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辆出发前,朱老爷子到底还是见到了受伤的长孙。
是罗峻熙给背回来的。
罗峻熙不背不行了。
他劝也劝过,拦也拦过,但是那孩子跑来找大姐夫,喊的话太清晰。
一句打开瓢,罗峻熙眼见着朱老爷子躺在油布上,急的浑身颤抖。
然后他要是不背着来,朱老爷子就靠胳膊和手扒地,朝外爬。
那哪里能眼瞅着那么大岁数的人爬回村。
罗峻熙就顾不上书本油布还有那些种地家伙什,背着老爷子回来了。
这给他累的。
才见到他大姐夫的身影,罗峻熙就来个大前趴。
人说跪天跪地跪父母,再加上俯首称臣见官跪,罗峻熙这个读书人、小榜首,是见到朱兴德礼仪更大,直接趴地上了。
朱兴德急忙朝小妹夫和祖父跑来。
本来嗓子眼一股火,朱兴德都想和他爷发脾气了,回来干啥?看见了又能怎样,这不是添乱嘛。瞧给你俩卡的,胳膊腿都摔破皮了吧。
这一天,真是。
却在看见他爷从尘土里抬起脸那一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前后不超过一个时辰,朱老爷子嘴边就长出一个大火泡。
长孙被打到要抬镇里才能医治,家里院子像是被抄家一样,今日老朱家在村里脸面全无,可想而知,朱老爷子有多上火。
……
左老汉和白玉兰扶起小女婿,给罗峻熙扑落膝盖,又看胳膊肘摔没摔坏。俺们还要念书呢,看给俺家孩子摔的。
朱兴德顾不上妹夫,背着朱老爷子来到车边。
“唔,”朱老爷子颤抖着手,指向昏迷不醒的朱兴昌。
随后大伙就全看见老爷子哭了,还试图要去碰长孙的脸:“呜呜,呜呜呜……”
大男人哭,本就让人心酸,又是这么大岁数的人哭。
惹的左老汉也跟着叹息一声。
倒是村里耿直的宋老爷子,平日里和朱老爷子关系不错,赶紧上前劝道:
“别别别,老伙计,不至于。那还有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呢。”
这话说的,都给朱兴德听侧目了。
不知道的,以为给他大哥定性要死了呢。
还好,宋老爷子接着又劝道:“你和那样的比比,对不对?咱不比那样的强?哭啥嘛。倒是你,着急上火万一哪口气没喘匀,那会让德子更麻爪。可别给孩子添乱。再着,你大孙儿真没事儿,包好脑子就回来啦,是不是德子?”
朱兴德给打证明,“是,爷,我宋爷爷说的对,我大哥缺血才闭眼的。要不然他之前都能和你打招呼,还能抱我腰拦架呢,啥事没有。”
朱老爷子这才撒手,让赶紧去镇上。
银钱?
