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肾么，屁股给针扎了一惊一乍的，给人椅子都弄倒了。我跟你说，椅子坏了人家举办方可不赔啊。”
黄勃没有听清宁皓刚刚喊了什么，只是被他突然站起来给瞎了一跳。
宁皓嘴角直抽抽，心里直骂二傻子。
直接向秦慕楚的方向走去，路过黄勃的时候还踢了他一脚。
“秦导，您好，您好，没想到这么巧您也现在吃饭，我是宁皓。”
“宁皓，我艹妮……”
黄勃疼得龇牙咧嘴，宁皓刚刚踢他那一脚多少带点私人恩怨。
刚想问候一下宁皓，听清了宁皓说了什么，当即住嘴。
回过头看清了宁皓打招呼的人的长相，眼睛微微瞪大，表情一秒切换成笑容，也走上前去。
正在和杨蜜“你吃了你小狗”“反弹反弹”互相对骂的秦慕楚，没想到只是和后面那桌人不经意的一个对视，就给对面招来了。
看着眼前这位笑容满面，热情异常，但总觉得带着一丝猥琐的男人，秦慕楚习惯性地没有驳人面子，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您好，您好……”
可接下来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因为他不认识这个叫宁皓的男人，只是觉得这人名字和长相都有些熟悉。
气氛眼看要陷入尴尬，好在这时旁边的杨蜜开口，给秦慕楚解了围。
“宁导，您好，今年我们还看了您的《疯狂的赛车》，太逗了。”
她面带淡淡的笑容，一举一动彰显着得体大方，和上一秒还在那做鬼脸吐舌头说“反弹”的幼稚女生恍若两人。
经杨蜜这么一提醒，秦慕楚也想起了这个男人是谁。
天朝第五个进入亿元俱乐部的内地导演，从零六年《疯狂的石头》到今年《疯狂的赛车》，都是小成本创造大票房。
特别是《疯狂的赛车》，票房1.1亿，他也看了，是部设计很巧妙的喜剧电影，宁皓在里面客串一个司机。
“那太荣幸了，您也别叫我宁导了，叫我宁皓或者皓子都行。”
宁皓笑着拉近距离。
杨蜜和秦慕楚的关系几乎是圈内公开的秘密，两人就差没向外界官宣了。
因此，他姿态放得很低。
虽然他是继“秦、张、陈、冯”后第五位有票房过亿电影的导演，但不论是观众媒体，还是他自己，都从没有认为自己能和几人并列。
他的破亿作品只有《赛车》一部，而且还是刚刚破亿。
其余几位都是好几亿，更别说秦慕楚这个《盗梦》国内六亿多，全球几十亿的大导了。
哪怕不谈商业，在艺术奖项上他也和别人没得比。
除了冯大铁，“秦、张、陈”都是在国际最顶尖电影节捧过奖的。
最主要的，他今天还有求于秦慕楚……
正说着，黄勃也走了过来。
踢他归踢他，可见他过来，宁皓立马拉过好兄弟介绍：
“秦导，这是黄勃，演员，《赛车》就是他演的。”
“秦导，您好，您好，我叫黄勃。”
黄勃的青岛口音消失，一本正经地和秦慕楚打招呼。
“您好，幸会。”
秦慕楚认不出宁皓这个幕后导演，但黄勃却一眼认了出来。
这可真是纯粹实力派，不沾一点偶像成分。
一番招呼打完，黄勃就想再客气两句离开。
遇见了打个招呼，结个缘，但又不是很熟，一直不走就是打扰人家了。
看了眼旁边的宁皓，却没有丝毫这个觉悟，没话找话的客套。
这死耗子是怎么回事？
黄勃有些纳闷，宁皓平时情商不低，不然毫无背景的小人物，哪能走到今天。
“说起来，我们还是校友，我是燕影摄影系的，脖子是配音系的。”
听到这话，黄勃眉头皱了皱。
他们是校友不假，可这事有时候拿出来说反而会让人心生反感，有种强行攀关系的意思，所以刚刚他才没说。
立刻带着笑容打断道：
“我是高职的，当年考进去都28了，同学都以为我是老师，哈哈。”
他说着，似乎无意地拍了拍宁皓的胳膊，提醒他差不多了。
可宁皓心里苦啊，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么上赶着不小心就容易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但机不可失。
好不容易遇见秦慕楚，下次再见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今天说什么也得互换个联系方式。
于是给了黄勃一个眼神，
“都一样，在学校就是校友。”
听到宁皓说都是燕影的，秦慕楚没有觉得被攀关系，倒是多了一些亲近。
感受到秦慕楚态度变化，宁皓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是赌对了。
趁热打铁，他又说道：
“说起来，秦导我还得感谢您，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啊。”
