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学拜见吴公、陈公,”刘昌郝小心地说道。
因为研究过王安石变法,故刘昌郝也研究过吴充,才开始他以为吴充仅是紧持路线理念之争,却没料到惹下泼天大祸,故真相被王珪、蔡确、张璪揭开后罢相,心中惭愧,不久病死。
然而仔细一想却不是,才开始发生时吴充可能有些担心与害怕,然而看到平安无事,不久便变得心安理得,不但排挤王珪,准备对付蔡确,还打算废掉变法。可见二十万军民的无辜惨死,在他心中真正的份量。
二十万条人命,都能置若罔闻,其心性得有多残忍。
这才是一个可怕的人。
不知道他那封可怕的信有没有写下并且发出去……
其他百姓一听是当朝宰相与开封府尹,一起吓得伏于地下了。
“都起来吧,”吴充挥挥手,又问:“刘昌郝,如此多百姓聚于地此为何?”
“乃是互助组。”
朱三、林明远带着样品去各丝帛行谈价钱,但因为刘昌郝这一打,许多人皆听说了,也知道“千两”的说法。若不是林明远,这次谈价会更惨,即便有林明远,价格也未谈下来。
经过估算,除掉外面的彩帛,其毛价每两只有二十二文,有可能还不足,而非是刘昌郝所预想的二十五文。再扣除人工钱、过税、运费、损耗以及其他成本,净得每两都不足十八文。
但刘昌郝与各户百姓所订契约仍是每两十五文,若是包括彩帛成本,其净利润真的很低,都不足百分之七。当然,数量跟上来,其收入依然比较可观。
然不止是价格,他叫来周边三十几个村庄的百姓,商议具体细节以及互助组,所以黑压压聚集了许多百姓,正好吴充与陈绎赶到,看到这一幕。
“互助组?”
“陈公,末学能否斗胆请二公于边上旁听?”
吴充未说话,陈绎说:“可。”
刘昌郝开始说正题。
具体的也比较简单,一是村庄,眼前三十几个村子棉种肯定是足够了,不过得一个一个村子来,否则会乱掉。
摘棉花与各村村民无关,然刘昌郝免费提供良种,必须由各户人家自己用手剥棉花,取种籽,但必须将皮棉剥干净。
其也喜肥,故各户人家必须用良田种棉花,因为其劳碌,限制了各家取种数量,具体参考对象乃是每亩株数乘二再乘百分之一百三十,然后除以每斤光子数量,便是棉籽的斤数。乘二的用意是每个营养钵种上两粒种子,留强去弱,百分之一百三十,是以防死苗。即便是良田,也会分上中下三等,每亩株数则为3500-4500株,其用种籽约为两宋斤,具体的自己做决定。当然,仅误差几百株,虽有影响,影响不太大,但切莫误差到上千株。
陈绎在边上问:“其种籽能种多少亩棉花?”
“择强去弱,末学准备取三百亩棉田的棉籽为种,约能提供一万余亩棉田所需的种籽。”
陈绎额首,明年仅是第二年,一万多亩棉田,数量不少了。
刘昌郝继续往下说。
因为需精耕细作,每户必须控制数量,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身体健康者,只能种一亩半棉田,十岁至十五岁、六十岁以上者,仅能种半亩棉田,以此类推。或如刘昌郝四婶家,二妹与四叔四婶三口,四亩半棉田,还有二妹的弟弟与四爷爷,合起来是一亩棉田,那么便能种五亩半田棉花。
主要是第一年,大伙手不熟,到了明年,数额会继续放大一部分。
另外就是有一些客户的大户人家,则可以多索取种籽。
陈绎与吴充也在心中默算,一户五六亩、六七亩,如此,能扩大到两千余户,眼前三十多个村子棉种是足够的,实际扩大到三十多个村庄,其面积已经不小了,连惠民河南岸的一些村民,都让刘昌郝叫了过来。
这才是互助组。
因为种棉花需要许多肥料,又是第一年,最好将耕地翻耕出来酥冻,明年产量会更高。这便会产生成本,刘昌郝提议设置互助组,二等户拿出二十贯钱,三等户拿出十贯钱,四等户拿出五贯钱,以百分之十的年利贷给各村五等户以下百姓,以资助他们有成本将棉花种植起来。
刘昌郝本人做保人,这个几乎没有风险,棉花种出来得加工才能卖钱,前几年只能卖给刘昌郝了,但不管刘昌郝有什么安排,对此,连吴充也无法挑剔。
互助组还有第二个用意,明年开始播种,刘昌郝会骑马到处观看指导,然而他一个人能力有限,他指导了,各村村民自己也可以用互助组为社,相互交流种植经验,请教不懂的难题。
三是沼肥,不提建设沼池的成本,其有一定的风险性,处理起来也繁琐,今年各户人家分完棉种,明年开春装入袋中,做上记号,由互助组集结重新送回来,由刘昌郝安排人手,替大伙用沼液浸种。
但这个非长久之计,最好由互助组安排一两人手过来,学习如何建设沼池,处理沼肥,以及注意事项,然后几户合伙建设一个沼池,有了沼池便能处理沼肥,其不仅能浸种,亦能壮苗,还能进行叶喷施肥,瘦田同样可以进行穴施,当然,因为数量大,一旦穴施,太耗人工了。
总之,有了它,会带来更高的产量与收益,可因为其风险性,必须派人来学习一段时间。没有互助组,挨家挨户的人过来学习,办不到,也会乱。
一个大户问:“刘家小郎,其亩产真能达到四五百两?”