“银钱不缺,你老不用操心,”朱兴德搭眼一瞅就能猜到朱老爷子惦记这啥。说完背着祖父就回去了。
朱兴德心想:反正已经回家,干脆连小妹夫也别去地头了,让六子将书本书箱收拾回来。
连收地都等一会儿吧,歇口气再贪黑干活。
眼下,院子里乱糟糟,也快要饿死了,大半天没吃饭,先吃口饭的。
没有人知晓,在罗俊熙离开书箱“元帕”这个时间段,也就是说背朱老爷子这段时间,野猪兴奋地下山了,都要跑到山脚了去找罗峻熙。结果六子将书箱及时送回朱家、送到罗峻熙身边,野猪只能遗憾的又回去了。
完了,错过这个机会,三十日即将要满了,它们野猪家族往后将会失去主动撩搔罗峻熙的机会。
再不能想去见就见了。
那样做,会引起“其他群体”的不满。那不等于占用别的群体三十日时间嘛,会内斗的。
……
朱老爷子躺在炕上,眼睛盯着棚顶。
兰草一脸刷白跪地上哐哐磕头,不停地哭道:“祖父,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周福安感觉自己没脸见老爷子,又从大门口改成蹲在堂屋门口抱着头,听他媳妇在里面道歉磕头。
没了朱家伯母,朱老三媳妇李氏一边扫地上的粮,一边气的也直抹泪。这算啥事儿呀?给家里砸成这样。她男人伤着了,孩子们吓得哇哇哭,大房分家得的那点儿银钱要给大哥治病。
控制不住的想摔摔打打,摔出响动给蹲在门口窝窝囊囊的周福安听,更是给关门躲进屋里的二嫂孙氏听。
你不是能耐吗?平日里仗着娘家牛逼。
那你咋不赶紧收拾收拾回娘家?婆母走之前明明撵你了,还死皮赖脸的在老朱家待着干啥。
李氏恨到,将破花盆扫进簸箕里干脆骂出声道:“一个个的,脸皮真厚。”
倒是左家人,非常消停,一句风凉话也没说。
左老汉躺在大闺女家炕上,这一天要把他累死了。
白玉兰在找行李,这几日看样子要在朱家住,能不让大闺女伸手的,她就自己干吧。反正自己闺女家,想咋翻就咋翻,不像那做婆婆的,翻儿媳妇东西会不高兴。
还要将二柱子和六子安排个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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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房里,左小麦倒成了朱家做饭的人。
心疼姐姐,让小稻赶紧去给朱老爷子熬药要紧。
罗峻熙趁着灶房就小麦一人,看了眼门口打听道:“你也上手了?你没让朱家鸡鸭鹅狗猫帮忙吧?”
“我没有,记得你嘱咐我的那番话,轻易不再招猫逗狗。只帮我娘扇扇孙家女人们的脸,挠挠她们什么的,没干别的。”
人家小两口之前有商有量过。
在王赖子村里干那一票动静太大,为了不引人注意,王赖子家没连根拔起前,罗峻熙让左小麦少露那一手。
连朱兴德也特意嘱咐过,小妹,我让你招,你再招。
左小麦都记着呢,特别听话。
即便如此,当罗峻熙听说左小麦帮岳母打别人大嘴巴子,一时间盯着媳妇的脸,也有点儿不知是何种心情。
“吃饭了。”
朱家院落,气氛格外沉重。
周福安一听要吃饭了,他就去大门口站着,不好意思端朱家饭碗。
惹祸头子孙氏,今儿个脸早就被扇肿了,几个嫂子撕她,婆婆也揍她,她男人也甩她一个巴掌。听见喊吃饭,只将她屋里几个孩子放出去,自己没出去。
前脚才将孩子们放出去让吃饭,后脚就听到三弟妹李氏说:“我不的了,四弟妹,咱们不是分家了嘛,咋能一起吃饭。我这就回俺们房头舀粮,一会儿就做好。”
倒是白玉兰不让了,可不能让大闺女真就应了,那成了啥事儿。
她和老头子要是不在朱家,那也就算了。
但是他们在,属于做长辈的,冲朱老爷子,咱就算是特意说给朱老爷子听,也不能在这节骨眼儿算计吃谁家粮。
“她三嫂还做啥呀,费那个事儿,快点儿来。”
然后朱家从大到小,一堆孩子,全眼巴巴地站在饭桌前望着四叔。
可想而知,往后几日,这就要和四叔混饭了。
朱兴德深吸口气,闭了下眼睛,“吃饭。”说完,自己倒是一口没吃,朱兴德忍着饿,饿的气的胃难受,端着饭碗先去喂他爷了。
而就在这时,小稻一声惊叫传来,差些没给小稻吓流产。
兰草在屋里忽然上吊了。
多亏小稻推门进去叫吃饭,那兰草才将凳子踢开没多大一会儿。
要是小稻但得不憨厚一点儿,像李氏一般压根没搭理过小姑子,李氏寻思,你是什么功臣啊?还得特意叫你吃饭,那兰草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