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虽然我们家里人都想相信我妹妹还活着,但是她要是真的还活着哪里会避开不见啊,我们家里人都宠着她,尤其是她还考上了大学,这在村里也没几个啊。说不见就不见了,虽然跟她谈恋爱那小子后来也上门了,还给我爸跪下了,说他出去找,可是他这一走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了,我爸那时候就晚上老做梦,说小妹儿跟他哭,说自己死的冤,让我们家人去给她伸冤,我爸还说他做梦跟着我小妹儿去县里的旅馆了,我小妹儿就跟我爸说她被困在里面了。出不来……”
四十多岁人的男人,在我的面前哭的是泣不成声,他缓了缓自己的精神。吸了一下鼻子:“我都不信,我觉得我爸肯定是想我小妹儿想的,但是我也觉得这事儿怪,可那个县城旅馆里的小老板他叔厉害,还让人上我家来说别老去找人家旅馆的麻烦,说跟人家做生意的没关系,我们也得罪不起,又找不到证据。”
“我小妹儿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就耽误了这么多年,我爸每个星期都去县城里买菜,就是为了去碰碰运气,说是也许他真的老糊涂了,那梦是瞎做的。我小妹就是怕他说她交男朋友这才一直躲着不出来呢,谁知道,上回在县城里他就出了车祸了。”
他爱媳妇儿在他身旁连声的安慰着他,有些抱歉的看了看我:“先生,你别介意,我家小妹这件事村里人谁都知道,谁都说这是无头悬案。活着的面儿不大,但是谁也没想到是被人害死的,唉,那阵儿还都合计着我家小敏要是上了大学,回来就光宗耀祖了,谁知道好不容易供出去了,还出了这样的事儿,我公公的身体都是从那时候开始不好的。”
男人一手擦着眼泪:“我爸活着的时候就说,他死了也要去下面找阎王爷说理。怎么我妹子就找不到了,没想到还真是找到说理的人了,就托梦跟我说你的电话号码,让我给你打电话,说让你来找他,我在梦里还问他哪难受,他就说腿疼,我还说那就去找我们村儿的神婆就行,但是他不让,说下面人告诉他的,就找你肯定行。”
“我梦的不太清楚,还想着可能就是让你过来给走个阴,或者是让我爸上来问问是什么事儿,谁知道我爸找你来的真正用意是这个啊,他死了还真的去给我小妹儿伸冤去了,你一说去住旅店我就全明白了,梦也都想起来了,马先生,谢谢你了!我妹子死的屈啊!”
我轻轻的叹口气:“大哥,我既然是阴阳先生,那我就是做我该做的,你们的心情我也都理解,我也是看见了这些东西,所以我才报警的,你们等等吧,等警察查完肯定就会找你们的,到时候真相大白,该偿命的人偿命,该怎么办怎么办,只是秀敏的头盖骨取回来,记得找人给她超度一下,要不然我怕她不好走。”
报完警之后我就来老人儿子这里了,这个农村离县城不远,跟宗宝打了个车到村口,这个大爷的儿子就出来接我们了,这个农村是挺普通的那种,跟我们这边儿没啥大区别,不是那种成片儿的寨子,一开始他特激动,听说自己的妹妹是被人杀死了就有些崩溃,我跟他媳妇儿轮着安慰了老半天,这就哭上了。
可能是像他自己说的,我是他爹托梦找来的,所以他对我的话深信不疑,这点,倒是省了很多解释的麻烦,主要我这也没法解释我咋知道的。
但别说啊,那个小老板在县城还真的挺出名的,我假模假式的跟宗宝聊天说昨晚住的那家旅店的老板精神好像有问题,那个司机就接茬儿了,说我们在南桐县城里拉活的几乎哪个旅店都知道,你说的是哪个老板,我就含含糊糊的说就是白云街口的第三家,可能是我自己想多了,他就是看着有些怪,不爱说话什么的。
谁知道那个司机当时就笑了,说你们住的是憨包家啊,憨包你们知道是啥意思不,就是脑子有问题,他的确是不正常的。
我哦了一声,“大哥你们这里人都叫他憨包啊,我怎么去他家旅馆住的时候那个司机也叫他憨包呢。”
司机笑的一脸内容:“私底下都这么叫,当面可不敢这么叫,他叔叔厉害着勒,我们见到都得叫声二哥,憨包能得罪,二哥可得罪不起。”
我又应了一声,“那憨包是出生就这样的吗,还是受啥刺激了。”
“高考落榜刺激到了,以前那憨包学习可好了,二哥上哪都说憨包以后就跟着他干买卖,但是高考谁知道怎么就没考好,处女朋友了好像是,之后就不正常了,老在地上打滚,在就你看他穿的,以前冬天都光膀子也不怕冷,话少,有人还看他老自言自语,时间长了,大家就都叫他憨包,二哥就让他看店了,但是你别看二哥是大老板,他们家这个旅店价格在县城里算便宜的了,不欺客,住他们家合适,憨包也就是看着傻点,也不伤人。”
这我心里就有数了,张了张嘴:“那大哥,你们老说二哥二哥的,那小老板他爸爸呢。”
“他爸啊,他爸早就没了,他爸在也不行,他们家就靠二哥了,二哥是能人啊!”
