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和书店离苏简简家饭馆都不远,大概步行二三十分钟就到了,苏简简看了一下时间,玩一个小时,代价是几本参考书,真不知道值不值得。不过,也就只是买参考书嘛,也没说一定要做,就当白扔了几十块钱喽。
这么一想,她又眉开眼笑了。
乔止陵看她前一刻还愁云满面,后一刻又自顾自笑开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肩并肩穿过人流不息的马路,慢慢地向前走去。被太阳蒸了一天的马路在夜晚里被风一吹,热气往上泛了些,扑在人身上,还是有几分闷热的。不过走了一会儿,苏简简身上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乔止陵走在一旁,闷声不吭的,不知道在想点什么。
苏简简就没话找话:“白天和你一起的女生是不是车小画?”
乔止陵嗯了声。
苏简简说:“我听说她要来文科班?成绩这么好,为什么要来文科班?”
乔止陵莫名其妙地说:“这应该去问她吧,我怎么知道?”
苏简简摸摸鼻头,说:“我不是没话找话嘛。”
当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乔止陵一路乖乖地长成了模范生,每天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写作业,连和漂亮女生同路都是在讨论数学题。而苏简简呢,走在另一条路上瞻仰着学霸高高在上的姿态,然后顾自在自己的路上撒欢向前,可能若干年后,两人之间也只能简单地问一句“你吃了吗?”“吃了,你呢?”。
想想还是有点惆怅的。
进了KTV,找到包厢,开门进去后,这惆怅又加深了几分。苏简简推着门,有点尴尬地看着乔止陵半明半晦的脸,有些后悔今天晚上怎么同意让乔止陵来了这儿呢。
包厢里的都是苏简简的初中同学。
苏简简上的是东城区的初中,在整个越城排排,勉强在第四。里面的学生鱼龙混杂,也有很会念书的,也有根本不把念书放在眼里的。包厢里的几乎都是后者,好一点是像苏简简这样靠人民币半死不活地在重点高中里折腾,次一点的是很务实地上了职高,再剩下的两个直接辍学。
这帮人,很会玩。
包厢里灯光打得暗暗的,有人在唱《死了都要爱》,高高地站在茶几上,捧着话筒,花式撕心裂肺,只是飙到高音的时候没缓过气来,差点被口水呛死。剩下的那帮人,在玩嘴对嘴传冰的游戏,男女间隔着坐,有小心翼翼传的,也有趁着机会干柴/烈火吻上的,没有人觉得不妥,都在一旁兴奋地鼓掌尖叫。
乔止陵走进包厢,像是从一个世界走进另一个世界,以打开眼界来形容并不为过。
“经常玩?”乔止陵说,隐在黑暗里的脸色很难看。
苏简简忙摇了摇头,说:“他们很多人都不刷牙的,有口臭,玩不了。”
乔止陵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也就是说,没有口臭的话,苏简简就玩了?
苏简简尴尬地说:“我都说这样的聚会不适合你嘛,你在边上先坐一坐,我给你拿果汁喝,好不好?”
乔止陵冷笑了一下:“他们真的是你初中同学?”
苏简简说:“对啊,我初中同学,怎么了?当然没有你的优秀了,这也正常嘛。乔止陵,我过来和同学开开心心地聚会,你别乱说让我气闷的话。是你非要跟过来的,你觉得不舒服你可以走,我自己可以回家。”
许是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大了,唱歌的那位停下了他美妙的歌喉,跳下茶几用话筒喊:“兄弟姐妹们,我们的简简同学来喽。老规矩哈,迟到是要罚酒的,咦,简简还带了一个男生来呢,不会是男朋友吧?”
角落里立刻弹出了一个女孩,一把搂过苏简简,在她的两颊上亲了两口,糊了一脸的口水,说:“亲爱的,你不会有男朋友了吧?我说了要给你介绍的啊,让我看看你的小男朋友有没有我的好。”
苏简简忙把乔止陵挡在身后,虽然她个子矮,也挡不住什么,只是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不是男朋友,我邻居,老妈不放心我晚上出来玩,让他过来陪我,不用管他,和我们不是一个路子的,玩不进去。”
乔止陵看了她两眼,甩手往角落里的沙发上坐着了。
俞盼盼戳了戳苏简简的胳膊:“这是生气了?”
“管他呢,是自己非要来的,来了还看不起我们。”苏简简心口发闷,索性也不管乔止陵,搂着俞盼盼的胳膊说,“我们玩吧,我今天迟到了,自罚三杯怎么样?”
大家就起哄:“三杯怎么够?对瓶吹,必须是交杯对瓶吹啊!”
苏简简顺手在离得近的男生身上拍了一下:“别乱说话,姐姐还要醒着撩小男生的。”
男生笑笑,把一瓶原浆啤酒递给苏简简,立刻有人把开酒器扔过来,说:“简简对瓶吹后,这里的小男生随便你撩,不要钱。”
苏简简也没拿开酒器,直接拿桌角把盖子给撬开,拎着就直接吹完了一瓶。
乔止陵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苏简简的酒量这么好,他记忆中的苏简简,是不喜欢喝酒的。小时候大人吃饭,碰上喝酒,总会倒一点在小碗里,让孩子用筷子沾着尝点味道,苏简简是从来都不喝的,因为她觉得酒不好闻。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能毫不犹豫地喝完一大瓶酒,且丝毫没有醉意,坐在桌前和旁边的女生说话。
俞盼盼,乔止陵记得她,现在和苏简简同校同班,是个男生缘很好的女生,好到一班的几个男生偷偷把她列为暗恋对象。
其实,他们一点也不了解俞盼盼,如果今天是他们在场,看到俞盼盼毫无顾忌地和别的男生玩传冰游戏,估计早就自恨瞎了眼,摔门而去了。
乔止陵从茶几上摸到一罐可乐,用食指扣着拉开来,包厢里的追光灯慢慢打在他的脸上,又很快挪开了,清俊的脸时明时暗。
他或许可以庆幸,苏简简还没有歪的太远。
俞盼盼偷眼看了看乔止陵,用胳膊肘戳了戳苏简简:“刚刚没看仔细,那不就是你那个竹马吗?”
