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个字无异于惊天爆炸!
夜挽澜猛地抬起头,双眸微微睁大:“老师?!”
此时此刻,她可以确信,寒云声竟然能够感受到她的存在!
否则,以寒云声的谨慎,绝对不会说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
他一向自持自制,再大的疼痛亦不会让他胡言乱语。
“老师,是我!”夜挽澜伸出手,“真的是我。”
可眼前的画面终究只是历史回溯,她和寒云声始终无法接触到。
她的手依然还是穿了过去,什么都碰不到。
“我听不到你说话,我也看不到你,但我能够感觉到——”寒云声浅淡地笑了笑,“你的确就在这里,先前月筝前辈发现的人,应该也是你,只是在当时我还不确定。”
这个时候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唯一的徒弟,反而是因为他舍弃了肉体,只用灵魂去感受。
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是小永宁呢?
从她被接回凤元城,进入皇宫后没有多久,他便被宁昭宗指派给永宁公主当老师。
那个时候项澜只有五岁,而他也不过十六。
彼时他年轻气盛,恃才放旷,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也对幼小的永宁公主时常有所不耐。
他教她的时候不仅非常严格,而且也给了她超出负荷的任务量。
可永宁公主很刻苦,每天只休息两个时辰,便开始了一天的学习,哪怕遇到再难的问题,也绝对不会屈服。
他终究还是心软了,将他所知所能倾囊相授。
只是让寒云声十分遗憾的是,他无法改变永宁公主的体质,帮她凝聚内力,只能传她一些术法护身。
十年过去,她也终于成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东宫储君。
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学生,他也一直为她感到骄傲。
“我奉师祖之命令出山,便是因为师祖知道宁朝有紫微星降世。”寒云声忽然说,“他命我辅佐这颗紫微星,只要紫微星能够登上大统,那么日后宁朝将不会再有危难。”
那个时候,他只是抱着这样的雄心大志来到了庙堂,也期待着在未来的某一天,他能够看到天下大同。
可是,他终究还是没能救得了他学生的性命。
他知道永宁公主有个坎,可却无法知道确定的时间点、地点以及事件。
因为紫微星的命运,一向难以全部窥破。
永宁公主的未来,充满了太多太多的不确定。
天机尚且只是难测,而永宁公主却是无法测、测不得。
“老师……”夜挽澜一怔。
这件事情,寒云声还是第一次同她讲。
她也从未将她当成紫微星,她只把她当成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只不过她身上还肩负着更大的责任。
除此之外,她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阿澜,后来我翻阅了不少书籍,又在师祖羽化之前询问他,得知你的身体十分特殊。”寒云声缓缓道,“你的丹田完好无损,经脉也未曾出现过断点,本不应该无法凝聚内力才是。”
夜挽澜听得认真。
昔年鹤迦带着她寻访世间名医,可即便是太乙宫主水云轻都无法让她凝聚内力。
“紫微星带着任务从天而降,大多又有着天残。”寒云声淡淡地说,“阿澜,即便你无法凝聚内力,在老师心目中,也已经极好极好了,千万不要因此而自责。”
她的努力,她的喜怒哀乐,他都看在眼里。
没有人是神。
而即便是神,也不是全知全能的。
“而你这样的情况,我也无法理解。”寒云声微微地皱了皱眉,但很快舒展开来,“不过,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见到你,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只是……”
轻轻的一声叹息落下,被罡风的声音淹没。
他的确失了与沈明舒的约定,活着回不去了。
“不要为我而难过。”寒云声重新微笑了起来,“或许有那么一天,我们终会再见。”
这句话落下,寒云声的灵魂也从天地间消失了。
“轰!”
凭空的,天空中有雷鸣声响起。
“哗哗——”
下一秒,竟是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像是整个天地都在这一刻为这位大宁最年轻的帝师在哀悼。
夜挽澜还跪在地上,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阵法。
没有人,只有一堆沙子。
可分不清这堆沙子到底是石头的粉末,还是寒云声的身体。
碎骨成沙,灵魂永失。
可惜史书又怎么可能知道还有后四个字?
“唉……”
天地间,又有叹息声在回荡。
“老师!”
猛然回神,夜挽澜发现她还好端端地坐在酒店的房间里。
手中的笔却落了下去,在宣纸上晕染出了一大片漆黑的墨。
夜挽澜抬起手,恍然不觉中,她满脸都是泪。
她并不会批判弱者,也并不认为哭就是弱小的表现。
相反,哭是情绪在发泄。
只是她的确很少哭,因为作为东宫储君,下一任帝王,她自然不可能将情绪全部释放出来。
要坐稳万人之上的那个位置,又岂能让他人知道内心真正所想。
所以,她早就学会了如何收敛和控制情绪。
可在至亲至爱面前,只要在意,那么根本不可能控制得住。
夜挽澜飞快地擦干了眼泪,她提起笔,拿起一张新的宣纸,又写了一个繁体的“宁”字。
可这一次,她却没能看到新的历史回溯片段。
她并没有放弃,接着写,直到数张宣纸上被繁体的“宁”字所覆盖,依然还是没有。
夜挽澜慢慢地闭上眼,双手握紧。
她现在明白了。
这一段历史回溯的确和古董所带来的历史回溯不同,因为这是寒云声想让她看到的史实真相。
这盒笔墨纸砚上,有寒云声残留的灵魂之力。
当这最后一点灵魂之力消散后,自然无法再出现新的回溯画面。
此刻,夜挽澜只感觉有一只大手捏住了她的心脏,沉闷闷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忽然又想起林微兰过世前所说——
“阿澜,我这是一刻也不敢忘啊!”
林微兰只是读史书便已如此,而她亲眼观看了这段惨烈悲壮的历史,又怎么可能忘记?
夜挽澜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直到呼吸终于得以恢复正常。
她平静地将笔墨纸砚重新收好后,起身出门。
**
与此同时,霍家。
“停——”项少虞扇子一收,身形瞬间后退出十几米,“你此番去历练,的确长进不少,谁人不知神策枪法只有天行九剑能够与之硬拼?我不和你打。”
霍云弈果然是练武狂魔,一心向武。
他差点就被霍云弈打碎了。
“唰!”
霍云弈持枪从树上落下,站稳脚跟,他不由皱眉:“你分明未曾使出全力,未必打不过我。”
“打不过你。”项少虞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天天打打杀杀的多不好,你看看你一副冷面杀神的样子,吓着我晏兄了。”
霍云弈的神情一滞。
“少虞许是太过妄自菲薄了。”晏听风不紧不慢地煮着茶,“听闻项氏皇族的独家内功也有着‘无人能敌’的称号,少虞作为项家的继承人,一定也不差。”
听到这话,霍云弈重新提起了枪,双眸中也是熊熊战意。
项少虞气得差点跳了起来:“你少在那里说风凉话,你自己起来试试!”
“我身体不好,小挽不许我过度消耗内力。”晏听风倒了一杯茶,“就不和你们切磋了。”
“你身体是不好,可你武功可不差。”项少虞微哼了一声,“我看你就是在夜小姐面前……”
“小挽。”晏听风忽然叫了一声,目含笑意,“回来得正好,茶刚满上。”
“夜小姐的事情忙完了?”项少虞抚了抚身上的灰,站了起来,“如果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可以同我们都说说,人多力量大。”
夜挽澜坐下,先喝了一杯茶。
因为在最后一刻,寒云声还给她说了一句话。
这是他用生命换来的天地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