想着这些,我心里感觉挺不好的,我怕这个二哥是我们村儿以前陈威那种人,跟地方的派出所多少有些关系的,那这事儿就不好办了,不过这怎么说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就像陈威闹出人命他就得进去,我想就是在有关系,人民公仆也不敢不秉公执法的。
“就剩头盖骨了?”
老人的儿子颤着声的看着我,得,又刺激着了,我真不想说,感觉很残忍,但还是点点头:“嗯,就剩个头盖骨了。”
“就是被那个看上去挺老实的小老板给杀完后就留个头盖骨了?”
我再次点头:“嗯,就是他杀的,我想警察局现在肯定派人过去查了,什么东西在什么位置我都说的挺清楚的,时间,地点,我都说的挺准确的,这种本来就是匿名举报,再说这里人都说那个小老板的叔叔厉害,我想警察也肯定会觉得我是目击者,但之前没敢说是因为怕他叔叔什么的,不能觉得我是在报假警,一查就能查到,在证据面前,他们想不承认都不行。”
老人的儿子恶狠狠的擦了一把眼泪,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媳妇儿吓个够呛,连忙拉住他:“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我去杀了他!那个憨包!怎么能这么狠!我好好的一个妹子让他给我杀了!就剩个头盖骨啦!我得让他去给我妹子偿命!”
“你就别去了!先生都给安排明白了!人不是说了吗,该偿命偿命,小敏都走了多少年了!你还想杀人!你还想不想好好过日了!”
他媳妇儿也哭了,一边哭着一边在院子里拉着他,我暗自叹气,这事儿摊谁的头上谁的都有杀了那王八蛋的心,这也就是我被遮眼了,要不然这事儿不一辈子就这么样过去了吗,憨包,他真是在我知道的基础上就害死了两条命,一个直接杀的秀敏,另一个就是间接害的秀敏她爹,要不是秀敏死了她爹能跟着上火去找她出车祸的么!
他们两口子正拉扯着呢,那个男人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声音随即就挑了起来,满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我:“是王警官给我打的电话,那时候说我家小敏丢了就是王警官负责的啊!”
我扯了扯嘴角:“那就是去查了,你接电话吧,控制点情绪,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对他的电话还挺意外的,因为我是阴阳师我是怎么知道的说出去也没人信。”
“哎,明白,明白。”他连连的点头,接起手机:“喂,王警官啊。”
一见他接电话他媳妇儿好似都憋了一口气,屋子里很静,所以手机里的声音我听的门清儿。
“那个什么举报电话是你们家搞得鬼不?”
那个王警官开口的第一句就给我弄愣住了,什么意思这是?!
老人的儿子也怔了怔,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嘴:“什么……什么举报电话,王警官,我听不懂,是我妹妹有什么消息了吗。”
“她现在是失踪人口,去哪了我们还在查,你们家人不也是在继续找吗,全国有多少失踪人口你知不知道,这案子现在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找人旅店的麻烦,人家监控清清楚楚的,你不是也看了吗,你家妹子是背着书包自己出去的嘛,还没完了是不是?!”
“不是,王警官,我真的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旅店啊。”
“行了,这两年你老爹找人旅店的麻烦还少吗,就说你小妹死在人家旅店里了,我们也都查了啊,这警力现在都挺紧张的,别再找麻烦知道吗!”
“喂,王警官,王……”
嘟~~
那边直接挂了,男人看着手里一时半会儿没缓过来:“马先生,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应刚落,他的手机又铃铃的响了两声,点开他就整个人都僵住了,宗宝凑过去念了起来“别再找旅店麻烦,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二哥?”宏页司血。
男人张了张嘴,从胸膛深处特别憋屈的低吼了一声,直接蹲下身扯住了自己的头:“我窝囊啊,我窝囊啊!”
他媳妇虽然没张口问,但是一看这情况也明白了一二,随即在旁边哭了起来:“警察也不管了是不是?小敏这事儿就这么冤着了是不是?”
我这一口气直接就堵上来了,起身重重的往地上跺了一脚,你大爷的,看来这个什么二哥还真是个地头蛇啊!能耐不小啊,我这说的这么明白这事儿都能压住!
