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
我发出的声都有些鼻音,手不自觉的模了摸自己胳膊,皮肤的触感还如此的不真实,看到的,都是寒冬腊月,“三叔,您当年……真是神勇。”
“那必须的啊!”
三叔发了记笑音儿,“现在也不差!你三叔我,就是靠着这事儿在这片儿立起的名头,喝酒怎么了,你三叔我是有实打实真本事的,正经公输传人!现在更不了不得,还有四灵当我徒弟,牛气!”
“……”
我扯了扯唇角,却笑不出来,“三叔啊,我既然被那么多东西挡着,还不如……”
“傻话!”
三叔摘下被我眼睛浸湿的红布,一脸正色的看着我,“叔让你看这些,不是让你觉得你不该来,而是让你看到你家里人护着你的决心,你奶有过一丝放弃你的意思吗,你爸有过一丝犹豫么,还有你妈,她……”
“她说要保护我,一定要把我生下来……”
我抿了抿唇,手上轻轻的擦泪,“她说不能让那些脏东西欺负我,要保住我。”
听到了。
我都听到了。
“对喽!”
三叔点头,“现在你明白父母对你的一片心了?”
“看到了……”
不但看到了父母,奶奶,还有这些热心肠的邻居们。
难怪他们听到我会围过来,因为他们同心协力的帮助过我!
“三叔,可为啥,我看你和看黄皮子都清楚,看旁的,就模糊……”
“这个……”
三叔清了清嗓儿,“差不多得了呗,三叔最主要的目的是让你看看为师当年的英姿。”
道行原因?
我没在多问,缓了一会儿,“三叔,那黄皮子,后来哪去了,就你杀了的那只。”
够血腥的!
爆浆!
“哎,我不就杀了个要成事儿的么,所以才得罪上它们了!”
三叔叹了口气,“那东西后来就被我埋在那墙根处了,但是回头啊,它那帮小的就来我家找麻烦,一堆一堆的啊,晚上就在院子里鬼哭狼嚎的……你看到我请的那石狮子了吧,就为了镇宅的,可忙叨死我了。”
我听着点头,猛然想起三叔曾跟我说过的话,:“三叔,你曾说过你不愿正面博弈,最早的一次,就是在我出生时,指的,就是杀了那黄皮子?”
“对啊!”
三叔摩挲着自己的眉头,唏嘘着,“谁愿意整的血渍呼啦的!不也是没办法么,关键那晚我是真急了,手就下了重了些,还把它脸磨平了,谁成想,那黄皮子还是个厉害的,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上黑姑姑那儿,总会单独和黑姑姑聊一会儿,说的就是这黄皮子的事儿!”
记得!
早前他来总会神秘一阵子,和大奶奶说着啥又闹腾了,磨他!
合着根儿在我这了!
“以前啊,那帮东西是年年来啊,只要是你生日前后那两个月,闹得就最凶,后来黑姑姑就帮我弄得桃木钉子,钉在了埋黄皮子的那墙根儿下,一年埋一根儿,算是给弄住了!”
三叔说着,“还有我家堂屋的那幅山水画,你看到没?”
“嗯。”
我点头,“看到了,立体画儿,很灵动。”
“那也是黑姑姑给我带回来的,那画的墨汁是敕墨,红花是用的鸡冠血,朱砂,都是辟邪的……”
我听着点头,难怪!
三叔继续,“这两年啊,算是能太平点,哎,我弄死黄皮子的墙你看到了吧,现在还在呢,成垃圾堆了,被这帮邻居扔点杂碎啥的,也能压压,以脏制脏么!”
“那……”
我嘶了口气,难怪我看到墙时会听到若有若无的哀嚎,“三叔,那东西都记仇,它要是被放出来了怎么办?”
“不可能!”
三叔挥了下手,“只要我钉子在它就出不来!而且我这屋子都封着,脏东西都进不来,况且,出来了我也不怕,大不了我再弄它一回!”
我还是紧张,“三叔,有没有一个办法,让它彻底消停?”
“有啊。”
“什么招?”
我来了精神。
三叔手一比划,眉头耸动,“杀了吃肉!”
“三叔!”
又逗我!
三叔笑的满脸褶子,“你当三叔是那谭美凤弟弟谭文刚啊!放心,我谨慎着呢!之所以不搬家就是要在这看着,咱做先生的,不就是镇压为主么,现在我时不时的也去念叨念叨,冤家宜解不宜结,道理我懂!”
“嗯。”
我点头,三叔则好信儿看我,“现在你知道家人不容易了?”
“知道了……”
太不容易!
“精卫,你要记住,正是你出生时那帮东西作妖,我们才更要护着你,阳差不是谁都能做的,谁入道都是沟沟坎坎儿,苦这个东西,先吃后吃,都一个味儿!”
三叔手指在桌面上敲着,“我和黑姑姑都知道,你个娃娃看着大咧,其实心思很重,但人嘛,都有自己敏感脆弱的地儿,憋屈啊,谁都有!”
