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分

平分

一时回雁楼中目光惊疑,皆被这一身血污,脸色苍白的青年所吸引。见他方脸剑眉,星目厚唇,虽衣着狼狈,草迹缠发,倒掩盖不过虎背直腰,猿臂健腿。只见那星目匆匆一扫,冲田伯光这一桌噔噔噔急走三步,到近前,一坐,端起面前酒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然后自取那酒壶斟满,敬向田伯光只一‘请’字,自豪气冲天,仰颈而干。

田伯光又奇又疑,转盯林平之,却见那书生脸上也现诧异惊奇,料想两人并非事先合谋。这才转眼仔仔细细向那青年打量一凡,忽大悟也道一字:“你。”

“是。”

“很好、很好。”田伯光突然仰身大笑,“是条汉子,来,干一杯。”

那青年一弯嘴,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敬佩道:“好刀法。”

“来,干了。”

“好,干了。”

青年与田伯光相视仰颈,一甘而尽。摆下酒碗,田伯光笑对林平之:“看来,你也有所料不实之言。”

那青年似有意外,顺田伯光视线转向自己对面,见一青衫公子端茶,静坐自己面前。面似白玉,浓眉大眼,娃娃脸,却瘦瘦的,俊秀中透出一股娇贵之气,若不是单薄身子,苍白嘴唇,恰不失为一个翩翩美少年,但不知对方是何来头,难道是田伯光的同伙,却又似不像。这时那美少年呵呵一笑,放下手中茶碗道:

“我知你想说,他不是华山派劳德诺,劳德诺是个老头,而面前是个青年。”

“哦,听公子之意,知他是何人?”

“你已知,何必问我。”

——唰——

青年略略吃惊,险些动手摸桌上长剑,只因见田伯光一柄钢刀架在那文弱书生的雪白颈项,可那书生竟面不改色,依旧气定神闲吹茶,而田伯光已目光阴沉,似杀机已起道:“我便要你说他是谁!你若说不准,正叫我让这小师傅看看你如何招摇撞骗。”

“那若我说对了,又如何?”

“这……”

“你拜这位恒山派小师傅,叫她一声师傅如何?”

“……”

“怎么,有胆杀我,没胆下赌。”

“好。”

美少年冷抬眼,四目相对,风清云淡之中却好似要把对方从里到外都看得一清二楚,青年只觉得胸口一震。美少公子虽看他,却转对仪琳道:

“仪琳小师傅,记住若报恩,今日坐你面前的这位,便是昨日洞中救你之人。他么:嗜酒如命,好赌忘姓,醉打青城四兽,偷喝丐帮猴儿酒。”

“是华山派首席大弟子,江湖中一号人物——令狐冲。平生见恒山派弟子最是讨厌,因一见尼姑,逢赌必输。见青城派最是喜欢,因那一招——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令狐少侠,不知我说,是假是真?”

田伯光怔怔转令狐冲,只见对方脸上一片惊奇,好久才挠挠头,摸摸鼻子,‘嘿嘿嘿’露出两个深酒窝道:“那两脚,让我江湖上那么有名么?连文弱书生都知道了。”

“哼——”田伯光放下钢刀。

却见令狐冲道:“不过那什么江湖一号人物,我可不敢当,昨晚,败于田兄手下,可笑的紧。所谓不打不相识,田兄,喝一杯?”

田伯光想及昨晚的打斗,敬佩道:“对,不打不相识,田某识你这个朋友,干了。”

两人又一阵狂饮,刚才还你死我活,现在亲热得倒像一个妈生,从小一条裤子穿大的。

田伯光才哈哈大笑道:“令狐兄,所谓英雄救美,美女配英雄,今日田某虽掳来的是一雌一雄,但都是上佳绝色,你口口声声恒山派弟子,定是看中这俏尼姑。我田某虽放浪形骸,但重色轻友之事,非我所为。这小尼姑,你若喜欢,给你便是,不过,这位翩翩美公子,就让给田某啦。”

令狐冲见田伯光说完拉过对面美少公子右手,只见那公子当即冷下脸,要抽却皱眉一紧,右臂僵硬似受伤。忽见帽沿下一道划痕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山洞中刺伤田伯光右手之人啊,当时光线昏暗,他误以为田伯光掳了两位姑娘,却不料是他。

又想,幸亏他昨日刺得田伯光不能使双刀,否则昨夜草芦夜斗田伯光,何有自己命在,打定主意施计想脱救二人,装怒道:“田兄,我敬你朋友,你怎么这样害我。”

“我怎么会害你?”

“难道忘记我那句——一见尼姑,逢赌必输了。这姑尼是最最倒运之物,田兄要我要娶个尼姑,难道希望我倒一辈子霉。”

“哈哈,令狐公子,既然你说,你不要尼姑,那意思是要这位公子喽,好说好说,我——万里独行田伯光,最重情重义,公子给你,妙龄小尼姑,我收了。”

令狐冲一愣,这下似中了田伯光的套子,正另想计谋之时。忽听一人插入道:

“你就是那采花淫贼——田伯光!江湖人人杀你而后快,今天我就替天行道。”

只见那道人拔剑刺来,田伯光只斜斜一侧身,左手多了一柄钢刀,只轻轻一划。随即便又对令狐冲道:“令狐兄弟,我们继续喝酒。”

三人只见田伯光稳稳端坐,刀已入鞘,而身侧那道人胸口一道血痕。直直扑倒下去,已是毙命。出刀,杀人,收刀,一气呵成,田伯光快刀,真出神入化。这时又一个牛鼻子老道冲上前来,与田伯光缠斗。

田伯光仍是稳坐在椅,左手快刀,只见那牛鼻子道人呼呼喝喝,剑道刚猛,剑风阵阵,却近不了田伯光身。那柄快刀上下翻飞,招招游走在剑气之间,好似游鱼,游刃有余。这时,林平之只听

令狐冲出剑了。

青光一道,直冲田伯光,那田伯光当即起身,回刀相架。

“令狐兄弟,我敬你为人,交了朋友。你出招,自与那牛鼻子不同,我仍坐着相迎是对朋友不敬,来来来。”

“哼——承你田兄,倒向我令狐冲脸上贴金。”

说完,手臂一挥,潜身游走,剑如蛟龙出水,剑锋直冲向天,手腕猛带,寒光直冲田伯光,唰唰唰,连环三招,剑光四射,整个将他拢住。

一旁林平之瞧得心怦怦直跳,好潇洒的剑法。

田伯光稳稳招架,攒道:“好剑法,牛鼻子老道,你怎么不来夹攻。”

“泰山派正人君子,岂肯与邪淫之人联手。”

“好好好——”

只听得田伯光说出第三个好字,身影一闪,就听那牛鼻子‘啊’惨叫一声。

“别杀他。”

唰——

刀又回鞘,田伯光重坐椅上,冲仪琳嘻嘻一笑:“好,小美人说不杀,我就不杀。令狐兄弟,咱们继续喝酒。”

令狐冲冷着脸,神色不定,转看那牛鼻子离开的方向。就见田伯光自斟自饮一碗道:“这一刀竟没砍死那牛鼻子老道,看来他泰山派也算有两下子。可惜啊,今天没能灭口,往后,他却要寻你麻烦了。”

令狐冲冷哼一声,慢慢坐回桌子,也道:“无防,我死猪不怕开水烫,虱子多了,不怕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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