想着我觉得自己又不谨慎了,我是以秀敏的角度看她被杀害的前前后后的,但这事儿定案的的确是草率,一个大活人没了,莫名其妙就失踪人口了?我想的太不全面了,这事儿查的时候虽然这个二哥并未出面,但是那个小老板他妈肯定通气儿了,这事儿跟那个二哥一定脱不了干系。
但回头想想,我想的太简单了,以为一通电话就能解决,这事儿我就是去报案带着他们查都没用,他们摆明了是抱团了,否则不能王警官的电话刚撂,二哥的短信就来了,我幸亏没让谁露面,否则都容易被说是造谣给抓起来。
“先生,算了吧,我们就是农民,得罪不起那帮人啊。”他媳妇儿哭着看着我:“反正小敏都走了这么些年了,我们认了。”
“认个屁!”男人一下子又站了起来:“我妹子是被人杀的!我认了我以后还怎么去下面见我爹!我还怎么入祖坟!!”
“那咱们怎么办,王警官不管啊,那个二哥谁不知道他是能人啊!他们也许就是一伙的!你去找谁,你去告吧,等你告到的时候咱们家兴许都没了!咱家孩子还上学呢,讨说法行,孩子怎么办!”
男人瞬间就没电了,腮帮子抽动了两下,随即抬手恶狠狠的打着自己的耳光:“是我窝囊,我窝囊!我窝囊!!”
我想着那张死变态的脸,恨得我真是牙根儿都痒,这都给人欺负成什么样了,想想陈威我真是太知道被这种地头蛇欺负的滋味儿了,这胸口让这个地方派出所的警察还有这个什么二哥给我闷得啊,这口气愣是上不来了,明摆着的事儿居然没地儿说理去!
看着他一下一下打着自己的耳光,那种憋屈感肯定是无以言表的,想起那个冲我流泪的毛绒玩具我鼻子就有些发酸,其实我之所以可怜秀敏,一个是她太年轻,死的还惨,二来是她的头盖骨被装进了毛绒玩具里,每晚还被那个变态糟践,我真的觉得那个变态仗着自己有后台欺负人都欺负到一定份上了,活的人折磨,死的做鬼也不放过。
我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上前拦住男人的手,“大哥,你打自己也没有,这事儿我帮定了!我要是不把这憨包送进去给秀敏偿命帮你们家讨一个公道我就对不起自己走这一趟!”
男人把自己的脸打的通红,看着我眼圈还含着泪:“马先生,我谢谢你了,强龙难压地头蛇,你不是本地人,你不知道……”
他媳妇儿也在旁边点头:“先生,惹不起啊,真的惹不起啊,王警官都不管了,我们信你,但是真惹不起啊……”
我抬起手打断他的话:“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这事儿你们都不用出面,这个二哥不是厉害吗,欺负人都欺负到这个地步了,我这回就连根给他拔了!”
“马先生,我真的谢谢你了,我知道你这年轻人都血气旺,你是我爹托梦的先生,我绝对信你说的,但是真的不用,我早就知道我妹这事儿不这么简单了,我爹怀疑那阵儿我也怀疑过,但是没办法啊,别再把你给连累了,我……我憋屈就让我憋屈吧。”
“混账!!”我猛地浑身哆嗦了一下,随即就怒吼了一声,两步上来一巴掌打到男人的脸上:“你是让我死不瞑目啊你!!”
“爹……”男人懵住了,看着我捂着自己的脸:“爹,是爹不。”
“你妹妹遭多少罪你知不知道!!”我仍旧朝他瞪着眼睛,“你要是个男人就别说这种窝囊废的话!!”
男人的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去:“爹啊,我没能耐啊,我没出息啊,我没能给小妹讨个公道啊,您打我吧,您打我吧!”
“我真是死不瞑目啊!要是你妹子不能伸冤你以后也就别入祖坟了!!”
男人嗵嗵的对着我磕着头,:“爹啊,我错了,爹,我错了啊!!”
“爹啊,我们不孝啊!”他媳妇儿也跟着他一起对着我磕起头来。
我浑身一阵大幅度的颤抖,宗宝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刚要张口,我直接给了他一个眼神,随即伸手扶起男人和他媳妇儿:“大哥嫂子,你们赶紧起来,怎么了这是。”
男人看着我一副紧张的样子:“马先生,我爹生气了啊,我爹生气了是不是,我要是不入祖坟,我哪里……”
“先别说这些了,这事儿你们不用出面,放心吧,我有主意。”
我淡淡的张口,看着男人跟他媳妇儿对视了一眼后不再多言语的脸,轻轻的在心里叹口气,真是无奈之举,这都给人挤兑成什么样了,有理都不敢讲了。
“马先生,谢谢你了,我跟你一起去,我不能让我爹在下面生我的气啊。”
我摆摆手:“真不用,你放心吧,我不会冲动行事的,我这人平常的确是有些喜欢多管闲事,但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这个说法,我肯定帮你们讨了,我也要让你们知道,我一句话都没有瞎说,你们信我,我不能让你们白信。”
“可是,你要怎么帮啊,警察都是二哥的人啊。”
宗宝也有些担心的看着我:“对啊,娇龙,咱们在这儿谁都不认识啊。”
“谁说不认识的。”我轻轻的张口:“方,大,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