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找上夜挽澜之前,康家已经将她查清楚了。
其父林嘉言在她出生前后这段时间便不知所踪,连一条消息都没有留下。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但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现代科技社会竟然都找不到他的讯息,恐怕已经客死他乡了。
江城林家只是云京林家的一个分支,在江城大小家族里都排不到前列,远远不如康家。
他们也查到了林老夫人林微兰在数十年前便落下了病根,只能靠药物吊着,也迟迟不见好,死是迟早的事情,估计就在这几年。
夜挽澜没言声,她握住了苹果,抬起一双月牙眼,慢慢地看向了青年。
这是很淡很平静的一眼,如潺潺流水般温和。
可青年却无端感受到一股庞大的压力如泰山压顶般骤然降下,逼得他竟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震惊于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身上竟然有如此气魄,这是连他在面对康老爷子时都没有的压迫感。
可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女孩还在玩着手中的苹果,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错觉?
青年微微皱眉。
也是,夜挽澜才多大,身上怎么可能有那种岁月沉淀下来的强大?
“夜小姐,老爷子和老夫人也还说了,如果您还对周家的二公子有意,那么等您回到改名换姓回到康家之后,这件事情他们也会为您解决。”青年又笑了笑,但这笑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轻蔑,“不瞒您说,前几天,周家来港城,欲要和康家合作。”
他们当然也查到了夜挽澜辍学进入模特圈,又跑去给盛韵忆当替身,心甘情愿跟在周贺尘身边的事情。
康老爷子和康老夫人实际上十分厌恶这种不检点不自重的行为,但看在夜挽澜的确有真才实学的份上,也便忍下来了。
当然这种话,青年不会说出来。
夜挽澜还是没有说话,神情淡然,似乎完全不为所动。
“虽然周家二公子已经和盛家的那位小姐定了亲,不过这些都完全不是问题。”青年接着说,“盛家如今由大公子掌控,盛家的那位小姐已经被赶出了盛家,她的母族无法再给她提供任何支持,可夜小姐您就不一样了。”
夜挽澜终于开口:“我哪里不一样?”
“您有康家的支持,周家肯定会优先选择您。”青年见她说话,以为她终于松动了,乘胜追击道,“这样一来,您和周家二公子就是光明正大,就算他再喜欢盛家的那位小姐,他拗得过他的父母吗?”
“江城的事情,你们倒是了解的很清楚。”夜挽澜淡淡地说,“那么知道盛家为什么改朝换代了么?”
青年微微一愣。
不过是盛夫人买凶杀人败露,盛家二公子弑父,只剩下了一个大公子能够执掌董事长之位了。
还能有什么?
“当然,这只是老爷子和老夫人为您准备的礼物而已。”青年继续劝说,“您还有什么要求,只要在康家的范围之内,都可以说。”
“我很喜欢我的姓名,我并不打算改。”夜挽澜站了起来,“但我有一个提议。”
青年压下心中的不快,继续保持笑容:“您说。”
“你们康家的人可以跟我姓。”夜挽澜微笑着扬眉,“我不缺一个康家,倒是缺一个夜家。”
“你放肆!”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青年,他再也无法维持住表面的笑容,怒声道,“老爷子和老夫人好心请你回康家,你却如此不知好歹、冥顽不灵!”
就算是十个江城林家,也比不上港城康家。
真以为自己是云京林家本家人,身负内力和天音乐法呢?
夜挽澜也不动怒,只是说了三个字:“那就滚。”
“好,好,好!”青年连说了三个好字,他冷笑了一声,“夜小姐,你可不要后悔,这一次是康家请你回去,等到时候你求着回来,康家也不会要!”
他拎起公文包,愤而离去。
刘制片还在外面等着,见到青年摔门离开,不由吓了一跳。
这是……谈崩了?
脚步声响起,夜挽澜出来后,刘制片忙上前,压低声音问:“夜小姐,没事吧?”
“没事。”夜挽澜轻描淡写道,“苍蝇而已,被打了下,嗡嗡地跑了。”
刘制片:“???”
港城康家的人,竟然被形容成苍蝇。
不愧是夜小姐!
