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脱没玩脱,李怀着实不好确认,只是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自己编造的这个理由,着实是影响重大。
旁的不说,只说那看着隐隐敌对的太监和老师,此刻都是满脸焦急。
魏振士不消多说,在李怀的记忆碎片中,那可是清楚的知道,这人乃是一专业狗腿子,又依附于自己,权柄来源就是自己这位太子,未来想要荣华富贵,亦要等自己登基方可,再加上在未来的,自己身死,此人也是忠心相随,现在这一脸焦急模样,是说得过去的。
但怎么自己这位老师,也是这幅模样?
看着萧庭那一脸担忧的样子,李怀一瞬间有些精神恍惚,回想起之前这人神色从容的过来,对自己一番批判,口称北伐,结果到了眼前,居然成了这样,原因就是自己的身体可能出问题。
这人居然是真诚关心?
李怀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不过他这会确实因为情绪激荡,孱弱的身体又带来了副作用,让脑子里一震发懵、眩晕,以至于无法完整的思考问题。
“我在这边的世界的身子骨,也位面太弱了一点!”
心下抱怨着,李怀眼前居然还隐隐发黑,两腿一软,身子晃了晃。
他这些一番动作,立刻又将这屋子里的众人给惊的神色连变,纷纷过来搀扶,连萧庭都上前两步,然后意识到不妥,才停下了动作。
见着动作,看着萧庭那焦急却不怎么着紧的表情,李怀心中忽有明悟,大体有了思路,只是还不真切,只是隐约觉得,这怕是自己身份地位所带来的直观效果,可以超越善恶。
“嘿!先前两次穿越,虽然身份地位都非同一般,不是平民百姓可比,一个君侯袭爵人,一个前朝皇室后裔,只可惜,君侯受制于皇权,加上大一统的王朝,这功勋世家被官僚警惕,其实出不了头,而那前朝后裔就更坑爹了,稍微高调一点,顾忌都有风险,何况还是个乱世开端,唯独这次的太子身份,虽然只是南朝的半壁江山,但天下广阔,半壁江山也是广阔河山,十几二十多个州,几千万……至少也得几百万人口不是,自有其气运和权势……”
他这般沉思,渐渐找到思路,智珠在握,被搀扶着重新躺好,便要整理好思路,把眼前这个尴尬的情况改变掉。
只是他这边还没有开口,外面忽然就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司徒冯僧辩来访。
听得此言,李怀赶紧就要起身,却被旁边的人给止住了,这才安稳的重新躺下,这可不是他这矫情,而是按照脑海中有限的记忆碎片,来的这位,身份非同小可,不仅是三公之一,大楚的实权人物,同时还是名义上的太子太傅,一样也是太子师!
而且和萧庭还不同,冯僧辩是手握实权的,乃是实际意义上的宰相,位高权重,比之太子也不逞多让,之前李怀被皇帝砸头,一番训斥,冯僧辩就在当场,还出言劝阻,皇帝都要买账。
此刻,他既然来了,李怀又岂能等闲视之,必须要郑重对待,哪怕身子不好,也得表现出态度。
倒是萧庭眉头皱起,转身朝着外面看去。
远远地,就见一名老者缓步行来,沿途的内侍、侍女,乃至那魏振士都遥遥行礼。
在南楚之前,这太子之师很多时候是荣誉头衔,一般是给重臣加封,让其人顺带加上这么一个名头,以示对其重视,彰显其人地位之尊。
不过,等李裕得了天下,为了表现其对礼制的重视,也是为了安抚人心,于是一番改革下来,这老师的头衔,就多了几分实际意义,其中太子少傅、太子少师、太子少保等名头,都成了切切实实的太子师,当然,大部分是兼职、兼任。
只是据李怀所知,萧庭并未有兼任,而是专职老师,只是平日里颇为严厉,不假辞色,岂料眼下,却是这幅着紧模样。
那冯僧辩前来的消息,一被传进来,萧庭的脸色,当即就有了变化,现在其人来了,众人行礼,萧庭却是站的笔直,遥遥平视,并没有上赶着行礼,等老人走得近了,他才上前两步,行了平礼。
看着这一幕,李怀心里的猜测,越发清晰起来,他又想起了之前离去的几位老师,大部分都是兼职,因为有着其他职位兜底,
值得一提的是,先前教授李怀的,可不止有萧庭,这萧庭乃是太子少傅,除此之外尚有太子少师、太子少保等,以及诸多零零散散的从属职位,如今的南楚,太子之师有诸多名号,但其实没有什么文武分家的说法,三个职位的所有人,往往统筹兼顾,整体掌握太子的学习方向。
可其他人,都承受不住原本那位太子的荒唐和肆意,有些是被迫离去,有些则是避之唯恐不及,唯有这萧庭,一直带着,哪怕最近因为北伐之事,与太子近乎直接争吵,甚至被当场威胁,也不过是拂袖而去,大气一场,等李怀消息传出,就立刻回来了。
“萧少傅,久违了。”冯僧辩见着萧庭,拱手行礼,微微一笑,但并不多言,而是转过来看向了怀,问道:“太医说殿下有离魂之状,可是真的?”
