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头馅饼

砸头馅饼

这日华山派船至开封码头,幸运儿令狐冲全然不知这武林史上最大的大馅饼,已岌岌可危的头顶高悬。还正听得师傅师娘谈论开封的武林名人,就听师傅道:

“开封虽是大都,可武风不盛。咱们只在附近游访点名盛古迹便是,不再拜客访友,免得惊动人家。”

就听岳夫人道:“师兄怎么忘记了,开封有一位大大有名的人物。”

岳不群听夫人这样道:“哦,大大有名。你是说……”

岳夫人呵呵一笑道:“杀一人,医一人,医一人,杀一人。杀人医人一样多,蚀本的买卖绝不做。”

“‘杀人名医’平一指,虽医术超群,脾气太过古怪。咱们就算拜访,他也未必相见。”

“是啊,否则叫他看看冲儿的病,倒是真的可行。”

岳灵珊一听来了兴致缠了过去问:“爹娘,你们在说什么杀人名医?明明是个医生,怎么又跟杀人扯上关系,他真能救大师哥的病么?”

令狐冲听岳灵珊如此问,也来兴致凑近细听。就听岳夫人对岳灵珊道:“这位平老先生,也算江湖一个怪人,药到病除,妙手回春,江湖上无论多大的伤病,经他一手没有治不好的。”

“真的,那,咱们快快请他为大师哥看伤啊。”

“傻丫头,你哪里知道,平大夫说这世间,死人活人阎王生死薄上自是有数,可他偏偏叫那死魂有生路,夺了阎王小鬼的营生,他日归阴槽地府,阎王恐要治他大罪,便立誓,他旦凡医活一人,便去杀一人,杀一人,必救活一人。这一生一死,便抵账扣消。”岳夫人说完这段奇闻,引得其他华山派弟子哈哈笑起来。

劳德诺道:“正是如此,平大夫虽不是高手,可江湖上谁也不敢得罪,邪门的紧呢。”

连令狐冲都笑道:“那可不行,若他医好我,叫我杀小师妹,就不好了。”

“呸,那平大夫与我根本不识,杀我干什么!大师哥没正经,就会取笑我。听来这平大夫有趣的紧,许是江湖人言夸大,到了开封,我定要去拜访一下。”

哪知岳不群与岳夫人齐声道:“不行,休要胡闹。这类怪人,除非万不得已,都敬而远之,你怎么还凑上去,要去招灾惹祸么。”

岳灵珊被喝斥的厥起小嘴,满脸不高兴,央求的看令狐冲一眼,这一眼万般可爱,看得令狐冲心头很甜,可又一想十分有愧,不忍低下头。众人又说笑一会,船靠岸,岳灵珊便缠令狐冲上岸玩耍,换平时早高兴的心花怒放,可此时此刻竟斯斯艾艾。

“大师哥,你……你这几日一直对我视而不见,躲着我!”

“没……没……”

岳夫人上来劝道:“好了,珊儿,你大师哥重伤在身,你不照顾他,还耍性子。冲儿一同随我们下船吧。我与你师傅下船自要采买,你看住珊儿,别叫她胡闹,下船活动活动。”

“为什么是他看着我,我看着他还差不多。”岳灵珊赌气道。

“下船罢。”

岳不群道,便看也不看令狐冲独自下船,令狐冲求助看向师娘,岳夫人摇摇头,拉了岳灵珊,留着令狐冲焉焉,他全无心思左右,低头跟屁虫似的拖在最后,想还不如坐在船上学练婆婆给他的曲谱,不知林师弟是否也到了开封,他最爱吃,来开封一定会去吃灌汤包,可是,见着他,又说什么?

岳不群见令狐冲魂不在焉,长吁短叹,满脸晦气,更是不理不睬摆足师傅架子。不知走多久,令狐冲只听身旁小师妹叫一声:“咦,这位杨将军生得好俊,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岳不群摇头:“丫头,你哪里见过杨将军?”

“不是啊,爹爹,我真觉得这位杨将军的眉宇像一人。娘,你有没有看出来,像谁?”

“嗯……是很眼熟。”

令狐冲这才抬起头,原来是到朱仙镇旁杨将军庙,见那杨公再兴塑像粉面银铠,英气勃勃,这眉这眼,连挥剑杀场的气魄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林师弟?”

