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光闪烁。
即使是一台机甲在这里,也没有把握能够依靠本身的动能防护罩和装甲挡住这一击。
陈安驰看着那万丈光芒,从腰间抽出一柄剑。
一柄一直在那里,却从来没有用过的剑。
如果汪滕飞在这里,他一定会认得,这就是山外青山那迷失之中,放在祭台上的那柄剑。
当初,有人挥动这柄剑,在雕像上留下一笔深深的剑痕。
几经辗转,这柄剑出现在了陈安驰的手上。
一人一剑,面对雄兵百万。
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抬手,挥剑。
如同抚去茶台上的尘埃一般。
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地两剑挥出。
两道深绿色的光芒交叉向前,初时小而慢,而后越来越快,越来宽。
直到与对方的光芒撞上时,已经容得下一人有余。
在这光芒的对冲下,那恐怖的绿光并没有射穿陈安驰的身体。
提气,手腕简单的翻转。
黑色的剑芒吐露。
陈安驰闭上了眼睛。
等他的眼睛再次睁开时,一道绿色的光芒在剑锋上蔓延,直至覆盖。
当年,世人皆以为陈安驰已死。
确实,被巨大的机甲那样按下去,只要是人类,就没有可能不死。
这一点,陈安驰也不例外。
只是,或许是常年练武的缘故,他并没有当场死去,而是残存了下来。
但,体内已经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以现代的医疗技术,根本没有可能修复。
王阁老找到陈安驰时,说是只剩下一口气,一点都不夸张。
可,他们还是将陈安驰救活了。
用的便是神农细胞。
当年培育源生悠弥等人的神农细胞。
与那边培育霜儿不同,有了汪清峰留下的笔记和汪滕飞。
陈安驰等人拥有汪滕飞的血液,也有用他的血液所培养的造血干细胞。
这,远比那种往体内打黄血球要好得多。
可是,陈安驰是在重伤之下打入神农细胞,同时他和源生悠弥以及莱因哈特不同,他并不是从小便与神农细胞一同生长的。
因此,这些神农细胞虽然稳住了他的生命,却也在不断剥夺他的生命力。
马上死,和能够活五六年之间。
王阁老为陈安驰选择了后者。
即使这五六年可能活的很痛苦。
但,陈安驰毕竟是陈安驰。
与源生悠弥以及莱因哈特,仅仅利用一点神农细胞增强自身天赋不同,陈安驰完全掌握了神农细胞的使用方法。
甚至,比汪滕飞还要精妙。
一道道金色的光芒慢慢地掩盖了他的眼白。
此刻的他,就如同上古时期的剑仙一样。
单手提剑,笑对千军万马。
剑影流光,人影消失。
下一刻,人仰马翻。
能够抵挡住汽车撞击和子弹的外骨骼机甲,在这柄黑色的剑下,不值一提。
如同切豆腐一样,陈安驰挥舞着手中的剑,或刺、或削、或截。
剑法之精妙,不过如此。
无数的敌人死在剑下,绿色的血液再次侵染着土地,深入土壤之中。
过不了多久,这里将又有一片樱花林。
可,物是人非。
绿色的光芒,在这满是半截樱花树的场景里面闪亮着。
有浅绿色,也有深绿色。
剑气弥漫。
一时间,天荒地老。
飞舞的手臂,斩落的头颅,半截的尸身。
场面血腥,却又沉默。
厮杀到现在,除了洛氏粒子凝聚器的声响,剑挥舞时的风声,还有刺破血肉的声响外。
没有一丝的其他的杂音。
很安静,却也很沉寂。
很艺术,却也很血腥。
剑锋再转,一道深绿色光芒划出,将面前的人直接斩成两段。
陈安驰看了眼面前的敌人。
一个连穿着外骨骼机甲的加强士兵,此刻,已经消失了一半。
眼中金色的光芒渐渐散去,陈安驰猛地一拍自己的胸膛,一口血吐出。
墨绿色。
拭去嘴角的血液,再次闭眼,抬头,睁眼。
金色光芒再次流转。
同样的还有手中的剑。
在绿色的光芒之中,一道金色的光芒如同盘龙一般,在剑上蔓延。
再次挥出,这次的剑芒不再是单纯的深绿色,而是带着金丝的深绿色。
一个士兵打算用手中的枪来阻挡,洛氏粒子凝聚器已经被开到了极致,一道厚厚的绿色光芒在自己面前凝聚。
刚才,曾有人用这一招挡住了陈安驰的剑芒。
虽然下一刻,他还是被陈安驰的剑所洞穿。
但,这让人们看到了,原来还是有办法的。
可惜的是,如果他在不久前使用,这招或许还有一丝效果。
现在,带着金丝的深绿色光芒,无情地闯过了屏障,穿透了那个人。
屏障如纸,外骨骼机甲如豆腐。
不堪一击。
可,陈安驰却停下了脚步,皱起了眉头。
有思维?
