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当真是法眼无炬,这两个怎么看怎么不起眼的小家伙,居然能挺到现在,每天一场恶斗,早已超过了杨大傻订下的三十场规矩,也不知道杨大傻到底是怎么想的,到现在,仍然保持着一天一场打斗。上官宏敬佩地看着高远,他是万万没有想到,高远出门一趟,随手拎来两个小子,竟然就如此不凡。
高远却是心中偷笑,将梅华与吴崖调到亲卫营,完全是兴极所致,虽然这两个新嫩的马术和马上格斗都还不错,但与亲卫营中人比起来,还是差了一老截。不过他当然不会说破,在下属心中保持适当的神秘感,会让他们现有所畏,有所敬。
“走,瞧瞧去。”高远迈开大步便向那堆红衣卫走过去,“杨大傻浑号叫大傻,你以为他真傻啊,身经百战,背伤数十处,与他同期的战友死得死,伤得伤,囫囵的没几个,他仍然活蹦乱跳,他定是瞧上了这两个小子,所以才想着实打磨一翻,将来说不定能大用的。”
“都督说得是。”上官宏点头道:“杨大傻要是真傻,怎么可能在亲卫营中当上连长?不过照他这个法子,他这个连始终不能满员,也是不行的,要求太高了。”
“随他吧,保持这个连的作派。”高远淡淡一笑。
两人走到人堆之中,红衣卫们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场内分作两堆翻滚打斗的四人,浑然没有注意到高远与上官宏也钻进了里面。
数十个红衣卫狂叫乱跳地呐喊助威,分作两派,一方挺两个新嫩,一方挺队里的老人。高远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两个新嫩必败无疑,便不由得奇怪,挺新嫩的这些队员怎么喊得这么带劲?而那些挺老人的队员。却是脸有焦急之色。
红衣卫们没有注意到高远与上官宏两人,杨大傻可是瞧见了,不动声色地挤到两人身边,低声叫道:“都督也来看热闹?”
“咋回事?”高远问道。
“两帮人分作两派,赌这两个小子能不能扛过二十招。”杨大傻仍然是言简易赅。
“赌?!”高远脸色一变,上官宏也是勃然作色,杨大傻你是真傻吧,军中禁赌,你居然当着都督的面都敢说。
看到两位上司的脸色都变了,杨大傻才意识到什么。“都督,统领,他们不是赌钱,而是谁输了,明天行军时便不能骑马,必须步行,输了的人每人肩上还得扛一袋子面。”
高远哈的一声笑了起来,“我们虽然要保护物辎前进,速度很慢。但每天也能前进四五十里,真要扛上一袋子面走五十里,那可真是够呛。这两个小子只怕马上就要输了!”
“两个小子韧劲不错。”杨大傻点点头,“普通士兵已经不能在不让他们受伤的情况下将他们打趴下。现在已经开始上军官了,我原本想让他们与全连所有人都干上一场,但他们已经赶上了一般士兵的水准,再打。恐怕就要出现损伤了。”
“你赌他们输还是赢?”高远突然问道。
“输!”杨大傻道:“与他们对战的可是两个资深的哨长,放在普通野战部队之中,怎么也能当个连长。梅华与吴涯虽然不错,但想挡他们二十招,不大可能。”
“那我就赌他们赢!”高远咯咯的笑了起来。
杨大傻顿时真傻了,心道坏事,要是那两个小子真输了,难不成叫都督明天也下马扛一袋子面走路?身体微转,就想转过去给两个老兵使个眼色,但肩膀刚刚一动,高远却是伸手一按,杨大傻立时动弹不得,也不敢再动,知道心事已经给都督瞧破。
“不许作弊!”高远道,“你就这样给我站着,不许回头。”
杨大傻脸色立时便垮了,先前他诅咒两个哨长不能干净利落地结束战斗,这个时候,却在心里不停祈祷两个小子一定要挺住,宁可自己扛一袋子面走路,也不能让都督扛啊,要真是这样,别说是统领上官宏了,就是其它几个连长也不会放过自己,瞧上官宏此时的脸色,直接就是想一口吞了杨大傻。
上官宏的眼光自然也很准,那两个小子早已经坚持不住,两个哨长之所以还没有下死手,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决斗是要一方失去战斗力为标准,他们想要一击得逞,不让两个小子有爬起来的机会。
“十九!”梅华一头栽倒。
“二十!”吴崖不甘倒地。
二十招,两个新嫩双双倒地。场中顿时欢呼起来,两个哨长得意洋洋,向着众人挥手致意,杨大傻一脸哭相地转过身来,上官宏一脸怒意地看着他,只有高远,仍然是不动声色,淡淡地道:“还没有结束呢!”