令狐冲看那神像怔怔出神一句。

岳夫人和岳灵珊经他一提,便复看神像,连岳不群都是一愣。岳夫人点点头:“冲儿,好眼力。真有七八份像,天下竟也有这等巧事,不知这雕像是谁所刻。嗯,那日他以一挡十五,一剑挑翻刺客,那等魄力气势,不输这位杨将军。”

令狐冲经师娘一说又晃神起来,遥想那日翩翩飞舞的身影,淡淡杏眼。

不料岳灵珊脸一红啐道:“呸,他哪里及杨将军半分,一个小小书生。哼,谁不好像,偏偏是他。”说完赌气径自跑向偏殿,丢下众人。

叫岳夫人看在眼里,摇摇头对岳不群笑道:“师兄,看来咱们女儿是长大了。那林公子,也算一表人才,岁数也与灵珊般配,到有师兄当年一般的书生气,只可惜……唉……”

岳不群嘿嘿一笑,道:“师妹,你是丈母娘看贤婿,越看越欢喜喽?原来,我当年也长得像杨将军,玉树临风,嘿嘿。”

岳夫人听完才醒悟脸也红了啐道:“老夫老妻,一把年纪,我说咱们女儿,你却扯到咱们。”

师父师娘这凡言谈,叫令狐冲听得顿时心瓦凉瓦凉,脸整个垮下来,一副湿露露的犬科眼神,委委曲曲。

啊,原来师娘从没想过要把小师妹配于自己?令狐冲啊令狐冲,原来是自己一厢情愿?一种想放声大哭的冲动,却生生忍住,哼,我七尺男儿汉,岂能在这里大哭大闹,倒叫小师妹、师父师娘可怜。负气的想,哼,林师弟,人家心思全不在你身上,他……他喜欢的是我。

这时就听几声吵闹:

“——不对,我说是杨七朗。”

“你怎么知道是杨七朗,不是杨五朗,杨六朗,杨四朗呢?”

“别吵别吵,我说你们全不对,是杨再兴之庙。”

“哎呀,这有什么好吵。咱们一块进去看看!”

叫庙里三人一听,吃惊不小是桃谷六仙。真是冤家路窄,岳氏夫妇连忙躲入,连令狐冲与岳灵珊都躲于神像后头,却只见五仙,独缺被宁中则刺伤的六仙,听来这五仙原将六弟送到平一指处疗伤,吵闹不休要拜神许愿,然后就走了。

“师妹,此人是生是死,事关重大。咱们定要上去看看。”

“对。”

那岳灵珊早想见见怪医平一指,便缠令狐冲跟着去,这两人走不快,慢慢寻到时,就眼岳氏夫妇已经出了朱仙镇,原路反回,就听岳夫人道:

“平一指果然医术惊人,内功也深厚,这桃实仙叫他治好了,师兄,咱们这可放心了。”

“嗯。时候不早了,回船吧。只怕这里是非之地,今晚上就开船去兰封。”

“好,师兄。”

岳灵珊一听大失所望道:“啊,爹娘,咱们好不容易来了,叫他看看大师哥的病又有什么打紧。”才说到此,就听背后一声高喝:“原来是华山派令狐公子!既然来了,老朽定来一见!令狐公子慢走!”

四人都是一怔,只见一人飞身拦住几人去路,鼠脸胖矮,甚是滑稽。冲四人一抱拳道:“在下平一指,请问哪一位是令狐公子。”

令狐冲一抱拳:“正是在下。”

“哦,你就是令狐冲?咝——”平一指眉头怪皱围住令狐冲上上下下一凡打量,“有人托我替你治伤。”

说完抓过令狐冲的手,一指搭脉,‘哦’一声,片刻后又‘啊’叫连连,两只眼睛胡乱转去,不停摸下巴几缕胡子。突然大骂一声,‘混蛋!混蛋!他妈的,我就知道天底下没甚好事!桃谷六仙真是狗屁不通,那不戒更是屁狗不懂,一群混蛋造得孽却要老朽收拾!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啊——”几人诧异时,又跳出五个身影直骂:“喂,平一指,谁狗屁不通!”

“是啊,狗屁不通你说谁!”

“你怎么知道,我们狗屁不通?”

“喂喂,他是大夫,也许真知道咱们狗屁不通呢?”

四人一看正是桃谷五仙,就听平一指大骂道:“给我闭嘴!”

“我们干嘛听你的?”

“对,你叫我们闭嘴,偏偏不闭。”

“哼哼,我就说给你看。”

平一指嘿嘿嘿冷笑三声道:“很好很好,我现在很想叫你们杀一个人?”这回这五人一口同声:“谁?”

平一指绿豆小眼冷扫一圈,岳氏夫妇与岳灵珊不由变色,知道他手一指,那五人便要将他们撕开四份,岳不群与岳夫人暗暗把剑,平一指道:“我现在看你们六弟不顺眼,觉得留在世上多余,不如杀了。”

“啊!”五人异口同声,“六弟我们不杀!”