怎么可能,这些活死人怎么可能有思维。
莫非,他们都达到了霜儿的程度?
这么想着,陈安驰也这么干着。
当他再找到一个人进行单挑时,他发现,对方的格斗技巧提升了。
这种提升还能共享的么?
这是什么原理。
就在这时,身后十数人利用外骨骼机甲的特性高高跃起,从空中朝陈安驰发起进攻。
陈安驰微微一笑。
从空中进攻又如何,只要不能破了自己的三寸剑芒,无论从那个方向进攻,都是一样的。
右手捥剑,剑尖上挑,又是一击剑气呼之欲出。
可,这时,无数的士兵冲了过来,朝着陈安驰发起进攻。
一人一剑,终究只能攻击一个方向。
只要陈安驰攻向空中,那么他的身前必有空档,这就是进攻的最佳时机。
同样的,只要他攻向身前和身后,那么他的上方必有空档。
顾前不顾后,顾左不顾右。
那么上方又如何。
陈安驰环顾四周,继续提剑。
他没有理会上方,而是朝着周围的人刺了过去。
一人一剑,一剑毙命。
如此轻松写意,却又如此残酷无情。
这些在外面可以称得上是高手的人,竟然在陈安驰的剑下,过不了一招。
“bang”!
枪声再次响起。
天空之中,无数人被枪击中,纷纷坠落。
一瞬之间,连开二十枪。
枪枪爆头!
一片血污。
当陈安驰刺穿最后一个围在自己身边的人时,他望向了不远处。
王阁老举枪四顾,却是再也动不了了。
他依旧保持这刚才开枪的姿势,身上有无数烧焦的小孔,正往外冒着一阵阵青烟。
是啊,自己无法同时应对百人。
那么有些人,终究要由王阁老来对付。
他好好地躺着便好,却要开枪帮助自己。
二十枪,即使是楚荨在这里,也无法连开这么多枪。
更何况一个已经年逾花甲的老人。
剑光四射,人影翻腾。
仅数息之间,陈安驰已经到了王阁老的身旁。
他的姿势还是没有变,举枪望天。
一只眼睛眯着,另一只却瞪着很大。
烧焦的伤口并没有血液流出。
陈安驰伸手,从王阁老的衣兜中掏出剩下的那半包烟,对着还没有散热的枪管点燃。
吸了一口,放进了王阁老的嘴里。
“老哥,你先走,我一会便去找你。”
陈安驰说出了开战以来的第一句话。
他的对面,百人之数,已去六四。
剩下的三十六个人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盲目的攻击,他们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绿光吐露,竟然摆出了一个阵法。
阵法之中,绿色的光芒再次亮起。
陈安驰轻轻挥剑,一挑、一刺、一斩,那些细小的光芒如同蒸发一样,消失不见。
再次跃起,陈安驰挥舞着手中的剑,低喝一声“平乱!”
一剑平乱,斩尽天下忤逆之人!
“拓土!”
一剑拓土,世间众人震撼难敌!
“开疆!”
一剑开疆,万里天下尽为黄土!
“归藏!”
四千三百言,藏于太卜。
金光闪烁,破尽万千阵法,刺杀无数敌寇!
这便是陈安驰,人间最强陈安驰!
三十六人,经过这一轮斩杀,仅余三人。
这三人,便是刚才阵法的三个阵眼。
此时三个人正暗阖三才之数,站在陈安驰的周围。
“你们,就这些本事么?”