说着,三叔自嘲的看我笑笑,“我师父当年一直恨铁不成钢,他总说我是喝酒耽误的修道,可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他妈慧根太差,他教我的东西我就是吃不透,喝上酒了戒一破,他到死那天也不会知道其实是我笨,根本就学不会太高深的!”
“三叔……”
“叔这也算曲线救国不是?”
三叔笑的苦涩,“若是让我师父他老人家看到个学到流鼻血都不成的废物,还不如让他觉得我就是自甘堕落,不然,回头他更得自责,怎么就能眼瘸收了个笨蛋为徒!”
我一时半会儿不知要说什么。
这算不算,三叔首次跟我吐露心声?
“三叔,其实你很厉害的,铁围城咱不提,藏人是一绝啊!”
“哈!”
三叔嘁的笑了一声,“你别挖空心思哄我了,三叔我早想开了,咱这行,要的就是悟性,从而才会体现出道行的差距,你有悟性,三叔才想让你多历练,多看,把三叔这一门派,发扬光大,这样,三叔死了,将来到下面看到我师父,也有交代。”
我点头,猛地想起连奶奶那事儿,“对了三叔,这段时间我真运用了那书里的东西,我用了吹眼睛咒,请来了风!不过这阵法破的太快,一来人就不成了……”
前后说了一通,“还隔着道门呢,说破就破了……大奶奶说我是骨头轻,可能……”
“骨头轻?”
三叔听着拧眉,“不对,我这门和她们请仙儿的不一样,请仙儿的是不好年岁太小,不然会带不动猛仙儿,我们这祖师爷一到就借气,隔着门不会破的那么快。”
“那是咋回事儿?”
“人的关系。”
三叔分析着,“来的都是谁,或许是谁的命格和你相克,犯这个,所以罩门敏感!”
“来了好几个呢。”
我说着,“当天下午我奶奶就走了,而且奶奶走的时候我还看到阴差了……”
“你看到了?
”三叔惊了下。
“嗯。”
我应着,想到毛孔都麻,“看到了,奶奶怎么出的门我都看到了……”
“我就说你这个丫头怎么会生病,根儿在这了。”
三叔沉吟着,“总之啊,你回去琢磨下那天你做法时都谁来了,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统一排除,以后你再做这事儿就背点这些人,不能耽误你自己成事儿,罩门瞬破,很伤元气的。”
“嗯,我知道了……”
想着那天进来的人,就算是熟悉些的连隽,大概也没啥机会再看到我起坛什么的。
我自己都不知道还得啥时候才能碰到这些事儿啊。
……
聊了一阵我就起身告辞,三叔要送我,我没用。
扬了扬他给我的二百块钱,“我自己打车就回去了,住的地儿我知道,对了三叔,回头我大奶要是问你我来干啥,你就说我随便来看看,别让大奶知道我又想回家了。”
“那你现在还想不想回莫河?”
“……不会回。”
没说出‘想’,走到大门口看向三叔,“以后,这里就是我家,我会好好念书的,让大奶放心。”
“好。”
三叔也没多问,站在门口朝我挥了挥手,:“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醉卧千山下,风过谢桃花!祝精卫,你长大了,别再使小性子了!”
夏季清凉的风很应景的扫过我的鼻尖,我微微笑着点头,没多言语,转身朝着来时的胡同走去……
先前围着我的邻居们已经散去,垃圾堆还在,路过时我还是停住了脚步。
仔细的看了看,墙面上的血迹被雨雪冲刷的早已消失,十几年了,这墙上水泥都大块的剥落,苍蝇乱飞,一股酸腐的臭气在空气中萦绕入鼻。
从兜里拿出手帕捂住鼻子,回头,我看了看来时的路,忽然想起一句歌词,这是不是就叫往日情景在浮现,藕虽断了丝还连~轻叹世间事,多变迁。
铃铃铃~~
兜里的手机响起,我看都没看的接起,:“三叔啊,我还……”
“唷,我这辈儿还涨了?”
“……?”
有些疑惑的看了眼来电人,陌生号码,品了下那声儿,“连隽?!”
“耳朵还不错啊。”
轻笑音儿在话筒里继续,“敢问祝精卫小姐,垃圾堆是给了你什么人生感悟让你在那看了又看的,要清楚,我的手帕是给你擦眼泪而不是挡臭气的。”
“哈?”
我懵了下,手帕揣回兜里,眼睛本能的四处打量,“你怎么知道我在……你在哪了?”
“眼大漏神?”
他轻笑着揶揄,“转身。”
我听话的脚下一转,抬眼,“你……”
不远处,连隽笑意郎朗正看着我,就在我来时的胡同口,后腰倚靠着一辆重型摩托,穿着一身黑色的夹克长裤,长腿在身前随意的交叉,无框眼镜换成了墨镜,一样的,只有唇角勾起的弧度,对着我,手机还附在耳旁——
“嗨~蛮蛮,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