“哦,那你们听不听我话?闭不闭嘴。”

五兄弟在老鼠般平一指面前顿时服服帖帖,点点头,一个个捂住嘴巴,叫令狐冲看得有趣嘿嘿直乐。

“哦,令狐公子还有百日之命,此刻还能笑得出来。”

岳灵珊一听变了脸色道:“啊,平大夫,你说我大师哥还有一百天可活。那……那你有没有办法治他。”

“且慢,”令狐冲拦道,“平大夫,我听说你医人有规矩,可叫我去杀人,我万万不肯的。”

“哈、哈、”平一指两声笑,又围着令狐一圈打量道,“有趣有趣,难怪难怪。令狐公子,你的内伤,我能不能治还不知道。至于杀人,冶好了自有人代劳,不用你亲自出马。你体内六道真气,压不住,降不服,化不去,这个这个……倒真有趣,嘿嘿,平生未见,值得一究,若是能剖开摸看,嗯……”

平一指盯令狐冲的眼神,似要把他剥得光光,躺那开膛剖肚,再用老鼠似细爪子伸进腹内,又掏又翻,一会掏出心掂掂,一会捞出肠子量量,不禁令他冷汗狂流,头皮发麻,有种撒丫子扭头就逃的冲动。

“好吧,这里有十粒镇心理气丸,乃百味药材所制,你每十天服一颗,百日之内,我想出法子定会上门找你。你们六个!害了令狐公子一条命,这百天,好好伺候他,要是百日里,他有一点点闪失,我就要你们六弟的命!”

“是。”

“慢着,前辈,究竟何人所托可否告知。这药甚是名贵!我不过百日性命,不用浪费了。”

“哦,你不知道?哈哈,有趣有趣。生死置制度外,不失大丈夫本色。嗯嗯,气度不凡,相貌可佳,身材伟岸,听说剑法独步,慧眼拾珠,般配般配,只可惜……可惜啊……”

平一指抛下话走了,叫令狐冲原地眨么眨么眼,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很像师娘刚才说林师弟的?呃,难道这平一指与不戒一样,有个女儿要硬塞给自己。

唔……想太多了吧。

别说他,留下一圈人莫名其妙。那岳夫人怪道:“究竟何人有那么大面子,请得平一指医治冲儿。”

“是啊,大师兄,太好了。你内伤有救了。”

令狐冲朝天看看又摸摸头顶心,方想起林师弟的神机妙算——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可是怎么感觉砸中头的馅饼啊,莫名其妙,又稀里糊涂。

众人回船上,岳灵珊还在细说刚才奇闻,就听有人在岸上喊:“华山派诸位英雄,令狐公子是否在船上?”众人正咦之时,只见几个大汉,各各手捧木翕木盒,轻轻松松跳上船头。

“在下正是令狐冲,敢问几位尊姓大名,哪路的高手?”

为首汉子很是威武,却恭恭敬敬对令狐冲抱拳行礼:“在下在公子面前不值一提,敝上听闻令狐公子身体欠安,本应亲自探候,无奈赶不及,只能飞鸽传书,命小人送上一些薄礼,望公子不要怪罪,敬请赏收。”

“令狐冲乃是乡野粗人,怎能叫公子。这位英雄,如此厚礼,令狐冲愧不敢当。”

那汉子道:“不敢不敢,令狐少侠福泽深厚,定能早日安康,还请多多保重。告辞了。”

几人放下木翕木盒,便跳下船去,功夫不浅,却实在看不出是哪门哪派。那六仙甚是新鲜,也不顾令狐冲说,自个跳过去一个个打开,真看得哇叫连连。

“哇,是吃的,烧鸡点心。”

“哇,灵芝燕窝人参鹿茸。”

“哇,金子银子。”

显然馅饼要砸下,你是躲不掉了,而且不只一个,各各巨大。令狐冲翻眼皮看看老天爷,挠挠头,呃,难道他们认错人了?这武林上有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大虾?就听岳不群一声道:“冲儿,你在这儿可有江湖朋友?是他们送你的。”

“不,徒儿没有。”

“哼,来路不明,都是你平素放浪,惹些不三不四的。”

“算了,师兄,我看他们对冲儿颇多礼遇,不像是有所企图。”

只见岳不群一甩袖子,岳夫人看一眼令狐冲便随夫进了舱,一众弟子也跟随进入。只剩下令狐冲一个,身边是六个大呼小叫的鬼怪,不再是师父师娘,小师妹,孤伶伶望向滔滔江水,有种跳下去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篇出来本来是想删掉的,但基于令狐冲对岳灵珊实在是太过痴情,所以,至之死地而后生,渣攻需要多多虐心,只有彻底死心了,才能转性,嗯嗯嗯,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点吧!摧残摧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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