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竹呆了呆:“夫人,那我们不去管这些个么?奴婢想着,总是要防着些罢。”
迎春把目光又投在书上,“不必了,我自有主张。”
司竹不再说话了。
孙惠莹从陈姨娘那里回来后,心里喜滋滋的,还好,二表姐并没在意她从前的态度,二表姐还亲自把她送了出来。孙惠莹脸上笑暖洋洋的。照这样下去的话,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入宫了。等她孙惠莹得到恩宠后,自己定要好好羞辱羞辱那个庶女贾迎春。
这两日里,迎春再没去孙惠莹那里。迎春也是心知肚明,孙惠莹现在还恨着自己,自己不会傻到送上门去自取其辱。
司竹端来一碗汤,迎春叫了一声:“还要吃啊?”
司竹笑了起来,迎春平日里很是威仪,可是一到吃起药来,竟然像个耍赖的孩子一样。司竹耐心的说:“夫人,这是最后一副药了。”
迎春禁了禁鼻子,“看看这药,有多苦啊,我就纳了闷了,薄太医都糊涂成那样了,你们还信他的话?”
“可是后来的大夫也说薄太医用药不错啊。”
迎春端起碗,捏着鼻子前说了最后一句“你们是什么人都敢信啊,想玩死我。”司竹还有些恍惚之间,刚要问迎春,迎春一口气把药全部倒入嘴里,然后翻了半天白眼,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见迎春把药全喝了,司竹马上给迎春递了一声冰糖。迎春把冰糖放在口中,看了一眼放在一边的药碗,厌恶的摆摆手。司竹马上把药拿出去了。
迎春平复一会儿,小丫头进来报“津嫣姑娘来了。”
迎春一听,知道可能是老太太那边有事,就让人把津嫣叫进来。津嫣进来后给迎春施了礼,然后回道:“三夫人,老太太叫您过去呢。”
迎春站起身,问津嫣:“母亲可说是什么事了么?”
“好像是二姑娘的事罢。”
迎春点点头,“津嫣,你先回去,我换了衣服就去母亲那里。”津嫣应了一声,就退下去了。司竹帮迎春换了衣服,迎春带着司竹和槐角就去了孙院。
孙老太太见迎春来了,对迎春招招手,“迎儿,你二妹妹那里可如何了?”
迎春欠了欠身子回道:“二妹妹并没怎么闹,也没怎么出院子。”
孙老太太脸上一诧,“难道莹丫头想通了?”
迎春笑了笑:“只怕未必。”孙老太太抬头看向迎春颇有深意的表情,摆了摆手,丫头们全退了下去。孙老太太问迎春:“有什么话,你就直说罢。”
“母亲,二妹妹前儿去了陈姨娘的院子,我想着,只怕是二妹妹要从陈姨娘那里寻到办法了。”
“碧容?”孙老太太先是一惊,然后脸上微怒起来,“碧容这个孩子真不会那么没有深浅罢?如果你都不肯管,她倒来插手,这成什么了?!”
迎春忙劝道:“母亲,此事还没有个最后的究竟,什么话都不好说实了,我也只是怀疑。再者,这几天大概就会有二妹妹那边的消息了。”
孙老太太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起来,“选秀该是今儿就结束了的。”
婆媳二人正在说着话,院子里忽然有了响动,只听得门口的麦冬说了声,“二姑娘慢些,老太太和三夫人在里面呢。”
孙惠莹的声音响在门口,“贾迎春在正好,我正要寻她呢。”
迎春一挑眉毛,嘴角微微一弯,她知道,该来的,到底是要来的。
帘子被人狠狠的扯起来,孙惠莹那张俏丽的脸上满是愤怒,随着帘子的甩开,露了出来。“贾迎春,你干的好事!”
孙老太太喝了一声:“怎么和你三嫂说话呢?莹儿,你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孙惠莹脸涨得通红,一指迎春:“母亲想知道什么就尽管问她,她的心机才缜密呢!”
迎春笑了一笑,也不答孙惠莹。孙老太太皱起了眉头,并没接孙惠莹的话。“莹儿,你有事就说,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到底是怎么了?”
孙惠莹眼中涌出一层水来,她强忍着,声音却有些潮湿了:“她,她害得我不能在十七岁之前递牌子,结果户部那里说,过了十七岁的旗女就是逾岁了,不予参选。”孙惠莹说完,拿出帕子来终于哭了起来。
孙老太太听完这话,不动声色的出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迎春,迎春对着孙老太太一抿嘴。孙惠莹那里还在哭,孙老太太细细的劝起来:“莹儿,既然已然是逾岁了,就算了,母亲再为你选一门好亲事也是一样的,不是只有进了皇宫里才是幸福的啊。”
孙惠莹从帕子里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来,大声说:“母亲,你就偏心三哥一房,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一点也不在意我的感受,任由着那个庶女就这样毁了我的一生了,您居然还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来。”
孙老太太想说孙惠莹几句,却见孙惠莹哭得脸都黄了,不忍心再说什么,只是在一边劝着。孙惠莹哭了半晌,忽然站起身,从兜铃手上接过一双绣鞋,然后回身就从孙老太太的里屋拿出一把剪刀。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孙老太太高叫一声:“莹儿,你要做什么?!”
