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72章 明绯改变

哈玛雅那一刀力道大得出奇, 喜塔拉•毓赫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不断地流逝,他费力地抬起手,想要安慰明绯两句, 却发现双手根本使不上力气。毓赫心里明白, 自己这是要死了。毓赫跟随纳兰秀吉多年, 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不止一次的想过自己会是个怎么样的死法。毓赫不怕死, 只是,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期盼自己能够多活一些日子,因为他知道, 一旦他闭上眼睛,就再也见不到明绯了。

突然之间, 毓赫发现自己有好多话想要说给明绯听, 多到他都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口。毓赫尽量地集中了精神, 定定地看这明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露出了一个很释然的笑容,便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尽管理智上,明绯知道毓赫所受的伤根本没有救治的可能,但是感情上,她还是期待能有奇迹发生。然而, 她期盼的奇迹没有出现, 那个教她武功, 看她长大的黑面神永远地离开她了。极度悲伤的明绯身子在剧烈的颤抖着, 一种名叫仇恨的东西在她的血液里叫嚣着, 沸腾着。愤怒的明绯死死地盯住哈玛雅,一字一顿的说:“哈玛雅!我一定要你血债血偿!我一定要你后悔杀了他!”

此时, 明绯脸上恶毒的神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没人想到平日里活泼乐观的明绯,竟能摆出这么一副表情。由于情绪激动,明绯整个人都在发抖,以至于她在说那句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多铎见情况不对,连忙一个手刀打在了明绯脖颈的动脉处,明绯两眼一翻,便倒下了。

整个儿过程,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

当哈玛雅再想攻向多铎的时候,钮祜禄凌厉的掌法已经拍向了她。哈玛雅已失先机,又被钮祜禄和一干兵将缠住,不得不放弃原本要杀掉多铎的计划,转而跟钮祜禄等人纠缠起来。刚刚这一场变故,同样也让杨云聪措手不及,尤其是他看到多铎敲晕了明绯,心中很是担心。在杨云聪分神之际,纳兰秀吉手下的那些战将趁机制住了他。数柄钢刀架在脖子上,杨云聪只得高声示警:“大哥,快带哈玛雅走!”

楚昭南听到杨云聪的话,定睛看去,见杨云聪被俘,明显一愣,继而飞身挤入哈玛雅所在的战圈,奋力将钮祜禄等人击退,楚昭南一把抓住哈玛雅的肩膀,将哈玛雅带离了战斗中心。钮祜禄想要追击,却听到多铎说了一句:“不要追了!”而停住了脚步。

此时纳兰秀吉已经来到了多铎面前,明明十分担心明绯的情况,却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的担心,一脸忠心耿耿的样子对多铎说:“末将该死,令王爷受惊了!”多铎心思转的很快,不等纳兰秀吉再次开口,便说:“纳兰不必如此,若不是本王,也不会连累明绯……”说着,便将明绯交给了纳兰秀吉。多铎的语气中,充满了愧疚感,但听在纳兰秀吉耳朵里却十分不安:“豫亲王究竟想要干什么?”

多铎并没有忽略纳兰秀吉眼中一闪而过的狐疑,心中暗道自己操之过急了,不着痕迹的将目光转向了毓赫。此时的毓赫已经没有了气息,多铎心知毓赫跟明绯师徒情深,而且毓赫还是纳兰秀吉最得意的副将,尽管是喜塔拉家的庶子,但毕竟是他救了自己的性命。思及至此,多铎语调沉痛的吩咐纳兰秀吉道:“喜塔拉副将是为了救本王才身死的,厚葬吧!”

说完,多铎一脸深沉,带人离开了。

纳兰秀吉看了看怀中昏迷的女儿,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毓赫,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很多。纳兰秀吉命中无子,早已经把毓赫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看待。眼见毓赫身死,这个骁勇善战的铁血汉子,不禁虎目含泪,声音沙哑的说:“把毓赫带下去吧,好生安葬……”纳兰秀吉交代完手下人之后,回过头来,看到了被俘的杨云聪。

纳兰秀吉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把这个叛逆压下去,给我好好儿的招呼招呼他!”纳兰秀吉刻意把音压在了“招呼”这两个字上,他手下的兵将如何听不明白?由于纳兰秀吉早有准备,所以此次敌袭伤亡并不多,但是毓赫的死,完全是在意料之外,也无怪乎纳兰秀吉迁怒于杨云聪。

可是,此时杨云聪却浑然不惧,眼睛一直盯着昏迷的纳兰明绯,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开不了口。纳兰秀吉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愤恨异常,不耐烦的低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押下去!”说完,纳兰秀吉不再看被拖下去的杨云聪,将明绯抱进了屋子。

这一个晚上,改变了太多人和太多事,没有人知道后来会怎么样。喜塔拉•毓赫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副将,可他的死却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尤其是他教出来的徒弟,纳兰明绯。

转眼间,距离毓赫身死那天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将军府里的气氛依旧很深沉。纳兰明绯自醒来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不爱说话,不爱笑,甚至不想见到任何人。一开始的时候,纳兰明绯不吃不喝,回忆着跟毓赫相处的点点滴滴,可耐不住美人额娘和明慧的苦苦哀求。尽管明绯表面上恢复了正常,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原来那个快乐的明绯再也找不回来了。

毓赫的头七是在将军府办的,尽管纳兰秀吉通知了毓赫的家人,但是偌大的喜塔拉族没有派过一个人来,哪怕是装装样子也没有。最后,还是多铎出面,以毓赫是他救命恩人的理由将其丧事大办。

远在京城的喜塔拉一族得到消息后,懊悔不止,若是早能派人过去参加毓赫的葬礼,还能以同族的名义跟豫亲王套套近乎。可是,消息传来,毓赫丧事已过,所有的便宜都让毓赫的顶头上司——纳兰秀吉占了。喜塔拉一族再想做什么都为时晚矣。