“啊？这是为什么？”秦慕楚不记得自己对宁皓有过什么恩情。
“2006年我第一部作品《石头》，找不到人投资，我都快放弃了，正好那时候您《七号房的礼物》爆火，才有投资人愿意投我这小成本电影想试一试。”宁皓说道。
秦慕楚恍然。
《七号房的礼物》几百万成本四个亿票房，让不少人都眼红。
那段时间跟风投资小成本电影的不少，都打着“《七号房的礼物》第二”的名头宣传。
不过更多是剧组骗钱跑路的，好电影没多少，宁皓就是其中脱颖而出的一个。
想通这些，秦慕楚挥了挥手：
“那是你自己电影好，和我没关系，没有我你也能出头的。”
“不不不，还是感谢您，人真的有时候就差那么一个机会。”宁皓带着些真心实意。
给《石头》拉投资时他真的走投无路了，已经放弃电影梦，准备就当个广告、MV导演之类的混日子，不曾想绝望后突然迎来转机。
虽然心里感概，但他也没忘了主要任务。
见气氛差不多了，便提出了互留联系方式的请求。
达到目的后，客气地婉拒杨蜜邀请一起吃饭，说有事，把点的菜打包回了酒店房间。
“我说皓子，你今天怎么回事？”
刚进房间，黄勃就一巴掌拍在宁皓的肩膀上，学着宁皓之前的语气：
“‘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啊’，哈哈哈。你之前不是吹牛逼说也就是《七号房的礼物》出得早，不然《石头》也能拿四亿吗？
怎么今天见了人家跟儿子见爹似的，你对你亲爹我都没那么孝顺过。”
黄勃肆意地嘲笑着好兄弟。
宁皓没好气地拍掉黄勃的手，他虽然对秦慕楚有些许感恩，但确实不至于此。
毫不客气地骂道：
“你就是个猪脑，你要是能让电影过审，我就认作你爹。”
黄勃愣了下，很快想明白了宁皓说的是什么事，也没继续开玩笑，正经问道：
“电影还不行？”
“行个屁，玛德。”
宁皓一边把打包的饭菜摆在桌上，一边骂骂咧咧：
“电影尺度大，过不了审我认了，可也没到判死刑的地步吧？而且我也愿意删减修改啊。
可是我踏马删删减减改了五六版，那帮龟孙次次都给老子打回来，问原因也不说，就说不符合规定，我去特马的！”
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黄勃见宁皓生气的样子，也能理解。
电影审核最怕的不是不过审，不过审就改呗。
怕得是对方不告诉你为什么不过审，改都不知道怎么改。
给倒了杯酒递过去：
“皓子，是不是你打点没到位？”
宁皓端过酒杯一口闷下肚，辣得面目扭曲，长吐一口气：
“小鬼打点了不少，但见不着人家真阎王，没用。”
他又不是什么清纯大学生，混迹社会多年，心不说黑，但也绝对有灰色，该懂的不该懂的都懂不少。
打点他早就打点了，什么吃饭、唱歌、洗澡、泡脚、酒盒不装酒都来了个遍，但也只能请着普通小鬼这一级别。
这些人顶多能往上递个话。
真正有用的人家压根不甩他，想打点都没有门路。
“不能吧，怎么说《赛车》也破亿了，你是咱内地第五位亿元俱乐部导演啊。”黄勃有些讶异。
哪怕宁皓是亿元俱乐部吊车尾，但怎么也是和其他几位的名字同时出现了。
这点逼格都没有？
“呵呵，亿元俱乐部……”
宁皓半是讥讽，半是自嘲地笑笑，给自己连倒了两杯酒，都是一口闷。
看得黄勃心惊肉跳，连忙按住宁皓的手，不让他继续倒酒。
宁皓打了个酒嗝：
“脖子，我以前也觉得自己亿元俱乐部很屌了，你看看我都和什么人并列了。
但现在，我知道那名号踏马就是个屁，是坨狗屎！
前四位都是什么人？我踏马又是什么人？咱没背景啊！
就说去踏马送审，这半年我是求爷爷告奶奶，也只能请到个小科长，就这，还得陪酒赔笑脸，跟踏马哄大爷一样哄着人家。
事没办成，我还不能甩脸子，得继续哄着，为什么？人办不了事，但坏事绰绰有余，要是我敢甩脸子，下次我连那门都难进去。
唉，以前我觉得自己当了电影导演，拿了高票房，我就不一样了，我也能高高在上一会儿，现在看……呵呵。”
宁皓拿开黄勃的手，又倒起酒。
黄勃这次没有阻拦，这些事宁皓还是第一次跟他说，他没有想到已经勉强算是“大导演”的好兄弟，竟然还混得这么惨。
“所以，脖子，你别笑话，真别笑话我。”
一口菜没吃，干下去四五杯酒的宁皓已经有了些醉意，说话不太流畅：
“大导演我也去求过，六月份听说老谋子在甘肃拍戏，我特意去探班，看看能不能搭上关系，帮帮忙。
怎么说咱们都是燕影摄影系毕业的，是直系学长学弟，而且山西和陕西挨着的，算是半个老乡。
但结果，我面都没见着就给撵了出去了，就那谁，也姓张的那个，指着我鼻子让我滚。
京圈那群人就更别说了，咱知道自己攀不上那个高枝，江文也不愿意收我当干儿子……”
黄勃有些心疼好兄弟，陪了一杯酒，开玩笑道：