“第一年种,高产我亦无法保证,然均产不会低于四百两?”
吴充在边上问:“为何误差如此多?”
“吴公,末学种植舍得施肥,其相当于试验田,其他人家无法与末学同步,或没有同步的本金,故相差许多。或如末学即将种麦,其产量更加惊人,然是试验时代壁障产量,更无法推广之。”刘昌郝耐心地解释道,然而他多少听出吴充对他一丝隐隐的敌意。
现在就有敌意,很不好啊……刘昌郝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前线的官兵。
各个村民哪里懂?
他们心中开始默算了,四百两,十五文钱一两,即便抛去一些成本,其收益也惊人哪,算出来了,一个个脸上露出急切的表情。
“诸位,可反对乎?”
谁会反对。
“既然不反对,那开始签契约。”
一个个上来签契约,签完了契约,开始抽签,排在前面的依次是刘梁村、黑潭村、谢庄、黎庄,余下的排位则是抽签决定。
抽完签,刘昌郝安排人带着他们去看如何处理堆肥、饼肥以及污泥堆肥。
这些肥料皆是刘昌郝刚刚买回来的肥料,后面还有好几批,即便这样,也堆得如同小山一般。
陈绎看着如此多的肥料,略有些担心地问:“如此多肥料,每亩须多少成本?”
“陈公,末学买肥虽多,是明年棉花会更多,且甜瓜亦需大量肥料,末学为了保护水土,将方圆数百座荒山一起买了下来,陆续改造,也需大量肥料。换成普通百姓,仅几亩地棉种,所需肥料不会太多,其成本不过四五百文钱罢了。末学放大了,他们每亩地也仅需一贯钱成本。”
陈吴二人又在心里默算,即便四百两,每亩地净收入也达到五千多文,接近七官贯,若是五亩地,则有三十多贯收入,若是七亩地,则有五十贯收入。
“不用几年,方圆皆成富户也。”
“那是,然只有几年辰光,一旦正式推广,会有两种情况,一是几年驯种,以及技术进一步摸索,其产量每亩必达到五六百两,除非用瘦田种植,或舍不得成本去种,二是价格必下跌之,十几年后甚至能跌至三四文、四五文钱一两,那时才是造福千家万户之时。但种植收益,仅比种稻谷强一点罢了。”
“必须要驯种?”
“吴公,必须,且前几年为防止劣种不会扩散,只能用末学家的棉种。”
陈绎也察觉不对了,心想,吴充与刘昌郝没有交接,为何吴充对刘昌郝有些不满?
刘昌郝心中也在嘀咕,有敌意,百分之百因为自己多嘴了,此人最好不要得罪,不过只要他敢继续来,自己手中可不是棉花一张牌,大不了大家一起掀桌子。
吴充也感到自己失态,语气放缓,问:“能估摸出产量?”
“高产,中产,低产?”
“高产吧。”两人来,主要便是为了这个高产棉田的具体产量。
刘昌郝将两人带到另一块试验田,长势也非常好,并且一次未采摘,刘昌郝丈量了标准的一宋亩面积,安排人手采摘,随后称重。再将籽棉带到仓库,放在搅车上轧花。没有全轧,只轧了五斤,然后称皮棉的重量,得出其比例,乘以总重,便能知道此次采摘的籽棉能净得多少皮棉了。具体大约会有多少产量,刘昌郝未说,你们自己算去。
吴陈两人默算了一下,仅是这次采摘便得到两百三十多两皮棉,关键棉枝上还有大量棉果子,亩产必然不止八百两了,究竟多少,那又无法估算。至于面积与重量,尺是隋高二人带来的官尺,秤也是两人带来的官称,错了,与刘昌郝没有任何的关系。
两人回去,刘昌郝这才真正开始采摘。
但没几天,朝廷又派石得一过来质问。
刘昌郝前天送走一批棉制品,多是成品,也有少量光棉胎。
京城有许多人知道棉花这一词了,也知道亩产量不低,然是新鲜事物,有钱人又多,且出售的数量少,由是价格节节抬高。
一床精致的棉被价格涨到十贯钱,一床光棉胎涨到了四贯多钱。
若是普通人,卖三十贯,朝廷也不过问,然而你刘昌郝明明说,使天下贫者有所食,寒者有所衣,这么贵,那个寒者能用得起?
吴充带头弹劾刘昌郝沽名钓誉,听到其价格,赵顼大为恼火,故刻意派石得一过来,听刘昌郝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