是个很让人抓狂的难题！
可张继隔着玻璃，在外面对我笑着摆手时，我瞬间了然了。
我就说向来口风比较紧的张继，怎么可能会突然引导我去查孩子的事，如果陆耀阳没半点指示，他又岂会告诉我那些？
妈的。
套路，一切都是套路！
我的内心在翻江倒海，可喝着咖啡的动作却流畅自然到底，“说出来你不信，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中规中矩的生意人，你突然跟我说这些，总感觉你是在编故事。”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这个很聪明，我也不拐弯抹角，相信你能明白我单独约你出来的心意。”程夏青说得很有诚意，我感受得到。
如果换做没交情的人，恐怕就不是在这里喝咖啡谈事那么美好。
她给的情义，我感激，但却做不到那么爽快的接受她的提议。
我说，“谢谢你为我考虑这些，我也晓得要配合你工作，这些你不用担心，但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靠我去影响陆耀阳的可能性太小，不然我也不会混成今天这鬼样。”
“你的情况阿超全部告诉我了，我也知道你的苦衷！”程夏青接话接得很快，让我的脑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靠！
我忍不住敷衍的自嘲，“你别再说了，家丑不可外扬，我还想要脸！”
“那命要不要？”程夏青突然严肃的冒出这么一句，让我又不得不跟着认真起来。
我端着空杯子，假装小抿一口水，同样学她的严肃口吻问，“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程夏青的甚至微微朝我倾过来，帮我倒水的同时，顺势给我递来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背景我在程楠家见过，只是人物变成陆耀阳、左齐还有程夏青，不用想都知道他们曾经的交情不错。
我正盯着这个照片开启福尔摩斯思维，就听到程夏青的轻笑声。
当然，我知道她是笑给门外的张继看。
在我微笑着回应她时，她开口了，“左齐当年接近我同我结婚，就是为了摸清我和队友出海的行踪，方便他调整走（私）路线，他这种人脾气暴躁头脑简单，没那谨慎的心思计划这种事，背后肯定有个精神领导。”
程夏青说着顿了一下，自然的给我的杯子掺水，“他们明明就是为了陆耀阳落脚到京州，但却找不到陆耀阳任何犯罪的蛛丝马迹，不管你信不信，连我都佩服陆耀阳。”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或许他根本就不是也不一定！”我笑着打哈哈，心里一直不想确定的想法，却因为程夏青的交代，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
程夏青拿着高脚杯摇晃着红酒，斜眼看着我，笑了，“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猜猜，左齐是为什么被我抓的？”
“不是你辛苦追踪三年，最终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将他漂亮拿下的么？”我揪着心开玩笑，可开到一半，才发现我根本笑不出来。
聊到这里，我感觉我的女儿……凶多吉少！
可我刚准备再心里否定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时，程夏青就开口落实了我的担忧。
她说，“左齐是陆耀阳故意整进去的，毕竟在里面比在外面安全，他们在中东的生意跟一个团伙起了冲突，他那么精，万事都是算计好的。”
“够了！”我忍不住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又缓下语气说道，“只要能找到我的女儿，任何事我都愿意去做。”
“既然这样，我有些事情也不想对你隐瞒了！”程夏青完全不给我喘息的机会，见我刚动摇一点，就紧紧相逼。
我拎着包侧脸瞟了她一眼，“关于机密的东西你还是少告诉我好点，我这个人没什么专业水平，担心走漏消息了都不知道！”
程夏青没接我的话，只是跟着起身，帅气的与我同行，“你我不担心，我只担心陆耀阳会殃及无辜，毕竟他拿走那支笔的芯片，里面不仅有你哥拷贝的团伙名单，还有一个过世的生物家提取的毒药配方记录。”
听到这里，我的脑子“嗡嗡嗡”的，感觉在听故事一样。
可这股劲缓下好几秒后，紧绷的心弦“咯噔”一下，再次崩裂。
我小小的挪动着脚步，并没有说话，只觉得头快炸了。
过了好久，心里才开始冒出一个清晰的声音：先找女儿！
女儿？
我垂眸咬了咬手指，才斜着眼看程夏青，“放心，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该怎么做，毕竟我哥还等着我的消息，好安心入土。”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哥的事情是我们的责任，而不是你来承担。”程夏青说着拍拍我的肩膀，在下台阶时，又突然冒了一句，“我记得你曾经戴过一个桔梗花的吊坠！”
“嗯，我自己选好，让陆耀阳出钱的，怎么了？”我不动声色的撒了谎，却发现程夏青紧绷的神色松懈下来。
“你也真会选，因为曾经左齐也送过一个这样的给我！”临别时她不经意说了这样的话。
我感觉，陆耀阳送给我的那个桔梗花吊坠，并不是老公送礼物给老婆那么简单。
回到穗香湾后，想到女儿和陆耀阳的真实身份，我失眠了！
说实话，我的脑子乱得像一团烧焦了的粥，一点头绪都没有。
连带着后面几天上班都心不在焉，那种除了等待却什么都不能做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再次见到陆耀阳，是在五天后的凌晨。
一听到开门声，我就迫不及待跑下楼，只见陆耀阳抱着熟睡的嘟嘟，轻轻的放到沙发上。
“嘟嘟怎么了？”问完，我半跪在地毯上，嗓子都哑了。
他没说话，只是猝不及防的将我揽进他的怀里，很用力的勒着我。
我费了好大劲，才挤出一句话，“老公，如果你愿意告诉我女儿在哪，所有的罪我来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