陈安驰冷喝。
声不大,却气吞山河。
就在这时,三个人纷纷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就如同商量好的一般。
“爹!”
十分突兀的一句话。
但,却十分有用。
曾经汪滕飞等人在小时候打架,经常让被自己击败的人喊自己“爹”,以示自己的威严。
但,那边的人却不会这么做。
因为,他们喊的是真的。
三个人,同样的面容,一样的表情,甚至连声音都一样。
异口同声,喊着陈安驰“爹”。
开战至今,陈安驰的手第一次不稳了,握剑的手,也有些颤抖。
一个父亲,在孩子才几岁的时候,便失去了他。
而后,这个孩子长大了,回来看望他。
很多人认为,这名父亲一定不会认出长大的孩子。
毕竟,小时候和长大是有很大区别的。
但,陈安驰可以很肯定地说,这些人都错了。
只要是自己的孩子,做父亲的,没有理由认不出来。
就算,原本一个孩子,现在变成了三个。
可,这三个人,却都是自己的孩子。
陈安驰可以感觉的到。
陈安驰很清楚,这些是假的,当年出车祸的陈元或许没死,但绝对不会变成三个。
可,作为父亲,还是无法忍受这一点。
这是人性的弱点,却也是人性最伟大的一点。
这便是那边给陈安驰留的杀招。
一个一定能够杀死他的杀招!
三道光芒穿透了陈安驰的身体。
陈安驰猛地突出一口血。
这些光芒穿透了身体的要害,可是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早就满是疮痍。
“子从弑君之贼,国之大逆,不可不除!”
一声怒吼,陈安驰的眼中早就充满金光。
提手,挥剑,斩魂,灭亲。
碧血染青衫。
陈安驰缓缓地走向王阁老所在的地方。
眼中的金色光芒慢慢脱却,剑也恢复了原本的黑色。
将剑作为拐杖,不断支撑着自己,缓缓地一步一步,向着远方行走着。
日落西山。
从早到晚,这场战斗,经历了一天。
陈安驰累了,也伤了,更痛了。
身体的血早就流干,眼中的泪也干涸。
终于,他走到了王阁老的身旁。
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一口,而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你们总说,我身体不好,不要抽烟。可现在,是我身体最不好的时候,却还是抽烟了。你这个老家伙,总是嘴上说一套,却做着另一套。”
从王阁老腰间掏出一个铁壶,打开,酒香四溢。
猛地灌了一口。
陈安驰再次猛烈地咳嗽起来。
“好酒!”
烈酒入口柔,一线喉!
夕阳,照着陈安驰的脸庞。
隐约间,他看到了一群人,一群向他走进的人。
“老陈啊,知道你喜欢藏好酒。但是这么好的酒,自己喝,却不给我们,有些说不过去咯。”
汪清峰从陈安驰手中抢过酒壶,也是猛地灌了一口。
“啊~~老陈的酒就是好!”
“你个破落户,不会喝酒就不要浪费。”
一旁的白沐风从汪清峰手中抢过那壶酒,生怕别人抢走一样,也猛灌了一口。
“过瘾!嗝~~”
“你才是,不能喝,就不要喝。才喝一口,就脸红了,丢脸。”
叼着烟斗的阎王,也一把抢过酒壶,此时的他,双目正常。
闻了闻,似乎在嫌弃汪清峰和白沐风都对着这里喝过。
拿袖子擦了擦,也猛灌了一口,“快哉快哉,老陈,这酒不是你的,恐怕是从阁老那里偷来的吧。”
“可不是么。”
身旁的王阁老这时也动了。
“你们这群家伙,打小就从老夫这里偷东西,老夫藏这些东西多不容易。”
说完,王阁老立刻从阎王手中抢过酒壶,就像看宝贝一样,细细呡了一口。
而后怒目圆睁,“陈安驰,你竟然偷了我这瓶百年陈酿!”
“哈哈哈,”狂笑中,陈安驰再次拿过酒壶,“要偷,就偷最好的,不然喝它作甚!”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喝最烈的酒,唱最亮的歌。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酒壶飞起,晶莹的酒水在夕阳下,无尽美好。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余音绕梁。
剑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