这天,伊犁府城郊。

纳兰明绯一身黑色劲装,面无表情的靠着毓赫的墓碑,无意识的把玩着手中的紫竹笛,眼神中流露着无尽的迷茫和哀伤。站在不远处的明慧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已经好多天了,自从毓赫下葬以后,明绯每天都要来他的坟前静静地坐上一会儿。尽管明绯没有什么大的举动,但这足以让纳兰一家担心不已。

不想任由明绯再这样下去,明慧犹豫了再三,最终向明绯走去。见明绯对自己的到来毫无反应,明慧心中有些难过。微微的拜了拜毓赫,纳兰明慧也找了块地方,坐在了明绯身边,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听毓赫师傅曾说,最喜欢绯儿吹的曲子了,绯儿,为毓赫师傅吹一首吧。”

明绯听到了这句话,手上的动作一僵,却依然不做声。明慧见了,只好又说:“绯儿,你不要这样!如果毓赫师傅还活着,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副样子,你总不能让毓赫师傅白白的死了?对不对?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尽管痛苦,但还要好好的活……”看着明绯紧握的双手,明慧知道,她的话明绯听进去了。

果然,明绯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整个人突然之间精神了很多。事实上,并不是明慧的话多有说服力,而是明绯听到了那句“不能让毓赫白白的死了”,心中一下子找到了方向。是,不能让毓赫白死!她,要为毓赫报仇!她要让杀死毓赫的人付出代价,她要让喜塔拉一族因为怠慢了毓赫而永生永世的后悔!

想到这里,明绯缓缓地站了起来,拿起手中的笛子,放在嘴边,吹奏了起来。笛音悠扬婉转,似乎说出了不尽的忧伤,继而曲调一转,原本的忧伤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强劲有力的节奏。这两段曲子分明是不同的风格,被纳兰明绯强自连接在一起,有一丝说不出的怪异。明慧也是识音懂乐之人,听到明绯吹奏的这首笛曲后,不禁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道:“都说心随曲动,绯儿这首曲子,好生奇怪?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还没等明慧开口询问,明绯已经吹完了最后一个音节,收起了笛子,对明慧说:“慧,我们回去吧!阿玛和额娘等急了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慧觉得明绯的气色好了很多,原本有些苍白的小脸,竟然红润了不少。接下来更令她诧异的是,明绯居然独自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路,既没有休息,也没有别人搀扶就走到了马车跟前,这放在以前,可是纳兰明慧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回光返照?!”有一瞬间,纳兰明慧头脑中蹦出了这四个字。

暗自骂了自己好半天,明慧异常小心的跟着明绯,再三确定她没事之后,才吩咐马车慢慢驶回将军府。纳兰明慧不知道,使得明绯身体好转的是那只紫竹笛。那根紫竹是夕瑶溪谷中无限灵气滋养而生成的,又是林夕遥送给明绯的离别礼物,自然不会是俗物。明绯吹奏笛子的时候,笛子内的灵气顺势进入了明绯的身体,虽说只是一小部分,但对于现在的明绯来说,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大补丸”。

明绯容光焕发的回到了将军府,纳兰一家十分开心,尤其是美人额娘。这些日子以来,明绯从不主动跟任何人说话,纳兰秀吉和锦悦怕她憋出毛病来,只好由着她的性子,让她去祭拜毓赫。每次明绯回来,都是一脸死气沉沉的,让二人好生担忧。现在见明绯居然是笑着回来的,终于松了一口气。唯有纳兰秀吉,看着明绯那不似假装的笑容,若有所思。

毓赫的坟茔在伊犁城郊的一个树林里头,而这个树林方圆十里均是一个人的产业,这人便是多铎。所以,纳兰姐妹两人的一举一动,都没有离开多铎的眼线。多铎看着前来报信的手下,心思早已飞到了纳兰将军府:“明绯,她想要做什么呢?”

人们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多铎虽然心系纳兰明绯,但是还没有失去最起码的心机,微微一想就明白了纳兰明绯的想法。

“她是想要为喜塔拉•毓赫报仇的吧!”多铎有些烦闷,心中暗想:“不过是一个奴才,值得费那么大的心思吗?”此时多铎心中有些酸涩,他知道,喜塔拉•毓赫,用自己的生命在纳兰明绯的心中留下了一道永远的痕迹,如果他不死,他在纳兰明绯心中的印象未必会有多特殊。问题是他死了,这下若想消除他在纳兰明绯心中的形象,可就难了!

突然,多铎“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那报信之人吓了一跳。看着自己手下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多铎很烦躁的摆了摆手,说:“下去吧!吩咐下去,没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打扰!”那名男子连忙点头称是,飞也似的离开了,他可不想被王爷迁怒。

屋内只有多铎一人,此时他继续思索着方才灵光一闪想到的事情:从根本上说,喜塔拉•毓赫其实是为了救明绯才身死的。说什么救了豫亲王一命,若不是多铎怕哈玛雅伤到明绯,怎么会傻愣愣的站在那里让哈玛雅砍?而喜塔拉•毓赫之所以奋不顾身的挡在多铎身前,绝不是因为什么“护主心切”,而是因为明绯!

多铎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喜塔拉肯定也是怕明绯受伤,只不过他离明绯的距离太远,在他赶到明绯跟前的时候,明绯早已经被多铎护在了身后。所以才有了毓赫挺身救主这一幕。

“所有人都认为喜塔拉是为了救我才死的,若是明绯因此而迁怒于我,我当如何应对才好?”多铎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就算不能消除明绯心中对自己的不好印象,也必须得把她的注意力引开,决不能再让明绯对自己产生反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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