果然,在两个哨长的得意洋洋之中,吴崖极其艰难地屈起了一支腿,撑起了一只手,居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晃了晃脑袋,似乎仍然天旋地转,然后他弯下腰来,伸手抓住了梅华的头发,“起来,起来!”
梅华在他的提溜之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两个站起来的人前进几步,后退几步,犹如喝了酒一般在场中晃荡,连对手在哪里都没有看清楚,嘴里却还在叫嚣,“再来,再来,我们还没有倒下呢!”
两个哨长的笑声戛然而止,不可思议地看着两个新兵,刚刚得意狂笑的一帮人目瞪口呆,另外一帮人则是笑逐颜开,“你们输了!”他们大声叫嚷着,一涌而上,将梅华与吴涯抬了起来,直奔大帐。
赌约是二十招内击倒两人,让两人失去战斗力,但现在两个新嫩爬起来了,自然是他们赢了。
上官宏转怒为喜,杨大傻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明天扛一袋子面步行!”高远笑着拍拍他的肩,转身便走。看着高远的背影,杨大傻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都督果然就是都督啊,怎么就能一眼看出这两个小子能挺过二十招呢!”
如果让高远来回答,他的答案只有两个字,蒙的。
赢了,皆大欢喜,输了,他也不会赖帐,就是扛上一袋子面走上一天又有何妨?只不过是多一点辛苦罢了,但起到的另外一方面的作用,可是无法用数值来估算的。
刚刚挤出人群,高远便看到了全身戎装,一手提着马刀,一根手指上套着马鞭正在滴溜溜转着的笑咪咪的贺兰燕。
“回来啦!”他笑着打招呼,“走,去吃饭,今天上官挖了极新鲜的野菜,味道上佳,正好尝个鲜。”
贺兰燕脸上汗渍未干,脸郏绯红,神情间却是极为得意:“怎么样,我教出来的弟子还不错吧?要是稍弱一些,你明天可就要扛面袋子了。”
高远哈哈一笑,“是不错,挺了二十招还没有倒,就是有些不分东南西北了!这个时候你要是去他们帐完偷听,两个小子一定在呼爹唤娘。”
“什么意思?”贺兰燕大怒,“让你赢了你还不高兴么?再说了,我为什么要去听他们的墙角?”
看到两个人伴起嘴来,上官宏立时脚底板抹油,溜之大吉,“都督,我去让伙夫准备晚餐。”
两人一边斗着嘴,一边进了高远的大帐,高远心情愉悦,带着贺兰燕一起出来,当真是英明之极,一天的疲劳,看到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立即便不翼而飞了。斗斗嘴,吵吵架,一天就这样飞快地过去了。高远似乎又回到了当初见到贺兰燕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贺兰燕可是一见面不是笑面虎,就是色狼地招呼着自己.
当年那个飞扬跳脱的小丫头,也已经长大了.
伙夫们精心烹调的野菜显然很合贺兰燕的胃口,两个大白馍馍,几乎一整碗野菜,都进到了贺兰燕的肚子里,吃完了仍是意犹未尽,一抹嘴巴,”明天,让上官再弄一些来.”
看着贺兰燕胃口大开,高远却是知道她的辛苦,”黑衣卫已经很不错了,不用太辛苦,饭得一口口吃,路得一步步走.”
贺兰燕却是摇摇头,”时不我待啊,这是去与东胡大股部队作战,多练练,说不定将来就能救他们一条命.虽说他们表现很好,但当真打起来,我还是不放心啊,毕竟训练之中表现再好,真到了血肉横飞的战场之上,可就说不准了.”
“这倒也是.”高远点头,”见过血,杀过敌,自然就好了.你练的这种骑阵很有效,等到了先锋城,你从许原严鹏的部下拔擢一批打过仗的来练,可事半而功倍.”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一批必竟是娃娃兵.”贺兰燕一推碗,站了起来,”我走了,回去美美去睡一觉,明天好再来拉练.”
“走啊?”高远盯着她.
“嗯!”
“真走啊?”高远又问道.
贺兰燕一愕,听着高远的语调有些古怪,突然之间反应过来,顿时大羞,一顿足,想要骂高远一顿,话到了嘴边,却又是吞了回去,一个转身,飞一般地跑了出去,听着那急急远去的脚步声,高远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傻丫头!”他轻轻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