“夜小姐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开始录制。”刘制片说,“您放心,您走的时候我们录的都是演艺组的内容,并未耽搁什么大进度,您的心里也不要有任何负担。”
夜挽澜微微颔首:“好,辛苦了。”
“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陪夜小姐了。”刘制片点点头,快步离开。
夜挽澜咬了一口苹果,很脆很甜,是只有凤元才有的品种,也是三百年前她常吃的水果。
宁朝那个鼎盛的时代,留下了太多太多的痕迹。
她忘不了,也不敢忘。对于她来说,她并不依靠仇恨而活,但国仇家恨是时刻警醒她的东西。
吃完苹果后,夜挽澜回到房间,开始处理工作。
一个小时后,有风从窗户外涌进。
夜挽澜没有回头,还在写字:“回来了了,大师兄。”
“嗯。”谢临渊跳进了房间里,他颔首,“我去了太乙宫总署,很遗憾,并没有发现什么信息。”
太乙宫位于青城,离云京不远。
青城在三百年前还不是一座城池,只有药王谷这个名字。
药王谷十分难找,再加上药王谷外有着各种各样的植物,有的带有剧毒。
三百年前那一战,侵入神州的敌军烧毁了整座药王谷,连带着那一批稀有植物也被焚了个干干净净。
三百年后,有的药材重新破土而出,但有的已经彻底绝迹。
“我看史书上说,云轻为了去救霍将军,从药王谷奔袭万里,远赴战场。”夜挽澜静默了片刻,缓缓道,“药王谷没有她留下的东西,也是正常的,她必然会和梵音一样,让谷内核心弟子带着稀有资源进行转移。”
如今的苏家,也是这些人的后代所建立的。
“嗯。”谢临渊轻叹了一声,“如果能够找到云轻宫主,那么目前的情势会好很多。”
水云轻可是太乙神医、道医双修,说是神州第一医者也不为过。
谢临渊心里也有一个隐隐约约的预感——
那就是当年入侵神州的敌人未能成功,恐怕在未来某一天还会卷土重来。
可昔时巅峰期的六大门派和项氏皇族都未敌过,现在呢?
“大师兄奔波数天,也劳累了,还是先休息休息。”夜挽澜按了按眉心,“我也在找能够让你修炼的方法。”
“我不累,小师妹不必担心。”谢临渊摇头,“我只是担心我不在的时候,你会受伤。”
夜挽澜眉一挑:“打不过,我还跑不了么?我以前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轻功跑路了。”
“是是是。”谢临渊不由露出一丝笑容,不紧不慢道,“江湖都说永宁公主轻功盖世,踏雪亦无痕,为兄也要拜服。”
“笃笃笃。”
门在这个时候被敲响。
谢临渊的话一顿,皱起了眉:“这么晚了,谁还来找你?”
“病人。”夜挽澜起身去开门。
门外正是晏听风,他提着一盒点心:“小挽。”
“进来吧。”夜挽澜点点头,“来得正好,手伸出来。”
晏听风将点心放下,伸出了手,很温顺地任由夜挽澜给他把脉。
谢临渊冷眼打量着晏听风,眉头越皱越紧。
他为什么在晏听风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感?
并且,在晏听风出现的时候,他的战意被激起,熊熊燃烧着,只想干架。
奇怪。
他可从来都不欺负柔弱的人,他向来是谁强他挑战谁,比如说燕王,也比如说神霄楼主。
谢临渊环抱着双臂,继续盯着晏听风看。
又出现了……
晏听风的瞳底有冷意一掠而过。
就在这个房间里!
可房间里除了他们二人之外,的确没有第三个人了。
“恢复得不错。”夜挽澜把脉完毕,“最近几天早点睡,注意身体。”
“好,听小挽的。”晏听风轻轻眨眼,“小挽说什么,我就怎么做。”
谢临渊冷哼了一声。
一副柔弱的样子也便算了,还花言巧语。
他一定不能让他的小师妹被骗了!
他跟着晏听风出去,见他上了楼台,并拿出了一把长刀开始擦拭。
这刀……
谢临渊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