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跟着一起来的汉子纷纷附和王老三,骂的老鳖头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但他还是讨好道:“咱就是问问,就是问问。得等,当然得等,等到晚上都成。”
又是几声骂骂咧咧,这边的讨论淡了下来,但队伍其他地方的讨论声依旧不绝于耳。
小伙计又听了几耳朵,便悄摸绕了一个大圈跑回商行对着万铜道:“掌柜的掌柜的,不好了!”
“喝点水,慢慢说!”万铜递过一杯水道。
小伙计接过水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抹抹嘴巴道:“这义气商行使坏,他们家的农具三十金便能取走整套,然后每四个月交一次钱,交足三年,这些人排队,都是在抢农具呢!”
听完小伙计的话,万铜惊得浑身发抖,望向对面义气商行,心下颤道:“不行....得立刻禀报公子!”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掌柜,仅仅只是一瞬间万铜便清楚了这种操作对贫民的吸引力,这就相当于把义气商行变成了一个钱庄,借钱给这些人先买农具,三十金便能带走一副农具,只需登记自己的名字与对应田产,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哪有人会不愿意。
好在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让自家农具也按照义气商行的方式出货,自家的农具品质又比对家高出一筹,大卖一定没有问题。万铜信心很足,但身为掌柜他却不敢直接下令,因为他知道要完成这样的做法,便要储备大量的农具,公子还要往氏族冶司垫大量的金钱,但只要将事情分析给公子听,便一定能获得支持,万铜信心满满。
只是这个经验丰富的掌柜并不清楚,唐罗究竟在西陵投放了一头何等的猛兽,而这头猛兽现在已经长成了真正的怪物,无可阻挡。
人性中最大的欲望便是贪心,而这种销售方式最大的内核便是让客户觉得利益触手可及,而他只需要带领身边的人,便能得到好处。
一亩田地种粮年收不过千斤平价售卖不过百多金,而现在只要带三个人去义气商行,便有九十金入账,相当于田亩一年的收益。
为何义气商行二十几间铺子间间爆满,队伍从白昼排到深夜,便是因为那群已经领到农具的西陵自由民,大半已经变成了义气商行的业务员。
他们不遗余力的鼓动身边那些还未开垦荒地的穷亲戚,让他们东拼西凑借到三十金来买农具,而深知义气商行套路的他们明白,只要一个人领完农具,便会知道这挣钱的方式,那时他们就会变成自己的竞争对手。
人与人的关系网大多是相互交融的,比如邻居、亲戚、朋友。所以一些机灵的,恨不得一次性将自己认识的所有人都带来采购,这才是义气商行爆满的真相,即便别家商铺同样采用分期的制度,也无法从义气商行的门前拉走顾客。
那些已经成了义气商行业务员的自由民,决不允许自己的三十金流向他处,所以他们会极力鼓吹义气商行的农具更优质,还能以旧换新。
二十几间铺子,每天出农具千套,仅仅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将整个西陵的农业市场完成了百分之九十。
而到了这个时候,其余那些农具商行才刚往冶司下了大笔订单,当他们兴高采烈挂出三十金可取农具一套的牌子时,他们并不知道,那些西林平民已经个个都拥有了农具。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十几家掌柜才反应过来,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义气商行竟然卖出了整整六十万套农具,现在整个西陵的平民,用的全是义气商行的农具。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西陵的掌柜们输得如此无力,而更让他们愤怒的是,义气商行吃肉,竟然连口汤都没有给他们留下。
“找他去!”
不知是哪位起的头,西陵城中所有农具商行的掌柜,设宴天香楼,邀请义气商行的龚掌柜。
……
七月十五
唐氏膳厅
正在闭关的唐罗接到一条消息,外出任务近四月的父亲唐森返家,母亲徐姝惠让他回家吃饭。
自徐老赢离开西陵,唐罗进入闭关后,唐府就越发冷清了,只有徐姝惠和唐暖暖相依为命,明明是西陵有数的富裕世家,就能生生给人一种孤儿寡女的悲苦感。
随着父亲唐森的归来,唐府终于有了家的感觉,饭桌上小暖暖学着唐森的模样,呼噜呼噜地大口扒饭,而唐罗也是胃口大开,在不动用虚空之胃的情况下,竟然和父亲唐森吃出一个短暂的平分秋色,让府邸的厨子忙着上菜。
在吃完整整六十盘灵食后,唐罗将饭碗放下,摸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满足的靠在椅背上。
看到大儿子吃饱了,母亲徐姝惠便毫无顾忌的对武堂首座质问道:“你是怎么当姑父的,侄儿走了都没能打声招呼,不是说两三个月便回来么,怎么走了那么久?”
徐老赢不过是些托词,女人的质问只是因为寂寞,只因两人一起后,这是最久的一次分别。唐森虽然不善言辞,但心却十分敏感,他知道这几个月妻子的寂寞和委屈,握住女子的手,低沉的嗓音满是歉意:“是我走得太久了,以后不会了。”
“啐,当着孩子面呢。”徐姝惠连红红的将手抽出,又好奇道:“这是个什么任务阿,怎么那么久?”
在她的记忆里,不论是多么艰难的任务,自己的丈夫都能很轻易的完成,但这一去便是四个月,虽然还是毫发无伤的回来,但她隐隐觉得会有别样的风险。
唐森正要将自己做的事和盘托出,心中却是一阵畏缩,他知道自己妻子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只怕自己将任务细节透露,会让妻子对自己失望。这个不论面对何种困难都毫不畏惧的强者,有生以来第一次惊慌,但想到曾经自己答应过,绝不会隐瞒女子分毫,又不敢不讲。
以致面对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唐森竟犹豫良久,最后只能小心翼翼地征询道:“老婆,能...能不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