“没事，今天你不认识秦慕楚了吗？你现在下去认他当干爹，这叫曲线救国。”
“哈～你马的。”
宁皓通红的脸露出一丝笑意，很快又消失不见：
“你别说，他要是真愿意，我真认，脖子，太难了……说实话，今天秦慕楚对我的态度是最好的了，我以为他是很盛气凌人的那种。
才那么点大，就做到这样了，玛德，我要是他，杨蜜那级别的，起码得四五个，身边没二十个保镖不带出门的，路边野狗见了我不低头都得挨两个嘴巴子。”
黄勃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已经喝多开始说胡话的宁皓，附和道：
“那是，今天他没抽你两嘴巴子人确实不错。”
“嗯……嗯，不错。”
宁皓下意识地敷衍，突然察觉不对：
“你踏马才野狗！”
“行行行，我是，我是，少喝点吧，晚上还有颁奖典礼……”
……
另一边，宁皓和黄勃两人走后，秦慕楚和杨蜜继续在餐厅吃饭。
与宁皓两人的相遇对秦慕楚来说就是个小插曲，参加金马奖的演员、导演等等都在这个酒店休息，所以在这里遇到天朝娱乐圈任何一个人都不用惊讶。
倒是杨蜜对两人挺有兴趣，准确来说是对宁皓，碰了碰秦慕楚准备说话。
“你吃你就是小狗。”
秦慕楚把牛排端到另一边。
杨蜜翻了个白眼，眼疾手快直接上把牛排抢了过来，恶狠狠地咬了一块，示威般得挑挑眉。
囫囵吞枣似的嚼了嚼就咽下去。
“真埋汰。”
秦慕楚嫌弃地看了眼杨蜜，把牛排盘子和刀叉放到她面前。
“那个宁皓好像对你有想法。”
杨蜜把牛排放到盘子里，边切边说道。
“应该是有什么事所求吧。”秦慕楚回道。
他刚刚也看出来了，毕竟宁皓表现得有点过于热情。
怎么说也是内地少数几个票房过亿的导演了，现在的亿元导演还是相对稀少的，一点也不矜持。
杨蜜切下一块牛排放进嘴里，赞同地点点头：
“他应该之后还会找你，而且这两人应该是在圈内没有背景的那种。”
如果有背景的话，刚刚他们自我介绍，就不会是空泛的一句“校友”，又通过“表达感恩”要联系方式。
而应该是某某公司，有机会合作。
就像她之前在荣幸达的时候，介绍自己都会说“你好，我是荣幸达的艺人杨蜜”，扯公司的大旗。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说张佳辉那样成名多年的，自己就是一张名片，那就不用。
而宁皓和黄勃嘛，也就今年《赛车》后才火起来。
宁皓哪怕是亿元俱乐部，但也只有两部作品。
所以他们其实算是“新人”，还没到能自己就是名片的地步。
“要真是有事求你，你会帮吗？”杨蜜又问。
“看什么事吧，要是好事，又力所能力，帮就帮一下了。”
“呦，看不出你还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还是说因为人家说没有你就没有他，这马屁拍舒服了？”
杨蜜又开始不正经，挑着秦慕楚的下巴。
“倒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秦慕楚大方地承认。
“不过不是拍马屁，是一种……传承。”
宁皓的话确实给了他一点触动。
他这一路走来，也多是贵人扶持。
老baby把他引进路，崔老师不留余力地护着他、老谋子教他各种电影的技巧……
这些人甭管是传道受业，还是为他保驾护航，甭管是否有意识地做这件事，其实都是一种传承。
遇到在这条路上起步的优秀后辈，能帮一把是一把，这个行业才能有活力，越来越好。
而他现在到了这个位置，也自然该做同样的事。
“国外这叫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咱们国内……”
秦慕楚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
“学到的要教人，得到的要给人。”
学到的要教人，得到的要给人……
杨蜜只觉得这句话越琢磨越有意思，啧啧嘴：
“这是谁说的？”
“不知道，好像是在哪听到的。”秦慕楚也不确定。
“没错，是我没错了！”杨蜜突然哈哈笑道。
捏着男友下巴晃了晃，感慨一句：
“看来小秦在蜜姐的熏陶下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嘛，不错不错。”
秦慕楚看着恬不知耻的女友，拿开她的手，似有所指：
“离晚上七点颁奖礼可还有五个多小时，你别太嚣张。”
杨蜜秒懂了什么意思，又怂又嘴硬，一挺胸：
“来啊，我怕你啊，到时候让你红毯都走不了，扶着墙进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