这话,虽有关心,但并无多少以下而侍上的味道。
李怀自是明白,这事对方地位很高,加上年龄资历摆着,又是大族出身,是南朝第一品的人物。
另一方面,太子太傅等名头,就和少字头不同了,虽然也有实际教学之权,但本质还是加封、尊称,不涉及具体的教学工作,却到底是和太子有着名义上的联系,可以为太子制定一些学习方向上的定调,这老师的名头,实至名归,等于半父,当得起这般态度,却也不能太过放肆。
李怀看着面前两位“老师”表现,心头的猜测,已然清晰下来,立刻就摸到了一点权争的脉络,对于日后南楚朝堂上的党争,有了新的判断。
“萧庭,日后也为三公之一,但时日不长,就被撤去,然后被原本那位末代皇帝贬斥岭南,病死他乡,只是这位却和冯僧辩的侄子、儿子、学生不对付,没想到从东宫这里,就有苗头了。”
他也不奇怪。
毕竟,对任何封建王朝来说,给太子当老师,都是个非同一般的位置,对于这些王朝来说,皇帝的意志对政策的延续和实施,具有难以想象的影响力,往往是人走政息。
但如能影响到太子的政治倾向,那么毫无疑问就能在未来的政策实行上占据先机,甚至有很多人,将对太子的影响,看做是政策实施的关键。
有鉴于此,太子老师的名头和位置,对朝中的诸政治团体而言,具有非同一般的吸引力。
可说到底,还是分人的。
想到这里,李怀叹息一声。
“至少对于眼下这位太子,各方政治团体的期待度十分有限,也就是和其有姻亲关系的后党一系会天然支持,其他派系,都渐渐敬而远之,甚至有很多人开始逐渐接触其他皇室人选,这也是日后南楚崩乱的根源之一啊。”
这些信息,这东宫藏书里不会记载,但李怀在创作的时候,是做了功课的。
这本书和其他几本书有些不同,其中一点,就是这本书有大纲。
李怀既然做了大纲,哪怕最后没有写完,但在创作的过程中,还是会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势力划分,这就必须要提前做好标签,做好分类,否则连最后太监了,直接扔大纲都做不到。
正因如此,他也很清楚,目前自己这位南楚太子,是身处于一个什么情况,由于太过肆意妄为,甚至对身边的人都刻薄寡恩,太子的老师前前后后换了不知道多少,原本应该少师、少傅、少保三位相互制约的局面,也因此崩溃,只剩下一位太子少傅。
就这样,还给气得走了。
“写书的时候只是一笔带过,但如今看来,萧庭明显有着自己的政治主张,还和冯僧辩不同,只是其人现在毕竟无权,只能给太子施加影响,所以,即使面对一个坑货,也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还真是不容易啊!这心志,啧啧……”
想到此处,李怀不由敬佩起来,可不等他真有个什么表示,外面又进来了一群人,带来了个消息,说是皇帝也来了!
“好嘛,连皇帝都给惊动了。”李怀这会倒是不怎么惊慌,毕竟是做好了心理建设,再说了,他被皇帝给砸出了个好歹,真有个什么状况,也是皇帝老子心怀愧疚不是?
但紧跟着,那传讯的内侍跑到魏振士身旁嘀咕两句,那老太监神色微变,随后小心瞥了屋中几人一眼,踱步到李怀跟前,低语道:“同行的还有那高将军的连襟,徐进徐将军。”
李怀一听,就品味过味来,下意识的看了萧庭一眼。
方才这位老师才提到,那高将军要北伐,好像是被自己给陷害了,这会其人连襟就和皇帝一起过来了,怕是又有头疼事了。
一念至此,他面露难色,揉了揉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