孙惠莹并不理孙老太太,举起剪刀把手中的绣鞋剪开一个口子,剪了一个,孙惠莹还觉不够,把一双好好的绣鞋足足剪开了大小不一的好多个口子来。
迎春和孙老太太都被孙惠莹的举动给惊呆了,麦冬和青黛上前把剪刀抢了下来,孙惠莹也不管被麦冬抢走的剪刀,把已经剪得破烂的绣鞋狠狠的掷在迎春的怀里,双眼透着恨意。“贾迎春,亏得我当日还当你是什么好人,悄悄的帮你做鞋子,现在看来,真真是可怜了我的一片心!”孙惠莹的眼泪又一次的涌了出来。
孙惠莹丢完鞋子,转身就走出孙老太太的房子,孙老太太忙让青黛去追孙惠莹。迎春低头看着掷在自己身上又落在地上的鞋子,拾了起来,迎春轻轻的摩挲着鞋上的花,看着那个花绣得精美,迎春知道孙惠莹花费了好多心思,迎春的心中一紧,脸色有些白起来。孙惠莹确实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做双鞋子。
青黛从外面回来了,有些怯怯的看向孙老太太。孙老太太见了叹了一口气,叫了迎春:“迎儿,你二妹妹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你也别和她一般计较,慢慢她就懂得你的用心了。只是,这二丫头年岁已经不小了,你快帮她选一门亲事,女子到了这个年岁,早该嫁了的。我也乏了,你看着让你二妹妹的大事有个着落,我也就放心了。”
迎春应了一声,退出了孙老太太的屋子。
走出了孙老太太的院子,司竹在一边轻轻说道:“夫人,那个……绣鞋给奴婢拿着罢。”
迎春懂司竹的意思,她是不想让迎春看到绣鞋觉得没脸。迎春轻轻说了句“无妨”,双手半捧着绣鞋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迎春蓦然觉得心里一空。抬头看看淡蓝色的天空,迎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从迎春设计好这些事情,她就知道,孙惠莹会恨死她的。但是孙惠莹今天当着迎春的面剪绣鞋的一幕,却是迎春如何也没想到的。迎春从来没想到娇纵惯了的孙惠莹会给自己做双鞋子,谁都知道孙惠莹的女红好,但是孙惠莹却很少给别人做什么,就算是孙老太太那里,也只有孙惠莹绣的帕子。
迎春垂下头来,望着怀里已有些支离破碎的鞋子。孙惠莹的婚事,她是管定了,就算是孙老太太不说,她也定会帮着孙惠莹安排一番,她也要帮着孙惠莹选一个良配,不为别的,就为那双被孙惠莹剪破了的绣鞋。迎春双手紧紧的抱住了那双鞋子。
下午孙绍祖回来时,迎春还有些呆呆的。孙绍祖见迎春不像往日,悄悄问了司竹,司竹把孙惠莹的事告诉给了孙绍祖。孙绍祖想了想,走出院子,向孙惠莹的院子方向走去。
孙绍祖到了孙惠莹的院子里,小丫头连忙向里面报去,孙惠莹听见孙绍祖来了,咣当一声,把正房的门就锁上了。孙绍祖怔了怔,在门外拍起了门:“妹妹开门啊,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打开门,好好和哥说一说。”
隔着门,传来了孙惠莹在里面冷笑的声音:“说有什么用?你是能休了你那位庶女夫人,你还是能帮我选秀?”
孙绍祖拍门的手一僵,片刻,孙绍祖又说道:“妹妹,你就算不顾着我,你也要顾着母亲才是啊,母亲很是担心你呢。”
“母亲?母亲现在不是也和你们一党的么?你的媳妇倒是真厉害啊,手段高超,竟然连母亲都能说服得了,我真是没什么可说的了。告诉母亲,从此后,你们别指望我会听你们的,我喜欢留就留在院子里,不喜欢留,哪个也拦不得我,如果母亲不答应,我就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孙绍祖还要劝,有个孙惠莹院子里的一个小丫头对孙绍祖说:“老爷,厚朴来找老爷,在院门外等碰上呢,他说茶庄里的茶到了,找老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