苏简简看了她一眼,帮她倒了一杯啤酒,白色的泡沫溢出了玻璃酒杯。
“你们真没在一起?”俞盼盼和苏简简碰了碰酒杯,喝了两口冰镇的酒,一口气从肠胃涨了上来。
苏简简蹙了蹙眉:“你今天喝了多少了?”
“吹了三瓶,剩下的不知道喝了几杯。”俞盼盼一口半杯酒,两口杯子已经空了,“一中真的太恐怖了,好不容易一个学期过去,总算可以放松一下了。再熬两年,就要熬出头了呀。”
苏简简摩挲着冰凉的酒杯,点点头,说:“是啊,再不早恋就要变成晚婚了。你说要给我介绍小男生,是不是你上回说的声音很好听的那一位?”
“是啊,进贡给皇上的,当然要符合皇上的口味了。”俞盼盼在包厢里逡巡了一圈,耸耸肩,“包间里没人,估计上厕所去了。不过要说好,没你家竹马好,你可别嫌弃。”
“看过再说喽,还有啊。”苏简简搂着她的肩膀说,“我家竹马一点都不好,我跟他可不是一路人。”
两人碰着酒杯,又把一瓶啤酒给干掉了,罗振才走进来。
俞盼盼跳下高脚椅,把罗振拉过来,推到苏简简面前,说:“就是他啦,在职高上学,和我们同届。”
苏简简看了他一眼,相貌倒是平淡,她点了点头,有心想听他说话:“坐啊,要喝酒吗?”
罗振一早就听俞盼盼介绍过苏简简了,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倒也没有什么生疏的感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玉芙蓉,说:“不喝酒,介意我抽一根烟吗?”
声音倒是不错,蛮低沉的,有些成熟,有些性感。
苏简简支着下巴,半抬了头看他,眉眼笑得弯弯的,说:“可以给我一根吗?”
罗振抖了两根烟出来,俞盼盼从边上的人那儿借了打火机,打着给他们两人都点了火。
苏简简夹烟的手势倒也娴熟,轻轻地吐出乳白的烟雾,一双眼睛眼尾微微挑起,在缭绕中看着罗振。苏简简生得漂亮,虽然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但眼睛大而有神,不需要另作什么,只要若有似无地用眼风扫着你,就带着颓感地诱/惑。
罗振心里一动,特意压低了声音,说:“我们……边上坐坐?”
苏简简偏头看他,微卷的长发落在腮边,她勾着嘴角一笑,把吸了两口的烟碾灭在烟灰缸里,烟蒂随手扔进酒杯中,说:“算了吧,我对你不感兴趣。”
罗振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地说:“我声音不好听?”
“你声音还不错,”苏简简打量了他两眼,说,“可是除了声音,你一无是处。”
罗振被一个小姑娘说了一无是处,很是着恼,说:“如果不是俞姐让我来认识你,你以为我有这个太平洋时间?别太过分了。”
苏简简说:“呵,就当认识个朋友嘛,想谈女朋友,我认识的姑娘也蛮多的,帮你介绍啊。”
罗振骂了句神经病,扭头就走了。
苏简简满不在乎地开了一瓶新酒,才喝了两口,俞盼盼就过来了。
俞盼盼大约是没想到罗振吹的时间比上回那个还短,所以一见苏简简,就掬出一盆老泪,说:“这又怎么瞧不上了?”
“人太轻佻了,才说了两句话,就边上坐坐。”苏简简睨了眼一直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乔止陵,一本正经地对俞盼盼说,“我和他很熟吗?居然还骂我神经病,俞盼盼,我很怀疑你是怎么和他介绍我的。”
“得了吧,你瞄你家竹马的小眼神别以为我没看清楚。”俞盼盼伸手在她的脑门上戳了一下,“喜欢就直说,干嘛藏着掖着?竹马可是个很好的早恋对象呢。”
苏简简揉了揉被她戳痛的脑门,说:“我家竹马太优秀了,撩不动。”
她记得乔止陵站在门口的眼神,好似他是天上的嫡仙人儿,站在云头,高高地俯视着底下这一堆沼泽上的群魔乱舞。
苏简简被那道目光刺痛了,她看了看自己的同学,再扭头看了看乔止陵,想要让乔止陵认识自己的朋友的心情再也没有了。
虽乘云行泥,栖宿不同。乔止陵乘云,吸收的是日月之精华,长成天地之栋梁。她行泥,要的是黑土里翻出的矿物质,注定是歪瓜裂枣一枚,此乃云泥之别。
没来由的,苏简简想到了车小画,想到两人肩并肩从学校里走出来的样子,觉得这才是天造地设一对,她去凑什么热闹?